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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美好无须刻意葬入泥土(白)

    白色篇——木偶线

    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至少能看到的生活是这样。

    标准的身体算得上漂亮,在这里却太过平常。

    只看身体和模样,人与人太过相像。

    但这种皮囊充其量只是大家的统一着装,大家的内核还是不一样。

    至少我是这样。

    对,我和她们还是不一样。

    李静坐在黑暗的角落,听着S的琴声想到。

    那些人影在她面前晃动着,她知道他们在跳舞,但不知为何,她觉得她们的动作并不优美,甚至有些滑稽可笑。

    “不去跳舞吗?”一个女人在她身边坐下问道。

    “不会。”她先是一惊,之后小声地答道。

    “在这从没跳过吗?”那个女人继续追问道。

    “没……没跳过。”

    “你就这样在这一直坐着?”那个女人的语气里有几分惊讶。

    “坐着……看别人跳……也是挺好的。”她礼貌地回答道。

    “有个人想要见你。”那个女人冷冰冰地说道。

    见我?不会又是什么圈套?

    “不用了……我在这不认识什么人……应该是认错了。”

    “你也可以等她来,不过——后果自负。”那个女人威胁完就走开了……

    她心里一惊,她赶紧看向舞台的方向。

    那些跳舞的人围到了S的身边,不管她怎么张望都看不见他。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想要站起离开。然而,就在她有所迟疑时,她已经被很多人围住。

    一个女人从人群中走出,坐到她身边。

    “黑暗中需要光,我们在努力发光而你却在和我们对抗。”那个女人平静地说道。

    “我没有对抗……”她急忙辩解道。

    “那就是说,你在这跳过舞喽。”

    跳舞?

    “她刚才亲口告诉我她从没跳过。”

    “对了,她是不是就是那个一直坐在这的短头发新人?”

    “对,我也注意到了,她一直坐在这里……”

    ……

    一个个声音从她面前的黑影里传来。

    “我是没跳过舞……因为……我……我不会跳舞。”

    她刚说完,就听到他们突然大笑起来。

    “去找魔鬼要‘舞蹈线’吧,之后你就会跳了……”那个女人笑着说道。

    “可……我不是很喜欢跳舞,能不能……不跳……我不会影响你们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小声说道。

    然而,一阵更猛烈的笑声。

    那个女人起身,走到她面前,用指甲戳着她的鼻尖……

    “在这就要跳舞,不跳舞,就得——滚——出——去……”

    她说着,躲了两下脚。

    之后,向后退了两步。

    她看着他们,他们看着她……

    “啊!”

    失重感突然出现,彩色的灯光跨快速的收缩。她知道自己被一个窟窿吸入,正在快速地向下坠落。她感觉自己像一颗流星划过黑暗中,虽然身上没有任何光亮。她能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撞击坚硬陆地,她甚至能听到倒计时的声音……

    难道就要这样离去?

    “扑通”一声……一阵冰冷。

    她挣扎着,脚尖终于触地……

    她抬起头,水面淹没她的胸膛……

    她感到冰凉的刺骨的疼痛……

    时隐时现的幽蓝亮光在天花板上闪耀,有时又连成一起快速地游动,就像荧光的蚯蚓……

    我从顶上掉到了这里?

    她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

    岸边……她看到岸边就在不远处……

    她颤颤巍巍地克服着水的阻力走到岸边。在反复摔入水里几次后终于爬了上去……

    “阿嚏!”

    好冷,这里怎么这么冷……

    她能听到骨头咯嘣咯嘣的声音,她的动作变得机械而僵硬。她怀疑自己正在凝结成冰,生命正在被一点点地剥离。

    不过幸好,借着幽蓝的光,她看到了一扇门。

    她尽可能快地走了过去,使劲推开了门……

    一股热气喷涌而出,夹杂着浓重的臭气……

    她急忙退了回来,然而身上却像被针扎一般。

    在待下去,就要冻死在这里。

    于是,她又推开门,走进了又热又臭的气息里。昏暗的灯光,她的眼前全是蒸汽……她听到了嗡嗡的轰鸣声,似乎有很多机器……

    她并不感觉暖和,她感觉身体像在着火……

    好热,怎么又会——这么热!

