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连带着颁奖仪式和闭学式都开了，今天是寒假的第一天，封野又跑到拳击馆训练去了。
他们宿舍一共四个人，另外两个都是外地人，一放假马不停蹄地赶回家了。虽然姜雅的父母也一直催着她回家，但她今年不打算回了。
去年回家短短一个多月时间方雅琴给她安排了十几场相亲，不是是以前老相好的儿子，要么就是托关系找的富家公子哥，人丑且油腻，但有钱。
她今年背着方雅琴和姜文成谈了个对象，西尔莞本地人，一个人住，实在不行去他家也行。
STRENGTHEN拳击馆
一个电话不适时地打断了封野和教练的对峙，封野从外套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封远。
她不太想接的，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对方的口气带着命令，像在指挥公司的下属:“晚上回来一趟。有重要的事。”
笑死，公司员工还给发工资呢，她从读大学开始封远就没给过她一分钱——她已经满18岁了，父母可以不管了。
好家伙，这时候倒是懂法了。
“怎么个重要法?封娜也回去?”封野开始和封远周旋。毕竟封远只叫她回去准没好事儿。
“管那么多干嘛？你哪来那么多废话？真是跟你那个妈一样的没用……”封远没说完就被封野打断。她冷声朝电话那头嘲讽道:“你没资格说她! 靠老婆上位接管公司就很有本事吗？”
封远一听这个就暴怒，对着电话嘶吼道:“封野你他妈的，赶紧给老子滚回来! 你就是这么和长辈说话的? !”
胡晓梅上前顺着封远的背，柔声道:“好啦～一个孩子而已，你和她较什么真呢。”封野挂断了电话，越想越恶心。
回到擂台上，封野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带着拳击手套不收力道地接连挥拳，攻势猛烈到教练都有点架不住。
她其实能算个蛮优秀的拳击手，力量和技巧都不错，但她纯属玩玩，并无心在这个领域发展。
封远的话又在她脑海里回荡，结果她一冲动把教练摁在地上猛捶，她常年锻炼，力气几乎和教练没什么悬殊。
裁判吹了好几声哨，封野才从这种气血上涌的冲动中清醒过来，把教练扶起来，连连道歉:“抱歉抱歉，今天……”
教练却摆着手表示无所谓，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赞叹道:“没事儿，拳击是最好的发泄方式。你，不错，已经很久没人能把我打倒了。你今天练了3个小时了已经，回去吧，明天再来。”
封野确实有点累了，向教练致谢后就回了宿舍。虽然外面温度是零下，但封野就是热的不行，穿着运动背心和一件长风衣还是觉得热。
推开宿舍的门，姜雅就看见封野汗流浃背地回来，脖子上搭着一条白色浴巾。室内开了暖气更热了，封野把风衣挂在墙上，里面只穿了运动背心和短裤。
“你没洗澡就回来啦？”姜雅有些奇怪，封野平时都洗了澡再回来，这么狼狈她还是第一次见。
“回来洗。”封野疲惫道。“靠你这身材……也太好了吧。帅。”姜雅盯着封野赞叹道。
封野不是传统意义上女性那种胸大腰细的身材好，她属于劲瘦，身上肌肉线条很流畅，但总体上没什么曲线，但这么看很有力量感。
这会儿她小臂因为用力青筋暴起，姜雅特别欣赏这种感觉，简直帅呆了。
封野放下红色握力器，汗水顺着脖颈流下，划过腹部肌肉:“我晚上回去一趟。封远非叫我回去。”
“好。那我约会去。”姜雅一边给锁骨画阴影和高光一边道:“我要是像你那么瘦就好了。都不用画这玩意儿。”
“靠。”这都什么关注点。
封野看着镜子里自己锁骨上方的凹陷，伸手扯皮，假装填平，被姜雅无情地嘲笑:“你哪有肉匀给那个地方啊。笑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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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皮火车永远开那么慢，下午雪下的很大，窗子都结了一层冰霜，封野此刻希望它开的再慢一点，甚至永远不要到目的地好了。她伸出手指，贴在冰凉的窗玻璃上，融化了一小片冰霜。
He3:下午有独奏大赛，来不来
封野掏出手机，屏幕上弹出这一条消息。她将围巾裹紧了些，打字回复:今天有事，回竹峪一趟
她不愿意把那个地方称为家，她十五岁就一个人住了。陈慧琳带走了她生活的烟火气和希望，又给她留下了压力和动力。
没有退路的人才会那么拼命，没有爱也没有钱的人才什么都不怕。
封野过去的四年高中生活和两年大学生活中，她一直认为自己是这样的人。她的人生残缺不全，她也是破碎的人。
西尔莞没有下雪，天气晴朗，狭小的出租屋内撒进清晨暖金色的阳光，悠扬的提琴曲从青年指尖的琴弓流泻出，温柔典雅，融化在冬日的暖阳里。
何思瑞放下提琴，打开手机便看到了封野发来的信息。
他其实有点意外的，封野他们宿舍有个女生叫章宜，是学生会干部。
他大二在学生会打杂的时候听她提过一嘴，说她们宿舍有个女的从来不回家，几乎只和姜雅说话，早上五点就起来学习或者抽烟，吓死人。
何思瑞现在回想起来觉得章宜说的就是封野。
他推开窗，阳光撒在他左侧白皙的脸颊，长睫上沾着金色的光，一抖一抖的，咖啡色的眼眸染上光的那一刻，像油画里走出的美少年。
不枉章宜当初死缠烂打要他的微信，知道他半夜拉小提琴后又删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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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思明区的别墅，封远已经备车等着封野了。胡晓梅搂着封远的胳膊，看见封野便笑道:“封野来啦～车子都备好了。”“胡阿姨好啊。”封野懒散道。
