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居

    “霆儿回来的正好........”

    慕施蒙将颜溪需要暂居郢王府之事告知了慕中霆,最后又格外嘱咐道:“在你姐姐还没有回慕府前,你且要保密,不可暴露了你姐姐和我们慕家的关系,这是为了郢王殿下好,也是为了我们慕府好,更是为了你姐姐好。”

    “所以,父亲,我们慕家是彻底倒向了郢王吗?”慕中霆果然是聪明绝伦的将门之后,很快便从父亲的言语间听出了门道。

    慕施蒙起身,在堂中来回踱了两步,抬头望着门外,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以为我们慕家还有得选吗?别忘了你要迎娶的是瑞王胞妹三公主,瑞王与郢王表面上没什么交集,可私底下.......老夫也不是只知道舞刀弄枪的粗蛮武夫,我们慕家能历经三朝,躲过多少朝堂争斗,若不懂朝局,不谙人心,不通时势,又岂会屹立到今日?”

    褚氏点点头,走到慕中霆身旁说道:“霆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可要万事小心,尤其是等公主进了门,你更要如此,凡事一定要听父亲的安排。你姐姐的事情,我们要从长计议,你千万要按照父亲说的去做,切不要声张。”

    “是,孩儿记住父亲和母亲的话了,那孩儿能去看看姐姐吗?那日在烟柳桥遇到也只是匆匆说了几句话,仓促得很。”慕中霆说完,憨厚地一笑。

    他自听说了那日惊马的肇事者就是自己的姐姐,便觉得这真是奇缘一桩,十分欣喜自己竟还有个姐姐。

    “也好,明日我们以向养济院募捐为由,前往拜见郢王殿下。”慕施蒙一来想要当面和郢王重新议定颜溪的归属问题,二来也想让夫人和儿子去见见颜溪,彼此好提前有个适应。

    次日清晨,颜溪醒来,只觉得后脑勺一阵钝痛,伸手摸后脑勺时,发现手上的伤口已被精心包扎了一番。

    坐在床上回想起昨晚的情景,又气又羞。

    呸!真是无耻之徒,竟然,竟然强吻了自己,这还不算,竟又将自己打晕了带回郢王府来。

    “真是猪狗不如,无耻卑鄙下流!”颜溪一股脑儿骂了出来,才觉得痛快许多。

    她下床穿戴好,将为数不多的几件衣物家什收拾起来打好包袱。

    腿长在自己身上,自己想走谁能拦得住,如今他们各自遂了心愿,也不该再管自己的去向了。

    那慕府多少年没她这个人,如今自己何苦又要凑了去惹人厌。

    可是,父亲?

    不知道为什么,颜溪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慕将军望向他时那一脸的急切与慈爱。

    曾经无数次,她问过阿娘有关父亲的事情,可无一例外都是失望,父亲这个名词就像一口深不可测的暗井,危险却又让自己充满好奇。

    只是时间久了,自己学会了如何小心翼翼地去避开这口井,任由杂草荒芜将它掩盖,可这并不代表自己完全忘了它。

    直到有一天,有人将这口井上掩盖的杂草拨开,要带自己下到这井里去探个究竟时,自己竟然习惯了躲避,全然没了往日的好奇,相反是一阵惶恐不安。

    十几年了,从没见过父亲,突然有了父亲,以后还要和他朝夕相处,这也太奇怪了。

    正思绪纷乱时,门外传来松丹的声音。

    “溪娘,你醒了吗?殿下请你去前厅,说慕将军、慕夫人还有慕小郎来了。”

    松丹来传话,趴在门缝听了一会儿没见动静,知道她心里不痛快,又怕贸然进去惹恼她。

    慕将军、慕夫人?

    难不成他们知道我要走?

    不会这么巧吧?

    颜溪在心里嘀咕着,磨磨蹭蹭不肯开门。

    “溪娘,你起来了吗?”松丹又门外催促起来。

    颜溪捱不过,只好打开门探出头,“我能不去吗?”