    她感到胸闷,她喘不上气……她想要退回那个“冰窖”,然而,模糊中她似乎看到了一发光的形状……长方形的……就好像是个门……

    她赶紧跑过去,忽然,她一下摔入池水里……

    门就在前方,看来要淌过这个水池……

    可是水好烫……

    她感到一阵眩晕,她恶心想吐……她无法不让自己去思考脚下的液体,她告诉自己这只是机器的污水,但她却总觉得自己走在一个巨大的便池里……

    这个恶心的地方,她愈发喘不上气。门越来越近,但她觉得自己快要死在这里……

    终于……

    她倒在地上,大口吸着空气……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融化,全身没有任何力气……

    她慢慢地闭上眼睛,她似乎进入了缥缈的梦境……她看到那些发着幽蓝光的蚯蚓一个接一个,之后进入了“贪吃蛇”游戏,越来越长,越吃越多,尾巴进到了嘴里……

    “醒醒别睡……”她感到一阵晃动。

    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很累吧,上去的路还远着呢,我们可以抬你上去……”

    “干净衣服要不要,免费提供身体修复……”

    “帮你快速恢复体力……”

    ……

    她看到一张张白纸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她累得不能说话了……”

    “沉默表示默认喽……”

    “没事,我们帮你……”

    “不……”她努力发出声音。

    “放心不会坑你的……”

    “李静!”

    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她意识突然清醒。

    “你们都起来,她不会买任何东西。”

    是他,是S……

    她看到他脱下外套盖到她身上……

    “你没事吧。”

    她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他,她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

    “放心,我背你上去。”

    她无力地趴到了他背上,咬着嘴唇在哭泣。

    昏暗的灯光下,他背着她,在楼梯上走着……

    她不敢把头完全靠在他的身上,因为她不想眼泪与鼻涕弄脏他的衣服。

    “刚才,在顶上,我发现你又突然消失了,接着就听他们说有人摔了下去,我就知道是你……你可真是多灾多难啊。”他笑了笑说道。

    “我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总是针对我……”她带着哭腔,有气无力地说道。

    “也许因为你是个新人。”

    “可……我已经来这很久了。”

    “不,这跟时间没有关系。‘新人’意味着你和她们并不一样。”

    “一样……非得要变得一个样吗?”

    “可以不一样,但不一样就要忍受欺负,就像你现在这样……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们非要让我跳舞……说不跳舞就不能在那……然后一个女人指着我说……让我……”她停了停,抬起头继续说道,“她让我‘滚出去’,然后我就掉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啊……本以为你只要不声张就可以混过去,看来还是被她发现了……”

    “她?你认识……”

    “那个让你摔下来的人,她是这个舞厅的‘舞王’,整个舞厅都归她管,有谁敢违背她,她就会跺两下脚,让那个人从舞厅里摔到下面的池子里……”

    她确实记得那个女人确实跺了两下脚……

    “冰冷的池水,滚烫的蒸汽,一冷一热,收缩膨胀,让你神经紧张,浑身难受。你不知道池水有多么污浊,掺着多少脏东西,它们腐蚀你的衣服,让你皮肤发黄变皱。还有,你的鞋子和首饰,或丢或脏得不能用……由此,你得牺牲灵魂重新补救。她就是用这种惩罚措施,建立自己的威信,强迫大家服从……”

    也许因为是平底鞋,湿漉漉的鞋还在她的脚上。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确实有些变黄,而且皮肤也不再紧绷。她打开他盖在她身上的衣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那件红色的裙子……颜色有些发污,而且还多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窟窿。她闻到了一股臭味。她赶紧盖上他的衣服,更加的羞愧紧张……

    “看来你是躲不过跳舞的,要进舞厅就必须要跳舞……就算你躲在外面,总有人会想办法让你走进舞厅,然后让你跳舞……”

    “所有人都要……”

    “是有例外,我们这些乐手不用跳,还有就是那个‘舞王’。”

    “你是说,她让我们跳舞但自己却不跳……”

    “对……”

    “那跳舞是她规定的吗?”她越问越疑惑。

    “算是吧,也不算是……要解释起来会很复杂,不过简单的说就是,舞厅因跳舞而存在,而跳舞必须在舞厅进行……也许等你不是新人了你就会明白了。”

    “所以,我还是必须要跳舞吗?”

