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留

    年轻帝王冷眼俯视着那个老臣,仿佛想让他闭嘴。

    然而那人丝毫没有自知之明,依旧硬着头皮说道:“陛下,您下罪己诏此事无可厚非,可以彰显您的仁德,赢得民心。但是前两封旨意还请陛下收回。”

    “若是陛下是为了堵住我们这些老臣们的口,这才随便找了一小儿来,那老臣们岂非是犯了大罪,恳请陛下莫要如此行事!”

    那老臣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毫不掩饰的冷硬。

    然而,景琢闻言,斜飞入云的眉眼陡然冷厉了下来。

    “放肆!你是在说孤会认不出自己的儿子吗?”

    那老臣面色不动,露出一副引颈待戮的姿态。

    一时间,朝堂之上,气氛格外冷凝。

    最后,一道稚嫩的嗓音打破了这片死寂,一个约莫三四岁的身着淡金色锦袍的小孩从殿中走了出来。

    “爹爹。”

    他唤了一声景琢,随即走到了帝王的身侧。

    景琢见他从殿中出来,眉眼之间闪过一抹诧异之色,但也只是一瞬,他极其自然的道:“阿鲤,让众位大臣们看看你。”

    阿鲤于是依言照做。

    众位大臣们听了帝王那番话,这才缓缓抬起双眼,去打量那个孩子。

    然而,在看清那孩子的面容后,他们眼中是清一色的震惊。

    这孩子,竟然与陛下长得如此相像!

    “陛下,这孩子是…”

    一个大臣忍不住开口问道。

    景琢见到大臣们的这副反应,眉眼这才缓和了些,矜贵道:“这是孤的太子—景钰。诸位大人既然方才见过了他,那疑心可以消了吧。”

    大臣们于是不再作声。

    虽然对于陛下不知何时从哪里蹦出来一个孩子这件事感到无比震惊,但是他们还是没有继续问下去。

    毕竟,这孩子的长相就已经证实一切了,不是吗?

    然而,又一个大臣站了出列,低头道:“既然皇太子一事解决,可这已故沈丞相一事早已过去不知多久,为了一个死人,陛下不惜亲自揭露先帝错处,如此恐会动摇我大晋社稷根本,使民心不稳。臣还请陛下三思~”

    然而,他这番话音刚落,殿外缓缓走入一道清隽的身影。

    他身着灰青色长衫,眉眼平静,虽已年过不惑,但依旧不减当年的俊朗。

    “不好意思,刘大人,让您失望了。”

    那刘御史看见那人的那一瞬间,眉眼很是震惊。

    “沈征,你还活着……”

    沈征眉眼温和,看向他,随即目光又落到了高座上的景琢身上,缓缓躬身行礼。

    “老臣沈征,参见陛下。”

    景琢面对众臣素来冷峻的面容上此刻却露出了一抹和煦的笑意。

    “沈丞相,平身罢。”

    随后,景琢移开视线,神色严肃,扫视过底下多半满脸诧异的大臣,沉声道:“大晋从不冤枉任何一位正直之臣,如此方得政治清明。但若有人行事不端,被孤发现,孤定严惩不贷。”

    底下的臣子们总觉得陛下这番话里面暗含深意,面面相觑了下,异口同声回道:“臣等知晓。”

    ……

    绛云阁

    沈辞听说这件事后,闻言,眉眼间只是起了一丝波澜,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这时,一道倩影从阁外走了进来。

    “阿姐,皇兄来信了。”

    沈辞杏眼微动,随即就看见了一封信被递到了她的手中。

    她缓缓拆开那封信,快速看了起来,陆盈盈也凑在她身侧看了起来。

    “阿姐,皇兄原来是催我们回去呢?”

    陆盈盈耷拉着一张脸,小脸上满是不高兴。

    “的确是该回了。”

    沈辞眉眼平静,道。

    她在心底算了一下,已经离开南萧半月了。

    只是……

    她正低眸沉思,忽而听到身侧女子又问道:“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我还不想回去呢?阿姐,你想回吗?”

    沈辞微微抿着唇角道:“自然是要回去的。”

    陆盈盈惊讶的“啊”了一声,于是神色戚戚然的离开了。

    ……

    沈府此次被平反后,景琢早就将准备良久的府邸又物归原主了。

    书房

    “父亲,现如今您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沈辞虽然对于景琢这时候为父亲平反一事感到有些诧异,但是她打心底为父亲高兴的。

    沈征闻言,慈祥的笑了下。

    “嗯。”

    “父亲,女儿想要与您说一件事。”

    沈辞在心底斟酌了片刻,道。

    沈征闻言,看向沈辞,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父亲,当初女儿回来便是要带您回南萧的,如今女儿要回南萧了,您愿意与我去南萧吗?女儿保证,父亲去了南萧,也与父亲在晋时并无异同。”