    “不行,殿下有令,你还是快些去吧!”松丹说着一把将她从屋里拉了出来,押着就往前厅去。

    进正厅前,松丹又帮她整理好发饰和衣衫才放她进去。

    褚临岳见她来了,忙起身称自己还有公务要处理,留他们慕家一家人叙话。

    他临出门时,瞥了一眼颜溪,想要从她的神情中勘察出她是否还在为昨日之事生气,却见她一脸云淡风轻,好似没什么事发生一般。

    但愿她是真得不生气,褚临岳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迈步出了正厅。

    厅内就留得慕家一家人,颜溪一一行过了礼,“见过慕将军、夫人和慕小郎君。”

    慕夫人率先上前扶起了颜溪,“溪儿快起,一家人不必多礼,合该是我们有缘,曾也有过几次会面,这是中霆,比你小两岁,该是,该是弟弟。”

    不等慕夫人往下说,慕中霆忙上前向颜溪规规矩矩地施了礼,“弟弟见过姐姐。”

    慕施蒙面带微笑,颇感欣慰,夫人和儿子都如此通情达理,对溪儿是全然接纳的,只是不知道溪儿的心思是否和他们一样,也从心底里接纳他们。

    毕竟到今日她还称呼自己“将军”,而不是“父亲”,这让慕施蒙多少有些失落。

    支开慕中霆后,慕施蒙问颜溪在知道了身世后,可否愿意接纳自己和慕家人。

    颜溪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怔怔地盯着地上默然不语。

    “别把孩子逼急了,让孩子缓缓再说。”慕夫人见状,忙出来缓和。

    慕施蒙又把方才与郢王商议的决定如实相告。

    为避免朝野非议,暂时将她安置在郢王府中,一切如旧,他和夫人还有中霆得空会常来看她,等时机成熟再将她的身份公布于众。

    “就不劳将军和夫人挂念了,小女子已经决定回仙室山了。”颜溪也不妨直接告知了自己的决定。

    “你要回仙室山?这怎么行?我们好不容易才团聚。”慕施蒙没想到颜溪会有这个打算,倒是先激动起来。

    “郢王殿下和沈伯伯把我从襄州救出来带到这邺京,救了仙室书院和荣南侯,无非是想要以此换得将军的支持。如今尘埃落定,将军也知道了我的存在,这便够了,至于我人是在邺京还是在仙室山,又有什么关系呢?”

    颜溪头脑清醒,一番言辞,洞明通透,思维周密,无可辩驳,让慕施蒙夫妇不由得一惊。

    颜溪怕他们继续纠缠,又抛出一席话来,“慕府本就从未有我这样一个人,我又何必去扰了诸位的清静,我阿娘她在仙室山,我想我还是回去陪着她的好,还有仙室书院的师兄弟们,也希望我回去帮助打理书院的事务。”

    慕施蒙见她提及已故的襄城郡主,便不好再往下接话了,只是颓然叹气。

    倒是慕夫人不慌不忙地说道:“溪儿定是一时无法接受,这也是人之常理,不如咱们再多给她些时间,让她再好好考虑考虑。”

    慕施蒙无计可施,只好暂且如此。

    “初次来看你,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是我出嫁时娘家陪嫁的玉镯,原是一对儿,我戴了一只在手上,这一只就送给你了。”慕夫人说着就拉起颜溪的手给她戴上。

    颜溪只觉得她并不像先前见到的那样严肃,和蔼起来倒也不那么让人排斥与她亲近。

    “这……”颜溪见那玉镯品相上乘,想必定是十分名贵,想要拒绝,却见慕施蒙板起脸说道:“这是你母亲的一番心意,要收下!”

    颜溪只好谢过褚氏。

    “姐姐,等你有空,我们一起去骑马,我带你去个地方,可好玩儿了。”临别时,慕中霆像小孩子般拉着颜溪的手兴致勃勃地说道。

    “嗯。”颜溪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等慕家人走后,颜溪便走回厢房,她既决定的事,便不会轻易改变。

    不想,推开厢房的门,却发现褚临岳立在房内,正盯着那包袱看。

    “你怎么总是随便进别人房间?”颜溪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出来。

    “这是郢王府,你是郢王侍妾,本王进侍妾的房间,怎么就叫随便进别人的房间了?”褚临岳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颜溪本不想跟一个无赖王爷多废话,但有些话她觉得有必要再度申明,“你别忘了我是有婚约的人,所谓的侍妾只是那日马球赛上的权宜之计,你当时也是这么让郗烈转告我的。”

    她径直走到包袱前,将那七星宝剑和锦盒拿了过来摆在案几上,冷冷地说道:“这剑,还有簪子都还给你,我即刻就要离开这郢王府,不管你拿我与慕家达成了什么交易,我只要你知道,从此你我二人两不相干。”

    “两不相干?!”褚临岳突然被点着了火般发起怒来,他一把抓起那包袱猛地扔到地上,紧接着便是一阵近乎咆哮的怒吼,“慕颜溪,你当真就不明白本王的心意吗?!”