    “是的,必须跳舞。”

    “可,我不会跳舞,而且我真的不喜欢跳舞……”

    他冷笑了一下说道:“你以为他们会跳舞,你以为他们跳舞是喜欢跳舞。”

    她记得当时自己这样说,那些人也在笑她……

    “都是因为那个‘舞蹈线’。”

    “舞蹈线”……她突然想起当时他们的话……

    “‘舞蹈线’,对当时她们告诉过我,而且好像还要找魔鬼要……”

    “对,找魔鬼……”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怎么了?”她小声地问道。

    他没有回答,而是长叹了口气。

    “是不是累了,我感觉好多了,我可以自己走了……”她急忙说道。

    “没事,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不太开心的事。”他又开始向上爬楼梯。

    “是跟‘舞蹈线’有关吗?”

    “差不多吧。”他声音低沉了很多。

    她抬起头看着他,等待着他的解释。

    一阵沉默后,他终于又开始说话。

    “你会很痛苦。”

    “什么?”

    “拿‘舞蹈线’要经过魔鬼严苛地考验。魔鬼讨厌一心二用、三心二意的人,所以他认为那样的人不配拿到可以轻松跳舞的‘舞蹈线’……所以,他会教你放弃一些东西,以此可以配得上‘舞蹈线’……但突然抛弃你习以为常或是……投入了很多情感的东西,确实是很痛苦的……”他又叹了口气,“但你必须要有‘舞蹈线’。”

    他的描述让她有些紧张,她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如果我学会跳舞,是不是就可以不用……”

    “没用的,不用‘舞蹈线’跳的舞,是错误的舞,是扰乱秩序的舞,而你,又会被当成异类、扰乱分子被扔下来……”

    “那……你的……你们乐手是不是不需要那个……”她小心地问道。

    “我们……”他冷笑了一下,慢慢地说道,“我们的级别在‘舞王’之下,但在你们之上,所以我们不需要‘舞蹈线’,但我们有我们的痛苦……”他停了停,突然加快了语速说道:“说这些没用的东西干什么,这样,我先带你回更衣室换衣服,之后赶紧去拿‘舞蹈线’。”

    “现在就去……可我这样……”

    “没关系……我有办法……”

    她不知道自己此事是什么心情,一方面因为要经历S所说的痛苦的过程而紧张,而另一方面却又因为S的帮助而感到心安或是说淡淡的温馨感……

    “再走一会,就是男更衣室了。”S说着,停下了脚步。“你在这等我一会,记住,谁也不要理……你还记不记的那个标记?”他一边把她轻轻地放到地上,一边向她眨了眨眼睛。

    她看着他点了点头。

    她倚着墙壁,身上还是没有任何力气。她看到他快速地向上跑去。她的目光紧跟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拐弯消失。不过她并没有等多久,很快,他又出现在她的眼前,手里多了一个瓶子还有一个大大的玻璃罐子,里面好像盛着各色的花瓣。

    他站在她面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笑了笑,向她眨了眨眼睛……

    她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笑着问道:“我能不能看看你的左手臂?”

    他蹲下来,把东西放到地上,撸起了袖子。

    她看到了那道暗红色“L”型的疤痕,忽然又有想哭的冲动。

    “通过了吗?”

    她深吸了口气,笑着,点了点头。

    “这水可以帮你恢复力气,这些花瓣可以帮你修复样子……不过这两个的封口都需要用血开启。”

    “用血?”