这种场面，不就是比谁能装嘛。
车子载着封远和封野驶向一家高档餐厅，一路上车上的气氛都诡异又尴尬。
司机为封远家开了几年车，对中间的事情略知一二，觉得空气都有凝固了。
这家餐厅确实高档，在中心大厦15层，进门就有服务员领着到小包厢，装修奢华大气。
“哟，封总，来了?”圆桌上的男人头发打着蜡，笑起来眼睛藏到脸上的肥肉褶皱里。“哎，梁老板好久不见。封野，我闺女。”封远笑着介绍封野，封野看到他这谗谄的样子就鄙夷。
“老封就一个闺女呀？”被称作梁老板的男人笑着想拍拍封野的肩膀，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哎对对，就这一个闺女，这不带来认识认识嘛。” 封远脸上尽是笑意。
封野自顾自地坐下，刚想点根烟就被梁老板的话呛到。“这不巧了，我也就一个儿子。大学才毕业不久，这不，年龄都正好。”
她看向梁老板的方向，他身边的确坐着一个男人，瞧着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半边脸的皮肤尽是红肿的溃烂，像暗红色的蛆爬了满脸。
吃饭间两个中年男人婉转含蓄的职场话术封野没心思听。总的来说封远一个劲拍梁老板的马屁，毕竟这可是梁氏集团的老总——西尔莞最大的珠宝品牌。
她在桌子底下打开手机，何思瑞发的四条信息静静地躺在里面:
He3:今天独奏大赛我拿了第二名嘿嘿
He3:导师请吃了顿好的[图片]
He3:你吃过了吗？
在这种嘈杂又无聊的环境很容易烦躁，封野很想抽烟。
Ye:厉害。
Ye：在吃。
Ye：但和不喜欢的人。
He3:你爸爸?还是你妹妹?
Ye:?哪知道的消息
He3:之前，听章宜说过。
封野并不意外他们认识，章宜自打大一进了学生会开始一个劲地加男生联系方式，微信好友400多个都是男的。
但是一个也没成……
这就是“满嘴跑火车的永远最后成家”定律么？
封野没想瞒他，回道: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他还把我当商业筹码呢。
何思瑞对封远略有耳闻，封远管的胡氏集团之前和何成飞的项目有些交集。
只是他没想到封远那人看着人模狗样，背地里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
他回了个“抱抱”的表情。
封野借着上厕所的空隙跑到天台吹风，从这里可以看到竹峪的全景，这个点已经挺清冷了，底下暗摸摸的一片。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尽管极力压缓还是被封野觉察到。
她回头，那人索性也不藏了:“你好啊，我是梁谷子。”“封野。”出于礼貌。
“我们认识一下呗。”那人脸上暗红的溃烂被路灯的反光照亮，他像见不得光似的望暗处挪了挪。
梁谷子递给封野一个高脚玻璃杯，里面的液体在暗夜里看不清颜色:“来点。”
封野接过杯子，没有说话，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只剩风呼呼吹过的声音。
梁谷子走到她身旁的阴暗处，向她靠近了点儿:“你冷吗？穿这么少。”
封野只穿了一件白色毛衬衫和牛仔裤，东北零下的温度着实冷了点。她闭了闭眼，有些不耐道:“不冷。”
“你只穿了一件吗？”梁谷子却不依不饶。“嗯。”封野嗅了嗅杯子里的液体，有种怪怪的味道，但不仔细闻的话，感觉不出来。
封野背过身朝着天台外侧，佯装对口喝掉，实则偷偷把杯里的液体倒掉。
约莫五六分钟后，梁谷子突然用手指隔着毛衬衫扣了下封野的后背中上部。
这个位置和角度的精准度，不出意外的话，可以解开女生的内衣。但好巧不巧，封野的扣子在侧面。
封野错愕了一瞬，随即转身一脚踹在梁谷子胯骨上，梁谷子吃痛，在地上蜷缩起来。
这种时候走的越快越好，封远可不会向着她。
梁谷子却猛地拽住封野的腿，发疯似的紧紧钳制住封野，把她拉到地上，眼球爆出猩红的血丝:“你爸不都答应了，留宿!你懂吗？”
他伸手就要去扯封野身侧的内衣扣子，封野忍不住一拳垂在梁谷子脸上，鼻血顺着指缝流出。
封野挣开他毫不费力，往他腿间踹了两脚:“这档子事儿你没少干吧。”她踩住他腹部下方，狠道:“我一用力你就废了，老实点。”
说罢踢了他一脚，封野不顾梁谷子的嗷嗷惨叫，连夜打车去火车站，留他妈的宿。
她说怎么非让晚上过来呢，原来都算计好了。
“你怎么回事儿？梁谷子他妈的一个人在天台躺着!”
封野接起电话就听到封远暴怒的声音，感觉心的温度就要将至零点。她压制住内心的委屈，平静道:“先回去了。”
“多好的事儿硬给你搅黄了，你知道多不容易的机会吗？你知道这得损失多少吗？”封远朝电话这头嘶吼道。
“好处我是捞不到的，损失也是你的损失而已。”封野冷道。
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你真他妈跟你那没用的妈一样……”封远没说完就被封野的低吼打断:“你有什么资格说她!”
电话被她挂断，她看着手机界面又弹出来的封远的信息，窒息感和无力感像潮水般将她湮灭。
这是她唯一的直系亲属的样子。
你说他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吧，他甚至不舍得让这些人渣老板知道封娜的存在。
封野把手机关机，她不想看到那些信息。夜色已经浓郁，悲哀的事情往往发生在其中。
生活在暗处的人注定永远悲伤吗？
她不知道答案，外面的雪早就停了，藏匿在夜色里看不清。火车的颠簸很慢很缓，她靠着车窗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