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

    虽只是迎子仪,但为彰显对陈氏的重视,圣上携二贵嫔亲临,婚礼也与大婚无异。阿栩本就领职于东宫,大婚更是忙碌,祖母年纪大了,无暇应对这样的场合,是以,母亲与我同来太子府相贺。

    婚仪繁复,我与母亲用了席便准备离开,却在快要出门时,母亲被几位夫人请着说话,我倒想在外面透透气,故而出去等着,倚楼前头已经先去让车驾到门口候着了。

    虽说圣上亲旨,按迎太子妃之礼迎娶陈氏小姐,可终究不是正位,是以婚仪还是白日举办的。如今天色还亮着,今日又没有日头,未免有些烦闷。

    “这雨要落不落的,还真是闷得慌。”听云摇着手帕嘟囔,我看看晃动的垂枝,谁说不是呢,虽说有风,吹来的却不是凉气。

    “云潇郡主这就要走了?我看你与陈家小姐尚有几分交情,怎么不多待待?”

    我转头,行礼:“今日太子大婚,三殿下作为臣弟,才是该多加相贺才对,圣上和娘娘已然回宫,留下殿下恭贺兄长,怎得您却躲懒到外面来了?”

    “大婚?纳个子仪罢了,父皇礼重世家,才给的这排面,还真当迎娶太子妃了。”

    沐元旵总是这样肆意,这样的话也敢在东宫毫无遮拦说出口,且不说是圣上亲口所言,就算是陈氏听到,也会记上一笔。

    似乎看出我在想什么,沐元旵无所谓地耸耸肩:“我连奴仆都没带,这里又没旁人,只要郡主不说,自然无人知晓我说过些什么。”说着似是无意望了眼听云,察觉到他的目光,我侧了侧身,将听云挡住。

    “我的人向来规矩守礼,殿下说得不错,的确不会有人知道殿下今日所言。只是殿下心直口快,不知在旁人面前是不是也会这样说。”

    他并不准备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又朝我走近两步,低声道:“你跟太子青梅竹马,我原以为太子妃非你莫属,不曾想被人抢了先?”

    “殿下何出此言,臣女自幼常在宫中,不止太子,臣女与您何尝不算青梅竹马,殿下这话若是传出去,岂非惹人笑话。”

    他微微一愣,继而挑眉一笑。

    “殿下身子孱弱,如今在外头这许久,奴婢们找不到您,若出了什么事,回去想必会被贵嫔惩罚,也为着您自己的身子,还请快些进去。”

    他饶有兴味地看我一眼,转身离去,母亲也恰好出来,与我同上马车。

    东宫离我府上并不远,却还是要穿几条街道,幸而今日为表郑重,特乘四驾,不然这车内可要闷坏人了。

    “檀儿,我出门看见你似乎与三殿下在说些什么?”母亲开口,面上似有疑虑。

    “你姑母还在世时,柔贵嫔一向温和谦顺,可如今后宫只两位贵嫔同理六宫事,她们又分别育有皇子,太子是你姑母养子,阿栩又是太子亲卫,我们不能与他们交集过密。”

    母亲的担心我明白,太子自幼丧母,后有我尉迟府扶持,可尉迟府失势,姑母过身,太子势孤,而柔贵嫔母族近年来深得圣上赏识,又是太后亲眷,可谓烈火烹油,繁花似锦。

    “母亲安心,女儿自有分寸,对了,那几位夫人找娘说什么呢?”

    母亲叹口气,很是无奈:“还能是什么,自然是你们姐弟俩的婚事。”似是试探,母亲看了看我,说道:“我与你祖母也都是世家出来的女儿,见识也没那么短浅,当然不急着你们的婚事,不过有一人我瞧着着实不错,说起来也是八世族的孩子,为人上进,就是前年的状元郎。”

    原来是他,欧阳芪,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欧阳芷与我有些往来,前些年在踏春台被三殿下伤了额角,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竟让三殿下去给他妹妹致了歉。

    他中状元后便外放去了玉华州,玉华州三十年前也是富庶之地,自从遭了水灾,便落了下来,是个贫瘠之处,他一个状元郎被外放到这样的地方,岂非有人刻意?

    “娘,欧阳芪不是还在外放吗?怎得说起亲事了?”

    我记得外放做官总要个六七年,就算是家中有权势,没个三年五载也回不得京都啊。

    母亲似乎对他很是赞赏:“这孩子真是栋梁之材,当初殿试一篇《治国策》让圣上赞不绝口,后来被放到玉华州那等偏远之地,只当要埋没,不曾想三年不到,建学堂,修路造桥,拓荒通商,竟让玉华州发展起来,颇有几十年前的复苏之象。圣上得知,龙颜大悦,已经拟旨,估摸着中秋前后便要回京了。”

    “圣上的旨意刚下,还未传开,方才找我说话的夫人是他的舅母,也是受他母亲所托,意在你,不过我也没有答允,等他回京再说。”

    我没有反对,继而问道:“那阿栩?”