    “就是把手指按在上面。”

    她看到那两个封口都是用白纸包裹着的。她似乎意识到白纸就是契约,但她还是把手指按到了上面。

    刺痛感加两排红色的条纹……

    “先把水喝了。”

    她无力地拿起瓶子,一口气喝下了那些无色无味的液体。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力气了,站起来试试……”他有些焦急地问道。

    她似乎不再那么的疲惫,她的四肢似乎又恢复了力气……

    她试着从地上爬起……她感到惊讶,没想到自己可以这样轻松地站起。

    “把外套脱掉,扔到地上。”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玻璃罐子举到她的头顶。

    当外套掉到地上的那一刹那,忽然,花瓣从她的头顶上洒下,就像是花瓣雨,或是花瓣的淋浴……

    冰冰凉凉的感觉,浓郁的芳香……

    她低下头,看到花瓣从她的身上划过之后穿过地面钻进了地里。

    “这样好多了……赶紧去换衣服,换完衣服沿楼梯向上走,我会先走着等你。”

    她看着自己手臂,皮肤又恢复了雪白滑嫩。身上的裙子虽然还有些破烂,但已经干了,脚上的鞋也干爽了很多。

    她看着他点了点头,之后快速地跑上楼梯……

    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把那个玻璃罐向后一扔……

    那个玻璃罐没有破碎而是也钻进了地面里。

    “好东西可要珍惜……”他说着,继续向上走去。

    ……

    她麻利地换上了仆人的工作服,把那件脏裙子随手塞进了柜子里。

    “小静。”

    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这个温柔的女声让她打了个冷颤。

    “我知道你恨我骗了你,但我也是无奈之举,我从没想过伤害你,我告诉你的都是事实,但那些机器要通过契约才能维持运转,我也很为难……”

    她关上了柜子,准备离开。然而那个女人一把抓住她的手。

    “我不认识你,你放开我。”她冷冷地说道。

    “我知道你是李静,而且我知道你现在要去拿‘木偶线’……我不能让你去,我不能看你被人骗得团团转,我不想看我……看我妹妹受苦!”

    “够了!收起你那‘为你好’的一套了,你又想干什么!”

    “我想赎罪,我想请求你的原谅……你走了以后,我真的很伤心,我很后悔……我以为你只是我的客户,但没想到……这么重要……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不管怎样,我也不能让你在他们的骗局里越陷越深,不管怎样,我也不能让你去拿‘木偶线’……”

    “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放开我。”她使劲甩着那个女人的手,然而那只手却比手铐还牢固……

    “玩弄像你这样的女孩,把你引向与你本心相反的一面,是那个S管用的手段。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在这里绝对也不能相信别人,尤其是那个S。”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好意。”她尝试用手去把那个“手铐”扒开。

    “你知道你自己根本不属于那个舞厅,你在那里并不快乐……为什么要把自己逼成这个样子……”

    “我不逼自己,像你们这样的人也会逼我!”她一边大叫道,一边用尽全身地力量把梦兰推开。

    “一切终究还是是你自己的选择,‘逼你’只不过是给你增加了些的压力……”那个女人一边松开手,一边说道,“‘跳舞’并不是必须的。我们当时就坐在这里,远离他们,远离那个地方,没有跳舞,不是也好好的……”

    她离开梦兰向前跑去……

    “不想跳舞就来找我,我永远都会帮你……”她听到那个女人在她身后喊道。

    她跑出了更衣室,低着头快速地向上跑去。她心跳加速,她把这归咎于猛烈地跑动。她的腿开始酸疼,她有些胸闷气喘……

    “怎么去了这么久?”她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她抬头看了一眼他,努力平静着呼吸。

    “运气不好的话还要预约排队,今天都有可能来不及。”他说着,向上急匆匆地走去。

    她低着头跟在后面,一直保持着沉默。

    “等等。”他突然停住了脚步。“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你忘了验证我的真伪了。”他笑着说道,撸起了左边的袖子,露出了那个“L”型的伤疤。

    她本应该回他一个微笑,或是一句俏皮话,然而她却木讷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

    “我……刚才……在更衣室里……”她犹豫了一下,皱着眉头说出了那个名字,“梦兰来找我。”

    “梦兰,就是那个骗了你的‘姐姐’?”

    她点了点头。

    “边走边说吧?”他催促道。

    他们开始肩并肩地向上走着楼梯。

    “她是不是想要你原谅她,说你对她很重要,骗了你她很懊悔?”

    “对。”她点了点头,小声地答道。

    “她是不是还告诉你你不应该去舞厅,不应该去拿‘木偶线’,不应该跳舞?”

