一见钟情是假

    姐妹的话果然很对,不要随便在外面捡男人,月娍当机立断,把南宫坏赶了出去。

    “我的房子太小了,不便留你,公子多多保重!”木门砰的一声将南宫坏拒之门外。他毕生从未受过这样的冷遇,却也并不恼怒,很是识趣地转头往山下去了。

    她扒着窗子看他是真的走了,才松了一口气。

    悬月洞虽小,家中一应物件倒很齐全,月娍房中摆着藤床、卧柜,描金镜台上有银粉盒、牙头梳,床上是蓝花褥子、牡丹花被,挂着一床撒花的流苏纱帐。

    月娍掀开纱帐,倒头便睡。

    直睡到次日午时,闻到厨房里的饭香,月娍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只得撑着疲软的身子爬起来。推开门,日光斜照,她伸着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忽然那慵懒闲适的表情瞬间凝固,定睛一看,对面的小厨房里,一袭红衣,风姿清华的男人正提着一篮子野蔬在水缸边舀水洗菜。

    她慌了,她第一次感到原来比凶神恶煞的道士更难对付的,是小白脸的温柔刀。虽然现在他还没打算捅上她一刀。不过一个浑身染血的大妖,在自家厨房做饭,又能安什么好心呢?

    “你在这做什么?”她语气那么严厉,倒显得正在洗锅子的南宫坏无辜又可怜。

    “做饭。”南宫焕淡淡答道。

    “你都是大妖了,还需要吃饭?”

    “你需要。”

    月娍嘴角轻轻一抽,这句话真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于是她倔强地昂起了头,“我是妖精,我不需要吃饭。”

    “是吗?”南宫坏终是没忍住揶揄了一句:“昨天是谁饿得在地上打滚?”

    “你胡说!你这是夸大……咕咕……咕咕……”肚子终究抢先一步发声,月娍恨恨地揍了一拳肚子,“算了!”

    她只好拣了一条小凳子坐下,看他玩什么花招。

    可惜南宫坏这回一点都不坏,只是用襻博绑起宽大的的袍袖,老老实实地在炒菜。

    没多久,那张破旧的小方桌上就摆好了三菜一汤:蜜渍梅花、木樨银鱼酢、笋丝肉片、荠菜蛋汤。

    “怎么不吃?怕我下毒?”南宫焕将碗推过来,筷子洗净递给她,月娍脸色微微一红,反驳道:“我才没那么想你呢!”

    “无妨,我不否认,我并不是什么好人。”他笑了笑,自己先尝了一口,又看了看月娍,最后志得意满地点评了一句,“看来我于烹续一道,也还是颇有天分呢。”

    “你也真会自夸,怎么也得我尝过了才知道!”月娍偏不信,伸长筷子夹了一片笋丝,鲜甜爽滑,口感爽脆,脸色立时一变,“怎么这味道这么像霜黎做的?”

    “哟,你们就吃上了,我来得巧了!”说霜黎,霜黎就到了,一看两人这样对坐着吃饭,还真有点过日子的的意思,眉眼里俱是笑意:“南宫公子好教人意外,只看我做了一遍,就学得这么好了!”

    南宫只是一笑,并不答话。

    霜黎又拽过月娍的肩膀,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都不知,他昨天在我那儿不吃不喝愣是站了一整天,光看了一天就学会了我的拿手好菜,可见对你真是很有心了!”

    “有什么心?”她瞥了霜黎一眼,“我看你是昏了头了,我才认识他几天,难不成他还能对我一见钟情不成?”

    霜黎摸了摸下巴,仔细打量着月娍这张脸,最后下结论道:“你还别说,你稍微打扮一下,还是有几分姿色的。一见钟情是假的,见色起意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脸?我的脸?月娍怔了片刻,是啊,就是因为这张脸。

    “你长得真像我一位故人。”

    我可没有兴趣当谁的替代品。

    “月娍?”霜黎推了她一把,“想什么呢?”

