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

    沈辞却缓缓地凑近了他,低声嘱咐着:“江晏他年轻气盛,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还望你多加照拂。”

    景琢闻言,眉眼不可避免地黯淡了一瞬。

    原来,她不是在关心他啊。

    不过,他很快将这抹思绪压了下去,道:“放心,孤会完好无损的将他带回来的。”

    他深深地望了面前的女子一眼,仿佛要将她牢牢地印在脑海中一般,没有再说些什么,随后,策马离去。

    沈辞立在原地,直至眼中看不见那抹身着银色铠甲披着绯红色披风的身影,这才缓缓收回了视线,淡声道:“回去吧。”

    ……

    沈辞回到绛云阁,就看见一个侍卫眉眼恭敬,捧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

    “娘娘,这是陛下临走时特地交代,务必让属下亲自交到您手上的。”

    沈辞眉眼未动半分,毕竟景琢近日以来往绛云阁送的东西不计其数,是以她便随口吩咐海棠将那包袱收了起来。

    ……

    半月之后

    一处广袤的大地上,扎着数十个尖尖的营帐。

    此刻,忽地远处传来一阵迅疾的马蹄声,地面上瞬间扬起了一层尘土。

    而其中那处最宽敞的大帐内,景琢正与几位位高权重的大臣正在商议进军事宜。

    然而,帐外一道急切的嗓音打断了他们几人的思绪。

    “报,陛下,不好了。”

    景琢浓密的眉毛蹙了起来,但还是挥了挥手,示意帐外的侍卫放他进来。

    “陛下,江将军打了胜仗后乘胜追击,结果却发觉中了敌人的奸计,如今身处险境 ,还望陛下出兵援助。”

    那小兵很是焦灼地道。

    景琢闻言,面色陡然一点点沉了下去。

    记得,他前些时日特地再三强调过,不许恋战,冒进。

    没想到,他还是把他的话当做了耳旁风。

    还没等他开口,其他几个将军立即道:“陛下,虽然我们打了胜仗,但是我军也伤亡不小,若是贸然出兵去救江将军,怕是又要折损不少军士。万一陛下出兵援助,敌人趁虚而入,那我军也将置于险境。况且,江将军本就违抗了军令,属下认为此刻不是出兵的好时机。”

    景琢闻言,眉眼紧紧地皱在一起,闭上双眸,手掌也缓缓地收紧了。

    前些时日,他终于找到了林昊私通漠南的证据,亲自在帐外将他按军法处置。如今营帐之中有些人还是从前那人的旧部他还需拉拢人心才是。

    况且,经过几次的激战,军中士卒皆是满身疲惫,只是需要歇息的。

    按照他的想法,他的确不应该为了一人派人驰援,浪费军力,更何况是一个不听军令的人。

    然而,他想起了自己与沈辞离别那日他亲自对她许下的承诺:

    他要完好无损地将江晏带回去。

    然而,再睁开那双幽深的眸子时,他眼中一片平静,嗓音不容置疑道:“传孤旨意,调遣营帐内一千人,随孤前去驰援江晏。”

    “即便江晏违抗了军令,但也应当待人回来后再行处置,绝不可眼睁睁见我大晋将士被困身亡。”

    身侧将军立即制止道:“陛下,不可,此举太过危险,不如老臣带兵前往驰援江将军?”

    然而,景琢却道:“不必,此行虽是凶险,但是大帐之中也许有人把守,以免漠南军趁虚而入,李将军,此事孤交于旁人并不放心。”

    李将军这才在犹豫后应道:“那老臣便在帐中恭候陛下回来。”

    ……

    然而,此次,漠南军并没有对大帐进军,反而召集了全部兵力围堵江晏和景琢。

    景琢本就带的将士不多,如今已经所剩人数不多,此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景琢他们被逼至一处极其陡峭的山崖之上,江晏此刻身上受了伤,唇角噙着一抹鲜血,眉眼之间满是自责。

    “陛下,都是臣的错,才会落得如此地步 ,您不必管臣了,还是快些离开吧。”

    景琢面色冷峻,眉眼之间透露着坚韧之色。

    “我答应过你阿姐,要将你完好无损的带回去,自然要履行承诺。况且,我让你阿姐伤心了那么多次,所以这一次,我不想让她再伤心了。”

    一时之间,硝烟又起。

    景琢对上那高坐于赤红马背上的林翼,两人之间过招,毫不相让。

    林翼剑剑招招皆是直冲着景琢命门而去,

    然而景琢都稳稳的挡住了来人的进攻,但还是肩膀处负了伤。

    而那林翼自然也没有讨到什么好处,腰间不断向外溢着鲜血。

    两人眉眼一凛,随即林翼又提剑向他刺来。

    剑气逼人,似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然而,半刻后,林翼双眼不甘地倒在地上,唯留下喉咙间不断往外流着鲜血的那道血痕。

    景琢还没有来得及松半口气,就瞥见一道箭直直地向江晏刺去。

    他立即提剑去挡,然而他没有料到的是,在他拦下那枚箭时,另一只冷箭猝然向他射来,直直刺入他的心脏。

    胸前立即鲜红了一片,鲜红的血在银色铠甲上很是显眼。

    随即,数道箭雨弥漫在空中,四面八方向他们刺来。

    江晏此刻无力顾及景琢,抬起剑抵挡箭雨。

    而此刻,一士卒手握泛着寒光的剑,向景琢刺了过来。

    景琢抬剑抵挡,但胸口那源源不断的痛意让他痛的无法用力,那人将他不断逼近山崖边缘,随即,毫不犹豫地一剑向他刺来。

    就这样,景琢为了躲那一剑,坠了下去。

    “陛下~姐夫~”