    “对。”她看着他点了点头。

    “而且,她还跟你说,我是个骗子,你不应该相信我……”

    她惊讶地看着他说道:“你……你怎么全知道!”

    “骗子的老套路了……装作大义凛然地揭露真相以此来赢得你的信任,摧毁你对我的信任,利用你逃避现实的心理把你引入所谓的‘安全港’,之后再一步步地榨干你……”他冷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敌视‘舞蹈线’的人,会把它叫做‘木偶线’,让它更具有被奴役的悲剧色彩,以此来宣扬他们所谓的‘自由’……对了,她是不是还说过她可你帮你不跳舞之类的话?”

    “她确实说了!”

    “瞧,之前叫作‘蛊惑’,而这就叫‘撒网’。所有的唠唠叨叨,最后还是归结于帮你逃离‘跳舞’……不过,你很有进步,你这次没有被她骗了。”

    他看着她,笑着眨了眨眼睛,而她也笑了笑。

    “这里真是一个危险的地方。”她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里是一个对‘新人’来说危险的地方。”他平静地说道。

    他们又在楼梯上走了一段时间后,他带着她拐入一个写着“舞台专属”的楼层。

    昏暗的走廊空空荡荡。

    “你还真是来得巧,看来今天不用排队。”

    他说着,拉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她看到门牌上写着“预约室。”

    她急忙跟了进去。

    冲着门摆着一个办公桌,一个女人坐在办公桌后,正在快速地写着什么。

    他示意她走到桌子前。

    桌子上排着三张白纸。

    “请把手按到纸上。”那个女人机械地说道。

    她看了一眼他,他向她点了点头,她照做了,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签契约。

    “03号,去‘道具室’门口等候。”

    他们走出了那个房间,来到隔壁的“道具室”的门口。

    “道具室和表演室是连在一起的,我一会就不进去了,”他微弓身子,扶着她的肩膀说道,“你记着,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坚持下去,直到拿到‘舞蹈线’……”

    她看着他,眼睛又被他清澈的眼神打湿。他向她点了点头,之后敲响了那扇门。

    “03号到了,现在可以进去吗?”

    很快,那扇厚重的木门打开了。

    “快进去吧,我就在外面等你……”

    她心里一惊,某种久违的恐惧感爬上了她的心头……

    但她还是走了进去。

    黑暗的房间,地面上个一个荧光的箭头指引她向前。

    她将信将疑地向前走去,忽然,地面上出现了一条笔直的荧光线。

    她沿着线,继续向前走……

    “五、四、三、二、一……”她听到一个机械的倒数声……

    地上的线开始开始分叉,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棵树的形状——没有叶子或花朵,只有光秃“骨架”。树干继续分叉,各个树枝开始弯曲蔓延,树冠形成了半圆。她似乎听到了开裂的声音,她发现她脚下的树干或是说直线,正在被劈成柴火,或是说分崩离散。

    “五、四、三……”又是那个机械的倒数声。

    忽然,她脚下一空……

    受到惊吓的她在空中快速地向下坠落,她本能地伸出双手向上抓去。她的余光看到了色彩幻化的墙壁,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被风吹起……

    她竟有些不再担心谷底。

    她看到五彩缤纷的蝴蝶从她的身后向上飞起……不,那不是蝴蝶,而是碎片。不,不是从她的身后,而是从她的身体里。一大堆的碎片穿过她的皮肤,疯狂地向上飞去,模糊与混乱中,她发现碎片的边缘有玩具拼图般的光滑。

    她继续向下坠落,她看到所有的碎片聚集到一起,很快拼成了一栋房子——红色的尖房顶,四周的墙壁被刷成了蓝色、绿色、黄色,还有……有黑色的门还有白色的窗户……有阳台,没有烟囱……还有一面墙像是玻璃,虽然映不出屋里……它翻转着,与她一起下落。忽然,“砰”的一声,裂纹爬上了玻璃。碎片“喷涌”而出,房子里的东西疯狂地向她砸来——大小不一,色彩杂乱,她看不清那些大大小小的色块,她只能用手抱头,自我保护。她看到手臂上沾满了玻璃,玻璃随风流动,就像是液体——她意识到自己在哭泣,虽然眼眶被风吹得干涩。

