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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阳瘟疫一

    果然,第二天晚上,阿浔备上了同样的瓜果,给姜离递上满满一壶的梅子酒。

    他不是个矫情性子,一旦认清事实、明白自身处境,便不会再优柔寡断地踟蹰不前。他仰望着漫天的星空,身边人懒洋洋地倚着躺椅,心下已是一片豁然。

    “阿离,梅子酒好喝,还是酿米酒好喝。”

    “不都是酒吗?” 姜离望着天随口一答,“只要是好酒,我都喜欢。”

    “选一个呢?”

    “小孩子才做选择。” 手里这瓶好像喝完了?姜离似乎有些微醺,晃晃空瓶子,翻起身就要去拿分给对面的酒,“大人我全都要。”

    勾酒的手被轻轻按住,阿浔执起倒在一边的空酒杯,重新盛满后又放到了她的手里,“以后都由我给你酿酒。”

    “以后?”姜离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气,“小伙子,‘以后’是很长的~”

    “我就要一辈子那么长。”阿浔倒是很坚定,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姜离身侧的,“好不好?”

    姜离闭着眼,缓和的呼吸一起一伏,似乎已经睡着了。

    ……

    两个月后,阿浔刚从山里摘了新鲜的寒梅插瓶,结了霜的晨露还带着些凉意,边境线跟着传来了噩耗。

    地处东、北边境线上的番阳镇,一直是归天道院管辖的粮食重镇,与下首的归安镇比邻而居,相距不过百里。

    来报信儿的,是东域天道院驻守边界的执法弟子。他远远地立在镇口百米之外的山坡上,看着底下围拢来的归安居民,高声道:“番阳瘟疫!番阳瘟疫!诸位请安守家门,不得再入番阳。”

    一片哗然。

    赵家嫂子闻言便晕了过去,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她家当家的,刚去番阳进粮食没几日。

    “这回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哎~天不佑大历,亡我等百姓啊~”

    年头不好,物伤其类。大家伙儿唉声叹气地散回家去。

    第一日,姜离和镇上其他的医师一同商议防疫的事,挨家挨户的交代不可再吃生食,生活用物、特别是入口的碗碟,必须过了滚水才能用。

    第二日,归安镇家家户户都熏起了醋水,医馆收到了新的消息:番阳镇开始死人了。

    第三日,囡囡被孟九安拉去一起收拾草药,阿浔站在姜离身边,一同听起番阳有医师病倒的消息。

    姜离猜测,瘟疫可能遏制不住了。

    第四日,她收拾好了包袱。

    “阿离,我陪你去。”

    姜离决定出发去番阳镇的当日。阿浔也默默打好了自己包袱,阿离去哪,他自然要一起的。

    可姜离拒绝了。

    “阿浔,你不懂医术,去了帮不上的。”而且他最好不要踏出归安镇。说罢又转身对依依不舍的囡囡叮嘱道,“乖乖听你阿叔的话,也盯着他不许出镇。”

    这边孟父拽住儿子的胳膊不准他出门: “九安!瘟疫是要死人的!”

    孟九安摇摇头,扯开了父亲的手,站在姜离身后。

    这孩子!怎么就倔得跟头驴似的!

    见儿子不听自己的话,孟父转而急切地看向姜离,嘴里明晃晃地打起了泡:“要怪就怪他们命该如此!阿离,活人先活己,救人难救命,这不是你教给九安的吗!”

    姜离还是带着孟九安奔赴了番阳,在和暂时守卫归安镇的执法弟子说明情况后,他们直接将二人送上了疾风辇。

    “二位医师高义。”执法弟子向他们躬身行礼。

    姜离笑笑,调侃了一句:“几位不也正有此意吗?”不然归安镇好几个医师,怎么就每天跑去她那地处偏僻的医馆报信呢?

    执法弟子挠了挠脑袋,有些腼腆地低下了头。

    初冬的暖阳带着些清冷,混着风的凉意随车辇越飞越远。阿浔望着看不到边的云际,心神也随之向远处飘去。

    这是他和阿离的第一次分离,不知归期。

    孟父佝偻着身子慢悠悠地往家里走去。

    “明哲保身下躲险避死,有力为之却见死不救,这本就是两回事。”出发前,姜离带着孟九安站在疾风辇上,俯望着孟父。

    她总是将自保活命挂在嘴上,却又会做尽能为之事。

    就像第一次相遇时,她一边告诉围上来的流民家无余粮,若要使坏绝不会手下留情;一边又拉起了差点被当做口粮的孟九安,带着他们父子二人回归安镇安了家。

    像是无情俯瞰红尘,又悲悯牵念世间的神。

    “就如我当初救下你和九安一样。”

    孟父再无法反驳。

    ……

    这是孟九安第一次直面瘟疫,是姜离不知第几次见到的人间惨剧。

    巨大的光罩倒扣在整个番阳镇上,密密麻麻的阵旗牢牢控制着每个节点,源源不断的灵力输送着,甚至每个节点都有天道园的弟子值守。

    而这一切并不是为了救治,而是为了阻隔和保护。阻隔瘟疫外流,保护居民不被绞杀。

    “要我说,就该就地烧个精光!你们天道院要逞英雄,别拖累了我北疆!”一方打头的男子挑衅道,“不然……”

    “不然你想怎样!”