    “没什么。”月娍埋头吃饭,霜黎想着自己夹在中间实在多余,忙找个理由走了,留下二人默默无话。

    月娍又在心里默默合计:姐妹说的话很对,外面的男人不要随便捡,更别提有主的男人,更别说活人怎么也不可能比得过死人的地位。所以不要胡思乱想,自作多情,寄言痴小人家女,慎勿将身轻许人!否则一定倒大霉!

    砰的一声木门关上,月娍仍是无情地把他关在门外,“不好意思了,我房子小,你知道的。”

    “知道。”南宫焕转身走了,其实他也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跟她说几句话,奈何这姑娘的心坚硬异常,美男计也好,暖男计也罢,都无法撼动她的心。

    若非她身体里极有可能流着阳炎之血,他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南宫焕走了几步,终于又转头回来,倚在她窗边,问道:“你到底喜欢什么?”

    月娍刚钻进被窝,冷不丁被这一问吓到,“什么?什么喜欢?”

    “我是问你,你有没有喜欢的东西,想要得到的东西?”

    月娍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认真想了一会儿,忽道:“我想成仙!”

    “说个切合实际一点的。”

    “那没有了。”

    “好好想想,到底你喜欢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我都可以去做。”这话听着很不对劲,月娍头皮微麻,脸上红得发烫,好在她很快又清醒过来,用力揉了揉额角,抬头对那人道:“你不必如此,虽然我救过你,但也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好处。你呀,以后做个好妖怪就行了,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嘛!”

    南宫坏沉默了片刻,依然固执地问道:“那么,怎样才能让你开心呢?”

    “啊?”她心头一悸,跳下床,光着脚丫子奔到窗边告诉他:“我现在就很开心啦!你、你实在不必对我如此上心。长得像的人很多的,没必要把我当成你那个过世的妻子,我也不喜欢被人当做另一个人的影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南宫坏听完当即答道:“我明白。”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既然你现在很开心,那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想必你也不会拒绝。”

    “什么?”

    “陪我去摄月国,我答应你,我会给你很多好处。”

    搞了半天就是为了这事啊,我就说这男的没安什么好心!

    月娍不禁怒道:“不去!还有人跟我说他是秦始皇的第八代孙,让我送他八百上品灵石,说以后他必定加倍奉还呢!又是这一套把戏!少来!”

    “那你给了吗?”

    “你滚!”

    “好。”南宫焕叹了口气便走了。

    本以为自己这样冷酷、无情、凶狠、残忍地拒绝了他,他怎么也该放弃了,不承想,这男人第二天仍旧一早就过来给她做饭。

    早上,南宫焕端着一碗桂花莲子粥,敲开了她的房门,“你每天都起这么晚的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

    “可你不是想修仙?如果你想做成什么事,还是要长久以往的坚持,不能有丝毫的懈怠,否则终究成不了什么气候。”

    月娍被他怼得哑口无言,劈手夺过他手里那碗粥,不想太烫手没抓稳,直接掉在了地上。

    糟了,南宫坏肯定要骂她了!

    南宫焕强忍着怒气,挤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没事,我再去盛一碗。”

    不达目的不罢休,小不忍则乱大谋。南宫焕心里反复提醒着自己,就是再想把这女人按在地上揍一顿,也要忍住,毕竟虎落平阳,不得不低头做人呐。

    南宫焕果然又盛了一碗粥走过来,甚至都不需要她离开这间房,什么都替她准备好了,这样的男仆也太好用了吧。

    月娍端着粥,看着在柴房外劈柴的男人,啧啧感叹道。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咆哮起来,“混蛋!谁准许你拿我的剑劈柴的!”

    南宫焕伺候了她几日,又再次提起了那件事,“只要你肯陪我去,我也像这样伺候你,如何?”

    月娍沉默了片刻,把碗丢给他,“洗碗!”