    渐渐地,她感觉自己已经落到了地上,而已经被压在了一座山下。这些质地不同,形状各异的东西,杂乱地堆叠在一起,好似一堆垃圾。忽然,她感受到地面在震颤,又像是有风卷地。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又在下落,那些东西竟开始疯狂地进入她的身体里……

    混乱还在继续,她眼前一片模糊,眼睛里就像被塞了两块毛玻璃。风撞击着她的耳膜,但她没捂耳朵。某种悠远的声音渗入她的耳朵里,就像墨汁融入宣纸里。

    她闭上眼睛,感受到平静的空气。她睁开眼睛,四周有微光照亮。她发现自己保持直立在地,手中握着一个物体——冰凉的,坚硬的,光滑的,细长的……

    她知道这是……

    “你喜欢吹箫吗?”一个缥缈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

    她环顾四周,看不到任何的人影,朦朦胧胧的雾气,加上湿漉漉的空气,就好像身处幽谷里。

    “你是谁?”她小声地问道。

    “你可以把我当作会说话的空气,或者你心里的声音。我没别的意思,只想听你回答问题……所以,你喜欢吹箫吗?”

    她看了看周围,眼睛在雾气中搜寻,之后垂下眼皮,小声地回答道,“喜……欢……”

    “有多喜欢?”

    “呃……很喜欢……”她苍白地回答道。

    “为什么喜欢?”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问题让她愣了一下,她一边问着自己,一边在记忆里疯狂翻找答案……时间向后倒退,一退就是十二年,然而直到她来到了起点,她还是没有找到一个让她满意的答案,不过她还是提炼出了不少候选项——也许是因为“喜欢”而“喜欢”,也许是因为冥冥中受到的指引,也许因为萧可以理解她内心的忧伤,也许因为萧可以暂且帮她逃离繁杂而肮脏的尘世……

    “既然喜欢,那向我证明。”还没等到她的回答,那个声音说道。

    听到指示后,她熟练地把萧摆到了距离嘴边不远不近的地方。她的指尖轻轻立起,她闭上了眼睛,想象着自己站在窗边。窗户打开,吹入了凉爽的轻风,淅沥沥雨滴扫过她的面颊,梧桐花的紫色飘入她的身体里。树枝舒展又收回,叶片翻飞又卷起……共同的韵律与气息——她不紧不慢地吹出了一口气……

    低沉而优雅的声音,是夕阳流入大海时的配乐。一声老人的长叹,诉尽世间沧桑与无奈……清冷的月光,浓浓夜色,抛向空中的轻纱,雨点滴入大海……

    沉重的□□变得轻盈无比,她感觉自己化为墨滴,在清水里四散开来:她感觉自己正慢慢消散,化成了一团气,变成了一种被否认的存在,在天地间,自娱自乐地飘荡,唯有萧声为伴……

    “哐当!”一声巨响!

    萧滚落在地。

    她睁开了眼睛,脸颊上留有两道液体的痕迹。

    她打了个冷战,喘着粗气。她回头望去,却找不到任何锣鼓的身影。是幻听,还是又是恶作剧!

    她突然注意到一个红色的气球悬浮在她的面前……

    那个气球一下收缩、一下膨胀,节拍正好和着她身体里的“咚咚”的声音。

    韵律与气息……她想起了风中的树枝……

    那个气球离她越来越近。她看到那个气球变得透明,里面装着蓝色的气。

    她情不自禁地把那个气球抱在怀里,就好像要与它融为一体。

    忽然,她一个踉跄向前倒去,就像被人在身后猛推了一把。

    气球在她的胸前炸裂,她感觉疼痛,就像玻璃碎片刺入身体里。

    她慢慢地从地上站起,忽然,耀眼的光刺入了她的眼睛。

    接着,她听到了“哗哗啦啦”的声音,她愣了一会,才发现那是鼓掌的声音。

    “请欣赏下一个节目——萧独奏。”

    伴随着喜气洋洋的报幕声,她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了舞台中央。眼前是黑洞洞的观众席。