    沈辞神情真挚,信誓旦旦的道。

    沈征闻言,蓦地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随即看向她。

    “阿辞,为父知晓,你是替为父着想。只是,你也应该清楚,纵然南萧千好万好,为父也是不会离开大晋的。”

    沈辞闻言,明亮的双眸黯淡了下来。

    “好吧,既然父亲心意已决,那女儿也就不勉强父亲了。”

    ……

    暮云合璧,月凉如水。

    紫宸宫

    华贵的殿门紧紧闭着,而殿中,在几层铺着精美地毯上的台阶上,一个男子神色颓然,手中握着一壶酒,闷头饮着,甚至有几滴酒滴落在他轮空分明的下颌线上,可那人却毫不在意。

    酒入咽喉,是极其辛辣的感觉。

    在他坐着的不远处,地面上七零八散的堆了好几个玉瓷酒壶。

    这时,“吱呀”一声,那扇殿门缓缓打开。

    一道身着深蓝色锦袍的清秀男子,朝着他走了过来。

    他缓缓走近他,看见他这副失意的模样,眉眼一皱,在他还要继续饮酒时,制止住了他的动作:“陛下,这西凉春多饮伤身,还是莫要再继续饮了。”

    景琢被人打断,眉眼不耐烦地看向那人,道:“孤命你让开。”

    景彦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开口问道:“陛下,为何要饮如此多的酒?”

    “怎么,白日朕忙于政务,入了夜,孤竟然连饮酒都不让了。”

    景琢眉头紧紧蹙着,冷眼瞧着他。

    景彦握着的双拳缓缓收紧,最后终究是大了胆子,恨铁不成钢的开口道:“陛下如此,是因为沈姑娘吧。”

    不等景琢开口回应,他继续道:“阿莹与我讲过了,这些时日沈姑娘约莫便要离开大晋了,陛下难道不做些什么挽留她吗?”

    景琢闻言,眼底划过一抹哀痛之色,自嘲地轻笑了一下。

    “呵呵,你以为孤不想挽留吗?只是孤现如今有何资格挽留她?”

    不可否认,前世他的确利用了她,甚至诸多时候忽视了她,纵然她的死并非他所为,可是他的冷漠不信任却间接导致了她的那般结局。

    他又有何颜面再继续挽留她,将她囚于自己的身侧呢?

    她如今应该还是恨他的吧,怎么会对他有感情呢?

    “可是有些事,不做一定会后悔,不是吗?陛下,臣始终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景彦叹了一口气,虽然他不知晓他和沈辞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他私心里还是希望他能与沈辞和好的。

    景琢闻言,浓墨般的眸色逐渐幽深起来。

    ……

    绛云阁

    “阿辞,你真的还要离开吗?”

    苏婉莹眷恋不舍的开口问道。

    沈辞坐于檀木制成的梨花椅上,慢条斯理地执起一杯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是啊。”

    “阿辞,既然沈丞相不离开大晋,我们也都在大晋,不如阿辞留下来吧?”

    苏婉莹一只手微微撑着腰,另一只手搭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眉眼温婉动人。

    沈辞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眉眼含笑,却仍是拒绝着:“不了,不过这次我定然会在你产子时回来的。”

    “阿辞,是因为陛下吗?”

    苏婉莹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沈辞垂眸一笑,掩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也许吧。”

    “那阿辞,你如今还恨陛下吗?”

    苏婉莹轻声问道。

    沈辞眼底划过一抹错愕。

    她如今还恨景琢吗?

    她也说不清楚。

    如果说不恨,可是她会时常想起前世那个为了他奋不顾身却被他不屑一顾的自己。

    如果说恨,可是她一直以为的两件事,她的死和父亲的死,却并非他所为。甚至他履行了当初他们的约定,替她暗中救下了父亲。

    恨与不恨,谁又能说的清呢?

    她此刻的心情很是复杂,良久,才才释然的开口道:“约莫是不恨了,只是有些怅然罢了。”

    大概是在为前世的自己感到惋惜吧。

    “阿辞,我虽然身处后宅,可却也听闻陛下为了救你身处险境,甚至不惜与朝臣作对也要为沈伯父正名,你与陛下之间当真没有可能了吗?”

    苏婉莹试探性地询问道。

    虽然她并不知晓他们二人之间究竟之前发生过何事,只是她还是希望阿辞能够幸福的。

    “也许他对我有些情意,但在那个人眼中,无论是前世今生,他顾虑的始终太多,他终究不能给予我毫无保留的偏爱。自始至终,我都没有他的江山重要。所以,他不适合我。”

    “唉,没事儿。将来我还会找到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的男子。”

    沈辞见苏婉莹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心疼,连忙岔开话道。

    她沈辞,绝不接受别人的可怜。

    哪怕是她的好姐妹也不行。

    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傲骨。

    绛云阁外

    那梅花树下的一道人影,茕茕孑立,很是孤寂。

    他静静地望着屋中背对着他的女子,凤眸里荡漾着化不开的晦暗不明的情绪。

    阿辞,你又怎知你在我心中,没有江山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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