    这是婉拒他的诚挚邀请了?为何这个女人这么难搞!南宫坏心里憋着一肚子以后功力恢复了要怎么折磨她的坏主意,但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默默去洗碗了。

    也许总有一天,他会打动她的。

    就算磨一百年,也没关系。

    不过好在不用一百年,不到一百天他就打动了那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咚咚咚——”

    一个雨夜,悬月洞洞门又被敲响,月娍打开门一看,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面色苍白,嘴角含血的白发幼童,她还以为是撞鬼了,骇得连连后退几步,“你、你是谁啊?”

    他脚步虚浮地踏进房间,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姐姐……”

    这么可爱可怜的孩子,谁会忍心拒绝呢?月娍不管不顾就把他抱回了房间,重新锁好门。

    外面风雨飘摇,里面却是温暖安定,那女人的床褥间有淡淡的花香,一盏流萤灯挂在壁上,轻轻地摇曳着。

    她倒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这哪里像在修仙,分明就是个小妖精给自己打造的懒虫小窝。

    “你没事吧?”月娍扶起他的头,给他喂了一盏百花蜜。

    那白发幼童却抱住她的手臂,轻声道:“姐姐,没有你,我是真的不行。你能不能陪我去摄月国?”

    “什么?”此言一出,月娍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个孩子。

    “你…南宫坏?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南宫坏并不回答,只是十分诚恳地说了一句:“我需要你。”

    月娍迟疑了片刻,想着该怎么拒绝他,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他猛地抓住她的手。

    “别怕。”

    刚说完那两个字,他脸上一红,马上躲进被窝里。

    月娍将门一开,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头戴青斗笠,身披蓑衣的大汉,语气生硬地问道:“见没见过一个红衣男人?”

    “红衣男人见过很多,不知道您问的是哪个?”

    “白头发的,长得有些女气。”

    “啊,这样的男人可没见过。”

    他身上有股迫人的气势,比那些道士还要难对付得多,稍一不慎,她的话可就要露出马脚了。

    “好,打扰了,告辞。”

    月娍长吁了一口气,慢慢松开了衣角,房门阖上,回头再看时,他竟然睡着了。

    他竟然还睡得着!

    月娍愤怒地想捶床,终是疲倦得不行倒头便睡下了。

    一大早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月娍大叫道:“门没锁!”

    霜黎拿着一堆包袱闯了进来,突然愣住,“你们小两口还没起床呢……”

    月娍闻言一惊,回头就见南宫坏低垂着眼眸坐在床头闭目养神。

    他又变回来了。

    “霜黎你听我说……其实不是你想象得那样……”

    “不用解释了!”霜黎将包袱塞到她怀里,“你们!还是赶紧跑吧!”

    “啊?”

    “昨晚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来敲门,好像是南宫公子的仇家!你们还是快点跑路吧,不然那男人还会找来的!”

    “他仇家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仇家!”

    “那人要是知道你骗了他,他会把你直接打回原形你信不信?”南宫坏捉住她手腕,将她拉下床,好像很着急,要马上带她私奔似的,月娍正自犹豫不决,还是霜黎冷静,忙道:“不行!南宫公子,你这样太惹眼了!”说着,找了一身白色的衣袍给他换上。

    又对月娍道:“我带了乌云膏,你替他将头发染一染。若是用法术,恐怕碰到道行高深的,一眼就识破了,还是染一染更保险。还有,月娍,以后你可要小心点,少在外面惹麻烦,安生过日子,要是找到落脚的地方了,记得给我来信!”霜黎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嘱咐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月娍犹在发愣,南宫坏的声音冷不丁又响起,“快些准备吧。”

    她心想,你不是个大妖怪吗,不过施个障眼法术而已,还怕别人看出来?

    但南宫焕显然更赞同霜黎的做法,出门后便到厨房舀了一盆清水,月娍无奈,只好替他打散头发,用梳子轻轻梳过、打湿,再慢慢地抹上乌云膏,细细揉搓着,直到根根银丝尽被染得漆黑如墨。

    直到他一身白衣黑发站在自己面前,月娍都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上了这条贼船了呢?

    从此便要跟着这个人亡命天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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