    “心意?你是指将我留在这里,以便更好地挟制慕家,这就是你的心意?!”颜溪觉得这厮简直就是一个黑不见底的阴险小人,想起过往种种,顿时越发恼怒悔恨,冷笑道:“也怪我愚蠢,没想明白‘我和匣子对你都有用’,原来是这样的用处。如今我活着,仙室书院和荣南侯也已免死,你扳倒了永庆二王,还让慕家欠了你一个大恩,我们都算各取所需,彼此两清了,这还不够吗?还要我留在这里做什么?!”

    “你.....真是愚不可及!”褚临岳猛地朝颜溪一挥袍袖,差点就挥到了颜溪的脸上。

    盛怒之下,褚临岳的脸色惨白,双眼布满血丝,脖颈处的青筋凸起,拳头握了松,松了又握,仿佛时刻准备一拳打在惹怒他的人身上。

    愚不可及?颜溪心里一阵苦笑,他说得没错,自己可不就是愚不可及。

    感激他,同情他,担心他,像个傻子一样被他耍得团团转。

    昨日竟还为了他利用自己而失落难过,有什么好难过的?

    从大牢里出来的那天,自己就注定是要来邺京,来郢王府发挥筹码的作用,这便是自己重生的意义,又有什么资格自顾自怜?

    筹码本就不配得到赌徒和看客的同情与真心。

    眸中的怒火渐渐被泪水浇熄,颜溪拭了拭眼眶,喃喃地说了句,“没错,我就是愚不可及。”然后蹲下身子开始捡拾被褚临岳扔到地上,散乱一片的衣物家什。

    褚临岳见她这般模样,只觉得呼吸难受,心像被人揪过一样抽搐得厉害,他大口喘着气,好一会儿,那狂躁不止的心跳才平静下来,转身睨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女人,无比镇定地说道:“十天后就是沈琛的制科考试,按律法,刑家之子不得科考,你去问问沈琛,郢王侍妾背夫在逃该不该判处徒刑?”

    他根本不理会女人的反应,接着又说道:“别忘了,与沈琛有婚约的是仙室山女弟子,半年前她已经死在了襄州大牢,而今,你是郢王侍妾,慕府千金慕颜溪!”

    “褚临岳,你除了会用尽这些阴谋手段还会什么?你这个无赖!”颜溪彻底被他激怒,猛地站了起来,抡拳就朝他挥来。

    不料,褚临岳一个闪身,牢牢地握住了迎面飞来的拳头,又猛地顺势将颜溪拽至眼前,咬着牙恨恨地说道:“你知道,我在你心目中从来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又何必如此惊讶和动怒?”

    他的眼神一如元宵灯会之夜,藏在金色面具下那般冷漠、孤傲、深不可测。

    颜溪泛着泪的双眸,散射出幽怨愤怒的目光,她倔强地望着这个可恨又可怕的男人,竟无言以对。

    猛地,褚临岳松开了颜溪的拳头,巨大的力道反弹过去差点将颜溪推倒在地,他也并不上前去扶,只是自顾自地整顿了一番衣衫,大步走出了厢房,对着左右侍卫命令道:“看好颜娘子!”。

    “是!”门口的侍卫得令,立刻关上了房门。

    “你们要干什么,放我出去!”颜溪对着房门一顿乱拍,乱踢。

    让颜溪在郢王府暂居的提议正暗合了褚临岳的心意,所以早上慕施蒙一提出来,褚临岳立刻就答应了。

    至于颜溪会不会老老实实在府上暂居,褚临岳也早有预料。

    所以当颜溪提出要回仙室山时,慕施蒙也并没有立刻拿出十分强硬的态度,他知道郢王殿下自有办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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