    一支萧躺在她的脚边。

    她本应该以最快地速度冲出舞台,但不知为何,她的耳边竟响起了S的声音“坚持下去——为了舞蹈线”。

    她僵硬地弯下了腰,捡起了萧。

    鼓掌声又如潮水般涌起。她紧张得有些颤抖。她口干舌燥,脸颊烫得厉害。她听到嗞啦嗞啦的声音,她怀疑自己是平底锅里的煎蛋。

    “吹箫,吹响,一起就都消失了。”

    她把萧放到了嘴边,她闭上了眼睛。空气无比的安静,似乎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甚至停止眨眼睛。

    气息从她口中流出,但很快她便皱起眉头,睁开了眼睛。

    怎么回事……

    她调整了姿势,再次尝试,然而这只能加剧了她内心的慌张与恐惧。

    她加大了吹气的力度,然而这也是徒劳之举。

    怎么可能……

    难道是……萧摔坏了?

    不停的吹起,不停地调整位置……

    忽然,她惊恐地认识到,自己吹不响萧了。

    她的头又晕又胀,心里发酵出烂滩的绝望。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把她带回了六岁的那年。初练萧时的沮丧,让好奇激发出的热情降到了冰点。想要放弃,却不被同意,在痛苦中坚持,把委屈压在心底,只为让那个女人开心……

    然而现在,一切却退回到了起点。

    但她不相信,她不详细自己丧失了唯一一个可以称得上是特长的东西。她依然在吹气,她的耳边响起了嘘声与笑声。

    她闭上了眼睛,松开眉头,无视肆意流下的汗滴与泪滴,努力想着紫色的梧桐树,与凉爽的轻风……

    她听到“嘶嘶”的声音。

    她的指尖传来软糯的触感……

    她睁开眼睛……

    忽然,像被电击。她张开手,向后退去。

    她闭上了眼睛,而刚才的一幕深深地刻入她的脑海里——那放着绿光的眼睛,那倒三角的尖牙,还有那细长的,游动的舌头……

    她感到恶心想吐,不仅是因为极度的恐惧,不仅是因为自己的手上沾满了粘稠的液体,还是因为她忍不住回忆,自己在对着蛇的嘴吹起,有谁可以保证,蛇的舌头没有进到她的嘴里……

    萧,怎么会变成蛇?

    她睁开眼睛,却发现数不清的蛇正从观众席向她“飞”来!

    她急忙向后逃离,然而又惊恐地认识到自己似乎被关在了玻璃罩里。

    舞台的上方传来了萧声,而那些蛇正和着萧声扭动着身体向她爬来。

    “救命,救命,求求你,放我出去!”

    她拍打着玻璃罩,拼命地叫道。

    忽然,从上面抛下了一个梯子。

    她赶紧爬了上去。

    她向上爬着,脚有些打滑,手指不小心戳进了木头的洞里……

    这……这是……由萧组成的梯子!

    她继续向上爬,但她发现自己的手和脚长出了锋利的锯齿。

    磨损声、断裂声,还有若隐若现的萧声与笑声像针一样挑动着她的神经。

    也许我睡着了,这应该是个梦,这应该是……

    她的迟疑让她切断了紧抓的萧与踩着的萧。她还未尖叫,就摔进了蛇窝里。她眼前一黑,感觉到一条条蛇爬上了她的身体……

    “救命!”她不敢张嘴,只能在心中大喊道……

    每过多久,有光渗入了她的眼皮。她睁开眼睛,身体传来勒紧的疼痛。她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块板子上,而板子正在转动。她的手被固定在胸前,一支萧插在她的手里。

    “下面请欣赏杂技,倒挂吹萧!”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被绑在了一个巨大的秒针上,巨大的咔哒声与青蛙的“呱呱”声一起响起。

    “吹啊……你倒是吹啊……”

    是……这是李雪的声音……

    “你不是会吹箫吗……你吹啊,你接着吹啊……你可真会吹啊……不吹?松开她,让她掉进蛇堆里。”

    “不要!”她一边叫着,一边深吸了口气,对着萧口吹去。

    当然,她吹不响萧,因为她没有萧,她只是把一条蛇攥在手里。

    她手指僵硬,她扭动着身体。那条蛇伸出头,舌头扫着她的下巴。

    “救命!放我下去!”她惨叫着,她哭得歇斯底里。她的叫声,比当时她在被子里摸到假蛇凄惨一千万倍。

    “对,她不吹,就放她下去!”

