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陆安

    过两日就是中秋,陆家赶在节前将嫁妆单子送了过来。我和梳儿做小姑子的,不便多看也不便打听,只知道这单子是陆公子带来,直接递去了叔母手上的。

    “阿姊,你说嫁妆都有会些什么呀?”梳儿双手撑着脑袋,眨着眼睛问我。

    嫁妆,嫁妆是母族给一个女孩到夫家的底气,包含了女孩从生到死的所有用品,从四季衣物到棺材墓碑,有条件的都会给置办齐全,就为了让女儿在夫家不用受委屈。

    当然了,这是最齐全的,也不是家家都这样置办,都是依着各家的家境情况来看。我不知道陆家姑娘的嫁妆有些什么,我只知道姑母当年的陪嫁,那真真是十里红妆。姑母是国公府独女,除了祖父多年来为她准备的嫁妆,还有祖母出嫁时带过来的东西,父亲和母亲也给这唯一的妹妹准备了厚厚陪嫁,另有宫中送来的聘礼,也一并添进了姑母的嫁妆单子,多少女儿家对此艳羡不已。

    “阿姊,我看过我娘的嫁妆单子,就平时习字那么大的纸,足足写了六七张。”

    我轻轻笑了笑,叔母是世族孙氏的女儿,孙氏富甲天下,家风又一贯是疼惜女孩,她的陪嫁自然不是常人能比,恐怕也只有我姑母才能比拟。

    我耸耸肩,起身摘了一枝玉桂,叔母喜欢桂花糖,叔父就为她在院子里亲手栽下了桂花树,等过几日收了桂花做成糖糕,伉俪情深,也不外如是了吧。

    “檀儿小姐,小姐,主母让人来唤,陆家公子留在咱们家用午饭,叫两位小姐收拾收拾先过去见见,不要失了礼数呢。”

    近水从前头的屋子里过来喊我们,我跟梳儿回房梳头换了衣裳再往叔母的院子里去。

    我们过去的时候,兄长和阿楠已经在了,我见兄长对面坐着一位青衣公子,想必就是陆家公子。

    “叔母安好。”

    “母亲安好。”

    叔母点点头,为我们介绍:“这是你们陆家哥哥,贤侄,这是我家小女儿梳儿,另一位是我家侄女檀儿。”

    青衣公子起身对我们拱手作揖:“梳儿妹妹好,檀儿妹妹好,在下姓陆名安,字皖圭。”

    皖系天色,纯白无瑕,有匪君子,如圭如璧。

    我并未来得及仔细打量他,只是方才一眼,便已觉得他担得起这个字号。我见过不少出尘的少年郎,譬如太子,金尊玉贵却谦逊有礼,临安王,气度绝尘又温润如玉,二皇子诗文气质也温婉谦卑,三皇子虽嚣张跋扈却容色倾城。

    他们都没有陆安给人的这种凛然世俗之外之感,若说有人可堪比,那就只有多年前的张家公子,如今的张相张子墨了。

    我曾听母亲说过,张相当初被誉为京都独一无二的君子,时至今日,哪怕他经历了许多,皇权的威逼,家族的磋磨,却仍如翠竹,正直坚韧。

    看着陆安,我想也许张相年轻时便如这般,难怪叔父叔母如此重视陆家姑娘。梳儿和我落座后,听着兄长和陆安的交谈,我悄悄打量了几眼,他眉目清澈,似眼含深情,却又清澈如许,谈吐举止皆是不凡,他的容貌已然如此绝尘,不知陆家姑娘是否美若天仙。

    我撇过头,却看见梳儿盯着陆安,手中的茶既没有喝,也不放下。我轻轻扯了扯梳儿的衣袖,梳儿缓过神看我,我用眼神示意,她这才放下茶杯,对我讪讪地笑。我被梳儿这小模样逗的不行,他确实容色照人,但该有的矜持也还是不能抛的呀。

    许是察觉到我和梳儿的小动作,陆安看了看我们,又看向叔母。

    “此次除了送嫁妆单子,阿姐还让我带了几件绣品,不值什么钱,是阿姐闲时自己绣的,让我带来给家中姐妹,或用或赏,还望叔母和妹妹们不要嫌弃。”

    不多时,两个婢女捧了几个盘子上来,上头放着几个荷包手绢和两把团扇。叔母拿起一个荷包细细端详,我也拾起一把竹骨团扇,这是双面绣,正面看是日落西山,反过来却是杨柳春风,好绣工!这等绣品,百金难求。

    “檀儿?”叔母笑意盈盈地唤我。

    “陆家姐姐兰心蕙质,檀儿自愧不如。”诗书词赋,琴棋书画,乃至骑马射箭,女红针线都是我们这些世家儿女的必修课,可这等绣工,实不多见。而且陆家姑娘好心思,打着给未来夫家姐妹礼物的旗号,既提前表示了友好,又彰显了自己的心灵手巧,而且只说是些小东西,温婉谦卑避免了刻意讨好之嫌。

    午饭后,陆安略坐坐就告辞了,带上了兄长特意做的滚灯,临近中秋,兄长和阿楠制了不少好看的灯笼,还特意制了两个滚灯,其中一个就让陆公子带回去给陆家姐姐。我和梳儿打趣兄长,兄长却不好意思起来,脸都红了。

    晚上,梳儿来我房间,与我横躺在一起,数着帐顶的竹叶。

    “阿姊,我自小到大见过的公子小姐不在少数,自以为我的相貌也是排在前列的,没想到会被陆家公子惊艳到。”

    我嗯了一声,梳儿玲珑剔透,如花似露,容色自属上乘,可陆安的好看不仅仅是在脸上,更有周身的气质。不对呀,梳儿可从来没这样过,我翻起身,用胳膊把自己撑起来,看着梳儿。

    “知好色则慕少艾,阿梳,你不会是对陆家公子?”

