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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验尸报告?”

    徐音自然地翻到最后一页,什么公文的前大半段在行外人眼里看来大多是废话,这种报告也是,其实在路上的时候,她对死者的身份已经有了断定,她现在也不知道有几成把握,她摸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截断治疗痕迹,断肢…青少年,男性,一米七八左右”

    文书上的文字一个一个跃入她眼中。

    “蒋老板很配合我们工作,这些都是死者的一些基本特征,初步尸检报告不是特别详细,请徐总理解”

    太阳彻底沉进了西海岸,远远能看到漆黑的山丘隆起,像怪物的脊背。小会议室的白炽灯骤然亮起,有一些刺眼,冷光照得夏夜都有些发凉。

    徐音扯着嘴角,笑得有一些僵硬,她配合着做完笔录,在何听文的盘问里十一二岁的记忆清晰地重现在脑海里。

    有一个声音温柔、坚定“人活着并不是为了合群,人活着只是为了自己,和自己爱的人”

    ...

    经过十几年之后,大部分人对从前的记忆都不会遮遮掩掩,哪怕有所捏造,也不会特别重要,何听文明显感觉这次谈话比他们以往每一次心理咨询都要通畅得多。

    按照徐音的描述,死者的一个可能的身份也渐渐清晰。

    祝期,男,死亡时约16岁,01年初转学进入福利院托管,性格温和,左腿残疾,是当时唯一一个坐轮椅的孩子,或者说是当时唯一一个“有钱”坐轮椅的孩子。

    同时这孩子应该是后天成为孤儿,或者说短时间内找不到合适的监护人才转入福利院生活,先天家庭条件不错,可能成为校园霸凌的对象,极小可能背后和一些人存在利益纠葛。

    “这是截止到05年,我能回忆起来的人员表,第一行是管理层,第二行是员工,第三行是小孩,在我呆的那几年里,这些人,都是比较有动机的”

    她说着,用水笔在白纸上几个名字下面画上几条加重的横线。

    那张脸上依然没有明显的波动,何听文能感受到浓烈的不甘、懊悔,徐音抿着嘴顿了一会,又补充道

    “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我可以提供祝期的一位旁系亲属来做死者的身份鉴定,同时希望何队不要扩大事件影响,升岳有权维护集团合法权利。”

    没有一句话三四个坑,没有任何尖刺,保守得不可思议,何听文有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去和她交流,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方式。

    “嗯,好,感谢徐总的配合——”

    正巧,门被敲响了,何听文拉开门,外面站着可爱的露着八颗牙微笑的吉祥物,“何队,这是我拟的案件申报书,何队过目”

    也是这两个月才开始让韩丛接触申报和案卷整理的工作,过去一年多,韩浩都属于最听话的实习干警,最废的申报作者——他署名的各种申报书被打回来的概率高于百分之八十。

    何听文往会议室里面瞧了一眼,徐音斜靠在座位上,翘着二郎腿似乎在闭目养神,于是他倚着门框翻起了来自韩浩亲笔的申报书。

    思路有逻辑有层次,用词简单明确,推测部分比较主观,但是没有什么大影响,结构合理,收尾也看得过去。

    何听文刚扫到最后一张,就听见身边传来一道女声

    “抱歉,借过”

    何听文收脚,徐音到走廊上顺手穿上了外套,左右看了两个人一眼,道“我去个卫生间?”

    “写的不错”韩丛接过自己再三琢磨过的佳作,得到肯定之后,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的,好像死去的花草复活一样,眼里重新出现了光。

    “申报书去六楼拿给周局,死者身份暂时先确定为这个,祝期,当时福利院在籍的一个孩子,这些是徐音给的一些当时福利院的人员名录,你也熟悉熟悉,之后估计要和这些人对上,然后传给刘晓权他们,福利院档案室、镇档案室这些人的资料都调出来,陈年旧案,如果要查下去要出的动静应该不小”

    何听文看着韩丛,他小心翼翼地把小纸片压在桌上,拍了照又交回来, “何队,徐音的笔录要复印吗”

    何听文把笔录也交了出去,有些欣慰,小韩同学终于把文书这一套流程都记熟了,打印机也会用了。

    韩丛带着两个文件夹跑回复印室,突然想回头看一眼,就瞧见何听文站在门口,长身玉立,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盯着徐音离开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走廊冷调灯光的烘托下平白生出一点特别合乎情理的困惑和“冷清”。

    大概觉得自己的用词又有点怪异,同时也肯定想不明白领导的心思,于是韩丛很快甩甩脑袋回到工作状态——还是先把领导交代的事情办好。

    何听文看着走廊东北角,手上捻着有那个人水笔笔迹的对折的a4纸,下意识摩挲着她的水笔印记。

    人性如山,固然有所消磨更改,总归动不了根本,原本他认为这个小孩拥有反社会型人格障碍,冷漠得几乎没有任何同理心,对所有人的恶意甚至善意都无动于衷。

    她也可以长成这样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模样。

    可惜徐音不是,这是一个严重的心理创伤患者,常年生活在颠沛流离,随时随地可能失去生命的环境里才能养成的圆滑处事,降低无用共情,最大限度利用一切资源的条件反射。

    一定程度上,何听文也是一样的冷漠,缺少对自己规划外发生的事情的动力和探究力,基本的亲属认知和父母关系都是正常的,但是这并不是由于情感体验的总结,而是基于书本理论的实践。

    但是后来才发现他思考过自己和徐音的差距,。他们存在共同的性格基础,存在自我追求,热衷于自得其乐的性格,同样漠视其他的看法,但是何听文更多是不愿意去理解其他人的想法,热衷于自己的研究,这些背后都有家庭的爱,是他得以完全实践书本理论的依托。

    而从徐音的表现和报告中可以分析,徐音的冷漠源于自我保护和先天经历导致的性格“变态”。

    并非传闻中的所谓“变态”,只是这样的性格过于独特,是她潜意识主动带来的克制、冷漠和独立,几乎把人性本恶当作神谕一样扭曲了原本人性而呈现的一种异常精神状态。

    从她自发意识到自己异常的精神状态并且主动要求心理咨询到现在已经十几年了,除了问卷里偶尔出现的项目异常值,没有任何躯体化、闪回解离症状,很多时候何听文都会怀疑自己的判断。

    徐音愿意接受咨询,所谓认知行为疗法也需要咨方主动阐述自己认知异常的情形,他们之间的咨询关系倒是越来越像是简单的谈心,可这样的咨询似乎并没有疗效。

    折角的地方隐隐有一个身形晃动,而后能听到走廊里徐音的声音,似乎在打一个工作电话。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但是也看重客观上结果的呈现,当下的咨询关系显然是无用功的,等这个案件结束之后,需要和她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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