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摇

    “我.....哦,不,妾,妾在想今日云姑和松丹还有那个陈显,她们和平素里好像有些不一样。”颜溪这个自称被训练得有些到位了。

    “郢王府自然是不养闲人的。”褚临岳有些得意地莞尔一笑。

    “那我算不算闲人?”颜溪觉得他这话有针对性。

    “你说呢?”褚临岳眼神玩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我当然不算了闲人了,我每天煮饭、打扫庭院、还有,还有缝衣服!”颜溪说完就后悔了,提什么不好,要提缝衣服。

    “好,本王等着你的新衣。”褚临岳的语气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折腾了一天加半夜,马车摇摇晃晃的,颜溪靠着褚临岳的肩膀就眯着了,很快又从肩膀上出溜到了褚临岳的膝盖上,整个人趴在膝盖上美滋滋地睡了起来。

    褚临岳想要取大氅来给她盖上,却发现大氅早给了她,可她却没有把大氅带回来,许是丢在了紫丘苑中。想到这里,褚临岳眼神眯了眯。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将胳膊搭在颜溪后背上,算是给她点温度。

    马车在郢王府门前停下,颜溪只觉得后背一阵温热,醒来时发现嘴角湿答答的,忙抡起袖子抹了抹嘴角。

    一抬眼发现自己正趴在褚临岳怀里,又猛然想起方才嘴角那一滩分泌物,立刻彻底清醒了,再低下头去看膝盖处,果然象牙色锦袍上湿了好大一片。

    “不好意思啊,我,我方才不是有意的,我一会儿回去就给您洗洗。”

    颜溪说着又慌忙抡起袖子去擦那袍子。

    “行了,别擦了,下车吧。”褚临岳说完先下了车,在车下等颜溪,见她出来一伸手竟把将她抱了下来 ,“你的脚伤不是还没好吗?”褚临岳解释道。

    云姑等人忙转身回避。

    等候在门口的韩长史见王爷回府,忙上前禀报:“王爷,薛大人和沈先生在后厅等候多时了!”

    “知道了!”褚临岳话音刚落,就见颜溪凑了上来一脸兴奋,“沈先生?是哪个沈先生?是不是我大师兄?”

    不知道为什么,褚临岳突然情绪不好起来,神色陡然严肃,没有理会她,径直走了进去。

    颜溪讪讪地笑了笑,忙跟在身后进了门。

    虽是深夜,但府里仍是灯火通明,白玉兰树下一个长身玉立的郎君正背着手闲庭信步,丝毫不显身为客人的拘谨。

    只见他一身浅青色布衫,月光下,越发显得光清月华。身姿如青竹般俊逸非凡,眉目清秀。一双浓眉为他平添了一番独特的风骨,目光灿若星辉,举手投足间既透着儒雅高贵之风,又显现出自然刚劲之力。身材不似崔驸马魁梧,气质比褚临岳昂扬,有着与薛放的阴厉截然不同的柔和。

    这便是仙室书院第一高徒沈琛,也是受教于白云先生最久的弟子,无论是学问还是剑术都是一流的存在。

    颜溪跟在褚临岳身后进了门,一眼就看见了那树下熟悉的身影,顿时也不管肿胀的脚踝了,急切地喊了一声,“大师兄!”,便立刻飞奔了过去。

    沈琛也早看见了走进来的一群人,更是一眼便从人群中看到了那个许久未见的小丫头。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丫头已扑进了他怀里,搂上了他的脖颈,“大师兄,你终于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咳!咳!这是什么情况?”薛放一出厅堂就看见了树下搂抱的两人,郢王和一众下人呆立在一旁。

    薛放特意瞟了一眼郢王殿下,看见他神色肃穆,不禁低头窃笑。

    “哦,快随我去叩谢恩人郢王殿下!”沈琛的身子被颜溪搂住,目光却十分有礼地注视着不远处的郢王殿下。

    颜溪一听到“郢王”二字,这才意思到自己方才有些兴奋过头了,忙松开了手。

    沈琛拉着颜溪快步走到褚临岳面前,他一撩衣袍下摆,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向褚临岳行了一个跪拜礼,“沈某携师妹颜溪叩谢殿下大恩!”

    跪在一侧的颜溪见大师兄如此隆重,也乖乖跟着行了礼,这让褚临有些诧异,她平时在王府可没像此刻这般乖顺恭敬。

    “沈先生不必多礼,快请起吧!”褚临岳说着忙上前扶起沈琛,一旁的颜溪不等人来扶起,倒是十分自觉地跟着也起了身,又引得褚临岳侧目。

    等沈琛从褚临岳书房出来,就见颜溪在门口等候。

    “大师兄,殿下都和你说了什么?”颜溪上前就搂着沈琛的胳膊,“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可以跟你一起回襄州?”