    低醇的声线带着些上挑的尾音,姜离循声望去,就见着不远处十几个修士凌空而立,程对峙之势:“杀了我?灭了天道院?还是说……”

    身着紫衣劲装的高挑女子笔挺地挡在结节前,手持一双金色巨锤舞得虎虎生威,将对面几人一锤子扫出去老远。而那几个滚得满身尘土的倒霉蛋……姜离眯起眼睨着那熟悉的土黄色短褐,心中腻歪的要死:怎么又是程家?

    “如何?还要来试试吗!”女子的强横令程家子弟怒目而视,却又不敢做多余的动作。眼见女子抬起手又要一锤子砸过来,打头男子“嘁”了一声,吐了口唾沫便转身飞走了。

    啧!

    一群色厉内荏的东西,还是那怂样,不中看也不中用。

    倒是那位女修士……姜离带着孟九安站在医师驻地总领人的帐篷外,再次见到了那副巨锤,不,巨锤的主人。

    紫衣乌发,唇不点而朱,眼尾上挑美而不媚,看上去英气十。她径直走了过来,道:“走吧。”

    姜离一怔,推辞道:“谢过道友。执法弟子要我在此处等人。”

    女子闻言,疑惑道:“不是等我?”

    姜离道:“不是。”

    只听“嘭”的一声,巨锤被重重地放在了地上,掀起的尘土呛的孟九安直咳嗽。

    “那你等谁?”女子问。

    姜离默默退后两步,捂着口鼻道:“天道院宗子——元度道君。”

    “哦。”女子再次扛起巨锤,莫名有些笑意,“我不就是吗?”

    素闻天道院宗子元度,自小养在宗主夫人膝下犹如亲生,以慰丧女之痛。

    姜离眉间跳了跳,道:“元、度、宗、子?”

    女的?

    对方柳眉一翘,转着手里的金锤理所当然道:“你竟不知道我是谁?没听过我‘紫夜叉’的名声?”

    语气随性自然,理直气壮,一左一右两个锤子上分别刻着大大的“雅”、“静”二字,笔锋柔婉,显然是出自女名家之手。

    姜离忽然记起来:曾有几个过路的北疆修士,好像调笑过什么“宗子俏娇娘、夜叉锤程朗”,她一直以为,这是两个桃色故事来着。

    “怎么?没瞧过爱穿女装的男人?”元度睨了眼还未缓过神来的孟九安,咧嘴一笑道,“就这般难以入目?”

    姜离摇头道,“不会,很好看。”

    这是实话。

    美而不妖,宽肩窄腰,眉心一点朱砂痣鲜红欲滴,凛凛杀伐之气浓烈张扬,看上去英气勃发,毫无一丝弱质之姿。

    姜离将人又重头到位打量了一遍,心里很是认同元度的审美,赞叹道:“真的很漂亮。”

    语气真挚诚恳,不带一丝敷衍巴结之意。

    元度顿了顿,眼神回暖,说道:“随我进来吧。”

    ……

    说来这为人处世的老练程度就是这么被比较出来的。

    这边孟九安刚从女子变男的冲击下回过神,一旁的姜离与元度已是你一言我一语地交了底,并将具体是何瘟疫搞了个清楚。

    姜离问道:“水源没问题?”

    元度摇摇头:“没有。”

    姜离又道:“粮食?”

    元度回道:“粮食、蔬菜、肉食、药物,乃至婴儿所食羊乳,全是我遣了门下弟子从他处购置,再每日隔空驱使牛车送进去。”

    天道院所思所想已极为周到,若是一般瘟疫,也不至于令他们如此心焦。

    姜离抚过微皱的眉心,轻声道:“竟是……‘白疱疫’。”

    元度重重点头,站立在一旁的孟九安闻言猛的睁大了双眼,悚然而惊!

    这是一种自千年前莫名出现,具有极强的传染瘟疫。它先后在南疆白县、玉城、中原安河乡,和数十年前的北疆大曲山脉相继爆发。

    染疫者无论人、妖甚至是家畜,只要生活在当地,皆伴随着遍布白泡的红疮,直至蔓延全身、五脏俱衰而亡。

    解不开发病的根源,找不到治愈的良机。曾有众多医师修士义无反顾地奔赴疫区,却无一人能活着走出来。

    “白疱疫”之名,如昔日鬼族过境,肆意传染,不留一丝生机。如此,以可燃尽万恶的金乌火焚烧,便是最好的选择。

    “南疆珩帝,北疆氏族,哪怕是中原世家,权衡之下都选择了焚城。”

    蓬莱仙岛至宝——金乌之火,就这样被接连四次请出:以少数人的牺牲,换取更多人的安宁。

    “炎火四面无处逃,烟下横尸已做灰。鬼哭夜嚎十万里,怨魂冤鬼白夜行。”

    据说昔日绿林蔓延的南疆白县、玉城已是百里黄沙,中原安河已是数百年寸草不生,了无人迹。

    而万里山脉的大曲山,如今只剩漫山遍野的荒漠砂石,日日枯风呜咽,犹如鬼行。

    他们天道院,是绝不愿治下百姓再历此劫难的。元度握紧拳头,恨声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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