    山崖上那人瞳孔骤然放大,向着山崖跑了过去,大喊道。

    在半空当中,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景琢仿佛看到了沈辞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庞。

    “阿辞,我也算是没有食言了。”

    他喃喃自语道。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中的绛云阁内,端坐在书案旁的女子蓦然感到心脏猛然一痛。

    ……

    三日后,京城之内传来了一个噩耗——陛下驾崩了。

    长街之上,沈辞正在为绣女们教授针法的指尖猛地一动,随即直接刺穿了自己的指尖,一大滴血珠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

    怎么可能?

    他那样聪明,运筹帷幄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了?

    就这样,她满眼愕然,急迫地回了沈府,向父亲求证此事。

    “父亲,景琢的事是真的吗?”

    她嗓音还带着明显的颤意。

    然而沈征亦是满眼沉痛,嗓音暗哑。

    “阿辞,陛下他的确不在了。”

    沈辞闻言,精致的眉眼之间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颜色,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下。

    沈征眉眼低敛,随即将手中的一封书信递给了沈辞。

    沈辞眉眼间带了几分诧异,但还是接过了那封书信。

    她看到了信封上那再熟悉不过的字迹,眉眼一滞。

    这是…景琢的字迹。

    “这是陛下生前给你写的一封信,韩靖让我务必交到你手中。”

    沈征叹了一口气。

    ……

    绛云阁

    沈辞缓缓拆开那封信,细细的看了起来:

    吾妻阿辞,见字如面,展信安好。

    你若是见到此信,我约莫已经不在了。

    人生自有定数,你也不必伤怀。

    回首一生,寥寥孤寂,孤并无多少牵绊。唯你一人,孤甚是牵挂。

    朝中局势波诡云谪,是以孤已将国玺提前交予你,如此方能护佑你与阿鲤安危。

    然孤自知,犯下诸多错事,恐难得你原宥。

    但孤只想以证我心,无论前世今生,我心悦之人,唯你一人而已。

    若有来生,孤定当还娶你为妻。

    那时,你我前尘往事,烟消云散,一切从头来过,踏雪寻梅,可好?

    不知不觉间,沈辞一滴清泪滴落在信纸上 ,濡湿了一角。

    景琢,你凭什么,擅自替我做决定?

    ……

    金銮殿内

    素来威严殿外朝堂之上,今日却乱作了一锅粥。

    刘御史道:“陛下已然驾崩,老臣甚是心痛然国不可一日无君,老臣恳请早日拥立新君,以安社稷民心。”

    这句话让几个大臣纷纷点了点头。

    “刘大人所言甚是。”

    刘御史于是继续道:“依老夫之见,太子殿下太过年幼,并不熟悉朝政,应当从宗室之中拥立其他王爷为帝,依老臣之见,顺王便是不二人选。”

    顺王闻言,眉眼陡然间亮了起来。

    但他还是假模假样推辞道:“大人谬赞了,只是我怕才疏学浅,怕是担不起这大任。”

    “你的确是担不起这大任。”

    身后,一道清冷如玉带着威严的嗓音缓缓响起。

    众人皆是一怔,抬眼朝身后望去,就见到了身着一袭金色凤袍的女子,眉眼坚韧,额间点着一枚金色凤形花钿,姿态端庄,缓缓自殿外走了进来。

    大臣们见到她这张面孔以及这身凤袍,眉眼间满是震惊。

    一个大臣忍不住开口斥责道:“何人在此?”

    沈辞眉眼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随即沉声道:“本宫乃是大晋皇后沈辞,谁敢放肆!”

    “荒谬,当初我们可是亲眼见到先皇后死了的。如今,怎么可能活过来?”

    一个大臣面色激动。

    “哦,是吗?你可亲眼所见本宫的尸体?”

    沈辞不慌不忙地道。

    这自然是没有的。

    那人显然是被她这句话问住了,但是那臣子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即看向身后的沈征,眼中冒着光,仿佛沈征是最后一根稻草似的。

    “丞相,她当真是您的女儿?”

    沈征缓声道:“是啊,她的确是本相的女儿。”

    这话一出,除了江家,苏家,其余大臣们皆是目瞪口呆。

    待回过神来,那刘御史冷声道:“即便是皇后又如何,男子议事,皇后娘娘,一介女流,就不必掺和其中了吧?”

    沈辞唇角轻轻勾起一抹弧度。

    “刘大人此言差矣,本宫今日前来,是得了陛下的旨意的,刘大人听完再说也不迟。”

    刘大人闻言,冷呵一声。

    “呵,皇后娘娘莫不是糊涂了吧。陛下已然驾崩,又是如何下旨的?”

    沈辞眉眼陡然一冷,盯着他,那不自觉刘璐出来的上位者的气势让他不自觉的声音弱了下去。

    “陛下在出征以前,便将国玺交到了本宫的手中,甚至已经写下了圣旨,命太子监国。诸位大臣若是不信,大可查看圣旨是否为真。”

    沈辞抬眼扫了一眼身后的海棠,海棠向前一步,将手中圣旨交到大臣们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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