    “额。”沈琛愣了一下,“溪儿,我此番入京恐怕要呆上一阵子了,我已向吏部递交了文解,接下来就在京备考,好参加今年的科考。”

    “啊?大师兄,你要科考,你要入仕为官?”颜溪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想过大师兄会接替师父成为仙室书院新的山长,会回襄州去经营家里的生意,就是没有想过他会步入仕途。

    沈琛点点头推门进了客房,握青已经布置好客房,榻上的小几上放了茶。

    “坐吧,看你这么兴奋回去也是睡不着,说说你在京中的生活,在这郢王府的生活,我可是听说你闯了不少祸!”沈琛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明明是我被欺负了好吧,哪是什么闯祸,不过,师兄你来了,就有人保护我了,嘻嘻!”颜溪仍然像小时候那般随时做一只躲在老鹰背后的小鸡。

    “师兄觉得你有进步。”笑着望着这个小丫头,颜溪在京中的事他已打听了不少。

    “进步?”

    “你学会了忍耐。”沈琛顿了顿继续说道,“要知道,以后在京城中生活,最重要的就是要学会忍耐,不能事事都一定要占得上风。”

    颜溪似懂非懂,有些想不明白,“我以后不会在京城,我很快就要回襄州了。”

    沈琛一时无话,只是低下头避开颜溪满是疑惑的眼神。

    仙室书院是脱罪了,但是荣南侯谋反一事还没调查清楚,至今荣南侯还被圈禁在府中,父亲此番让自己进京就是跟进案情的。

    方才自己已将父亲的恳求转达给了郢王,又奉上一千两黄金的汇票,不料郢王退回汇票,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查清荣南侯谋反一案也不只是为了帮荣南侯平反,而是要要一个至关重要的真相。

    沈琛虽然还不能理解郢王此话的深意,但至少他是愿意帮荣南侯平反的。好在,薛寺卿在襄州时已查明了荣南侯府谋反一事的确是遭人陷害,现在只需要做最后的确认便可结案了。

    至于颜溪,他早已从父亲那里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知晓郢王之所以答应救仙室书院和荣南侯就是因为颜溪的这个身份。

    郢王要拿颜溪作为笼络慕府的筹码。

    沈琛想到这里,不由得眉头紧皱,握了握青筋凸起的拳头。

    无论是父亲还是郢王,都没有人想过颜溪的意愿,她是不是愿意回去。

    如今,自己却要和他们一样瞒着她,直到慕将军回京。

    “师兄!师兄!”颜溪见沈琛神情严肃地盯着地上,像在想什么心事,忙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想什么呢?是在想科考的事吗?”

    “哦.....嗯,差不多,不早了你回去睡吧,我们在郢王府,不比在家的时候可以那么随意。”沈琛说着便站起来要赶颜溪走。

    “好吧,哦,冲玄和孟舸怎么样了,还有那些小师弟们都还好吗?”颜溪还有一大堆的没来得及问。

    沈琛告诉她,大家都很好,孟舸留在书院做代山长,冲玄南下去江南道投军了。

    颜溪只觉得短短几月,师兄弟们变化真大,二师兄去参军了,大师兄也要入仕,可是自己还整日呆在这深宅大院里端茶倒水,好不痛快!

    她闷闷地回到自己的房内,想着要是自己也能去从军该有多好,或是开一间镖局帮人押运财物,再或者.......

    褚临岳盥洗完,只穿了一身单衣,趿着一双敞口单鞋,披着一件蓝色大氅坐在书案后。

    云姑正要将铜洗端出去,褚临岳突然开口问道:“云姑,您怎么看待今日三公主一事?”

    云姑低叹了一声,放下铜洗走近了说道:“一个姑娘家最重要的便是清白,慕夫人又最是个贞烈之人,是断不能接受这样的事。”

    褚临岳点点头,云姑虽没明说,但已一语中的,有人想毁了如岫和慕中霆的婚约。

    如岫失了贞洁,圣上也不好再强迫慕家完婚,而只会顺水推舟将如岫嫁给萧后的侄子萧彦。

    那么,身为如岫胞兄的瑞王不仅得不到慕府的支持,反倒成了萧后和永王的附庸。

    这一定是长公主褚如岚的主意,他这个长姐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心思头脑,杀伐决断颇有她母后当年的风范。

    可怜三妹妹,一向温和文静,心思单纯,她真不该生在这宫墙内!