    “我不会吹……我吹不响……求你……”

    她近乎头朝下,她无法呼吸,她感到无数的烟花正在她的头里升起,撞击着她脑壁……

    忽然,她头朝下地向下坠落……

    她看到巨大的表盘,表针在疯狂地旋转……

    她看到一个墨绿色的帘子从空中降下……不,这个空隙很大的帘子,像是一张网……等等……那是……

    不……不要!

    她使劲闭上了眼睛,死死挤着眼皮,挤出的柠檬汁沾到她的头发里。

    她垂死挣扎着,那扭动的身躯就像一个蠕虫。

    她感到恶心想吐。

    “救命!救命!”

    她绝望地歇斯底里地呼救。

    她感觉张帘子碰到了她的皮肤,舔舐着她的耳朵。

    她已经感受到了蟾蜍的粘液、蟑螂的触角、蛇的舌头以及老鼠的绒毛……

    对,这张帘子就是又所有她害怕的动物以及乌黑的头发织成。

    忽然,她感觉自己的头越摆越快,自己的身体开始转动,似乎自己成为了一个组合体,一个风扇插在了陀螺上,旋转,吹风……

    “你很擅长吹箫啊……”

    不再旋转,似乎脚趾点地。她睁开眼睛,微弱的光洒在她的身上,她发现自己直立在地,脸上挂着泪和鼻涕。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耳边传来竹子撞地的声音。

    “不错的表演。我决定送你一支独一无二的萧,而不是普通的‘舞蹈线’。”

    她的面前出现一个精美的礼盒,礼盒自动打开,里面有一只竹萧。

    “你的优秀为你赢得了特权,你可以吹箫为舞蹈伴奏。”

    她看着那只萧,突然发现它在蠕动……她摇了摇头,发现萧还是萧……

    她知道这是一个她梦寐以求的机会,正如她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接受它。

    她不知道刚才的一切是不是梦,她只知道自己再也吹不响萧了。

    她不会被一个梦吓倒,但就算只是梦,萧也已与过去的阴影牢牢绑定,成为她新的阴影。

    她不会在碰萧,她在被倒挂在空中时,就已经对着手里的蛇起誓。

    诡异的是,这个结局,她并不怎么意外,她似乎已经意识到,似乎就在她迈入这里的那一刻,似乎还在更早的时间……

    “我要‘舞蹈线’。”她平静地说道。

    她看到那个礼盒在燃烧,与此一起燃烧的不只是那个“萧”,还有她与萧相伴时的记忆。

    “砰”是萧炸裂的声音,也是彩条喷出的声音。

    火焰退去,一个大红色的礼盒出现在她面前。

    “恭喜你,通过考验,有了‘舞蹈线’,不用付出任何努力,你也会跳得好看。熟悉、擅长,加上一点优越感,就是喜欢。从此,你会喜欢‘舞蹈’,在‘舞蹈’得到你想要的满足感!”

    她伸出手接过了盒子,她看到不远处的门已经打开。

    她木讷地向外走去,越走,四肢越像煮熟的面条一样柔软。

    不,是像撒了气的气球,只有软塌塌的外皮,以及硬塞进去的舞蹈线……

    舞蹈线像是铁丝,像是要戳破气球的脸面。

    身体传来莫名的刺痛感,不过好在马上就到门边,她已经看到了S的脸。

    她眼前一黑,一下子摔到地上,她感觉从小到大种在身体里的那只萧,就此折断。

    “我拿到了……”她无力地说道,艰难地支撑着眼睛。她感觉自己在被扶起,与此同时,她发现地面上出现了散乱摆放的大大小小的盒子。

    她不记得自己撞倒了盒子墙,她不记得……

    “好样的……”她听到了S的声音,她的牙齿碰到了玻璃瓶的边缘。粘稠的液体滑入她的嘴里,她闭上了眼……

    “对不起,我向您保证,以后绝对会在敲钟前搞定一切。”S对着黑暗严肃地说道,“一切顺利,请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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