    梳儿转过脸看我,想必我的脸上不止震惊,还有八卦的神色吧,只见她笑着撇撇嘴,轻轻推了我一下。

    “阿姊,你想什么呢,我就是觉得他好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没有什么别的意思,阿姊,我看不会是你想多了吧!”

    我看着梳儿的眼睛,清澈如许,她心思恪纯,若是对陆家公子有意,只怕现在已经去和叔母说了,我笑了笑,复躺了下去。这方面,我还真不如梳儿坦荡,无论美景还是美人,她总是可以做到心无杂念地去欣赏。

    “其实呢,我也见过一些容貌可以跟他相比的人。”

    “真的?你不会是说自己吧!”梳儿翻起身眨着大眼睛看着我,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戳了戳梳儿的额头,我还不敢拿自己的容色和陆家公子这等倾城颜色相较。

    “陈氏允岚,我与她自幼相识,你小时候也见过两面,如今她出落的美丽大方,相貌上说是出水芙蓉也不为过,舞艺更是精湛,更难得的是她冰雪聪明。还有欧阳家的九小姐,肤若凝脂,柔情似水,就是前些日子伤了脸,额头上的疤还没有全消。”

    “怎么伤了?严重吗?”听到美人受伤,梳儿好像有些心疼,我不免低笑。

    “没有大碍,只是被人扔石子划破了额角,还有一点点疤,想来欧阳家的灵丹妙药定可让她恢复如初。”

    “谁扔的石头啊?”

    不知聊到了多晚,也不知是谁先睡着的,我俩第二天醒的时候那是浑身酸痛,那几个丫头居然没有一个人进来叫我俩,也没人给我们盖个被子。

    “阿姊,我脖子疼,疼疼疼。”梳儿扶着脖子坐起来,我抬着手臂,肯定是昨晚压得,酸疼酸疼的。

    许是听到了我和梳儿的声音,倚楼推门进来,看我和梳儿龇牙咧嘴的模样,倚楼也惊着了。昨天是听云和近水守夜,倚楼和得月是刚刚才来换她们去休息,显然也没想到我和梳儿就这么在被面上横躺了一夜。

    缓了好一会,倚楼给我上妆,梳儿还在洗脸,等下可是要去给叔父叔母请安的,我只能催着梳儿的动作快一些。

    梳儿打着哈欠,面带倦色地对我说:“昨晚做梦梦见陆家哥哥高中,骑马观街,好不威风。”

    倚楼手上的动作停了停,看向我,梳儿说完也自觉不对,脸色倏尔一变。我知梳儿并非是对陆家公子有意,只是昨日初见有所惊艳,加上我们俩昨夜偷偷讨论许久,才会如此,可是女儿春闺梦,多梦有情郎,这里不止我和她两人,若传出去,只怕会有闲言碎语。

    “刚才的话一个字也不许往外传。”我扫过得月和倚楼,语气有些严肃,又让梳儿千万不能再说这个话。梳儿点点头,也是被刚才的话惊着了,一时间忘了还有旁人,好在倚楼和得月都能信得过,不然岂非落人口舌。

    说起来,我昨晚也做了个梦,只不过我梦到的是允岚,她在大火里哭,很真实又很虚幻,一直在问我凭什么,我也不知如何回答。许是昨晚提到了她,才梦到的吧,多想无益。

    中秋很快到了,今年的中秋很热闹,吃过饭后,梳儿和我在院子里奉香案,拜月娘,祈求月神保佑,容貌美丽,日子顺遂。阿楠拿了滚灯来,我们一起在院子里玩了会,又提着花灯去街上看耍把戏,猜字谜。兄长一路陪着我们,我们在前面看上了什么东西,兄长就跟在后面付钱,阿楠呢,就替我们提着。

    许久没这么放松过,不知道阿栩的中秋过的怎么样,前些日子来信说,忙得很,既要练兵,又要处理东宫事务,中秋也不见得能抽开身。不过祖母和母亲的身体愈发好了,祖母和太后是旧相识,这些日子,还常去宫里和太后作伴,母亲也回陶氏走动。

    我明白,她们是想尽力为我和阿栩铺路,既如此,我就更不能后退了。

    街上人很多,我叫倚楼悄悄替我送了封信去陆府,信上的内容很简单,我只是跟陆安说,明年他进京赶考,若不嫌弃可来我尉迟府小住。我相信凭着陆安的才学,中榜不成问题,日后必在朝堂有一番作为,此时交往比中榜后再去巴结显得情谊更真一些,至于他究竟会不会来尉迟府,我也不知道。

    “阿姊,那个兔子灯好漂亮,我们也买一个吧!”梳儿出言打破我的思路,一路拽着我朝一个玩灯的小贩跑去,那兔子灯还真是好看,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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