    “劳烦姑姑明日再配些药差人送去给三公主。”褚临岳觉得,有必要修书给瑞王褚临崧,催他立刻回京了。

    云姑应声,正要转身离开,褚临岳又问起颜溪和沈先生都可歇下了。

    云姑道,方才来的时候,见溪娘还在沈先生房中叙旧,这会儿许是都安歇了。

    褚临岳点点头,云姑退下。

    他长年习惯就在书房安歇,躺在书房的小榻上,可不知怎么回事儿,他觉得今天这榻格外狭窄,怎么躺都有些不舒服,无法安睡,索性披了大氅趿了单鞋推门出去走走。

    书房和旁侧的阁楼中间有廊桥连着,他出了书房,走过廊桥就上了阁楼,站在这王府的最高处可以俯瞰王府的每个角落。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到颜溪住的厢房,房内灯已熄灭,许是睡了。这一天,她过得也真是够累的,直到她见到沈琛时才一展笑颜,这是她自入京以来第一次展露这样的笑容。

    抬头仰望,夜空中皓月依旧,看它四周那无边无际的黑暗,褚临岳欣喜地发现,有一颗星星在离月亮不远的地方快活地闪着亮光。

    他望了望那厢房,心中第一次有了动摇,放她走,回到襄州便可安享太平,依着自己的性子过一生,也许,也许沈琛会好好陪她一辈子。

    褚临岳猛然间被这个荒唐的念头给震惊了,这并不是自己的初衷。父王的话,他从没忘记,要做黑暗中的皎月,要发出自己的光,否则就会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而她是自己唯一的机会,隐忍了那么多年,岂能为了一时头脑发热而动摇放弃?

    他在所有人的歧视、白眼、嘲笑中活到今天,为了解体内的毒,服了不下上百种草药,甚至是毒药。为了炼就功力,在城外庄子里苦熬了十几个寒暑,无数次因为练功激发毒性而命悬一线。

    他的命不是谁想取就取的,包括这毒。他终于靠着超乎寻常的意志力,挺了过来,压制住那毒性,炼就了一身功力,连师父也就是上一任影卫头领陈香都觉得这不可思议。

    这么多年了,他的身世一直都是一个深藏的谜,母亲是谁,是怎么死的?都不得而知,他只知道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便是他身上的毒,御医说那娘胎里带出来的,解不了。

    褚临岳想到这些,轮廓分明的腮骨动了动,收回视线,目光冷冽如初,他拢了大氅,转身回到了书房。

    慕府的支持,他势在必得。

    而她,必须留在京城,也必须交给慕家!

    次日一大早,太阳透过窗户照到了榻上,颜溪还在贪睡。

    “起来了,都什么时辰了,太阳都照屁股了!”握青进来打扫房间,一把拉开被子嚷嚷道。

    “什么时辰了?”颜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猛地想起他大师兄昨日来了,忙一骨碌坐起来问握青,“阿青,我大师兄呢?”

    握青将洗漱用具和吃食都端了过来,饭碗旁边还摆着一个小药瓶,“你赶快洗漱,洗漱完用膳,用完膳搽药,擦完药呆着!”

    颜溪有些受宠若惊,这可是主子的待遇啊,自己作为郢王妾室的有效期也就昨日一天,今日怎么还当真了呢?

    她昨日光顾着喝酒,哪里好好吃东西,闹腾了半夜又困又累,今日一早肚子还真是饿了,忙起身洗漱完端了面就开始吸溜,边吸溜边又问起他大师兄人呢?

    握青告诉他,沈先生去了林府拜谒去了。

    “林府?是哪个林府?”

    “自然是林太傅府上,知然小姐家啊,京城还能有几个林府?”握青不耐烦地说道。

    “那殿下呢?”颜溪觉得自己有必要再私下去求求褚临岳,让他给沈琛找找科考的门道。

    “殿下被大理寺薛寺卿叫去问话了。”

    提及殿下,握青觉得有必要好好替主子教训教训这个不懂规矩的侍妾,“我说你也太不守规矩了,昨天晚上,殿下还在旁边呢,你就搂上那个沈先生了,这还不说,深更半夜的,还和那沈先生秉烛夜谈,你就没想过殿下会怎么想?”

    颜溪嘴里塞满面,瞪着大眼睛疑惑地望着握青,半响,“殿下会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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