    母亲面上挂上为难之色:“我看了几家姑娘,都很满意,识文断字,知书识礼,但你弟弟总是不应,一说起来,便只言自己事务繁忙,又要读书,无暇顾及。也不知他在想什么,罢了罢了,不想娶便不娶吧,只要是不娶宫里头的,都不要紧。”

    闻言,我随之一愣,阿栩的心思说不准还真在宫里,但瞧着母亲,我也不好多言。

    送母亲回了房间,我去水边坐会。

    “尉迟府的内院王爷说来就来,传出去受人诟病。”

    “咳咳。”沐宗玘尴尬地掩饰几声:“你怎么知道是我?”

    还用想吗?国公府规矩严,下人动作步伐都受过严格训练,这样突然急促地一阵声响,这又是内院,除了他还有谁敢在没有邀请的情况下进来?

    “王爷又是翻墙的吧!”有时我也很好奇,我这府里内外三四层,回回翻墙,不累吗?

    “今日在席上见你,人太多,不好说话,后面你出了太子府,又看到元旵跟你在说些什么,他一向骄纵,所以我想来看看你。”

    他说着,自顾自坐下,天边却闪起一道白光,紧接着是轰隆隆的雷声。

    我看他:“他不过是来挑拨几句,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他点头,欲言又止,我只是看着他,不多时,落起了雨滴,我起身往回走,他也准备离开,却在临走时开了口:“我本不想

    多问,可心里有疑虑,你的婚事自己可想过吗?我知道皇兄前两年有意为你我赐婚却被你止住,我也知道你的顾虑,可我总还想知道你真正的答案。”

    真正的答案,你是圣上的弟弟,手握临安军,我是尉迟氏的小姐,弟弟是太子心腹,我若嫁你,有里应外合之嫌,迟早为人忌惮。若说情意,自然是有的,相识于微时,怎会丝毫无情,可我真正的答案只有权衡利弊。

    见我不答,他欲离去。

    “回去洗个热水澡,再喝碗姜汤,别淋坏了身子。”

    他怔了怔,还是点了点头,回头冲我笑笑:“好,你快进去吧,别在外面待着,免得受凉。”

    我看着他离开,许久没有移开脚步,还是倚楼拿伞来寻我,才反应过来。

    “小姐,你这都淋湿了,得了风寒这么好?快进屋。”

    “听云,听云,快叫厨房熬了姜汤来,熬得浓浓的。”

    倚楼扶我进屋,又喊着听云,听云见我湿了衣衫也是一惊,唉呀一声,就往厨房去。

    这姜汤喝了下去,却还是没顶住,第二天竟发了高热,府医把了脉说是风邪入体,叫人去药铺捡了两剂药回来,让我喝上几天。

    这几天昏昏沉沉,母亲还以为是她那天说起我的婚事,我不高兴,才在外面淋了雨在我床前抹了好一会眼泪,我只好劝慰母亲并非如此,只是看景失神,没顾到落了雨。

    才把母亲劝回房里,却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殿下,殿下,这是郡主闺房,您不能进。”倚楼急匆匆的声音唤醒了我,隔着屏风,只见房门打开,那人站在屏风外,

    倚楼绕进来:“小姐,是太子殿下。”

    什么?我示意,倚楼将我扶起靠在床边,随即出去带上门,在门口等着。

    沐元晨见她出去还想上前,却被我止住:“殿下!屏风之隔,不可逾越。”

    许是听到我语气强硬,沐元晨也没有再上前。

    “听说你病了,怕你因我伤心,心思郁结,所以我来看看你。”

    我皱眉:“有劳,只是风寒,与殿下无关。”

    “怎会与我无关,你是在我婚仪第二日就病的,难道不是伤心太过?”

    原来他是这样想,他以为我是无法接受他娶了旁人,一时伤心才致如此,我张口解释:“我只是不小心淋了雨,殿下不必多虑。”

    他却摇了摇头:“是我辜负了你,我自开始便认定你我会是夫妻,若不是陡生变故,如今我们早已结发大婚,可我却先迎了旁人。阿檀,你放心,即便如此,日后你也必定是我唯一的太子妃。”

    “住口!”许是太过激动,我没忍住咳嗽了两声。

    他有些焦急,却因着我前面的话,没有越过屏风。

    “你迎陈氏女入东宫,却不以太子妃之位许之,已经引得陈氏不快,其实圣上也看重陈氏,对你此举并不赞赏,只因你是储君,圣上有意为你周全。如今你说这样的话,若传出去,便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到时陈氏会视我为眼中钉,圣上也不会护佑我。”

    “你大婚没几日,今日就在这里,可有想过,对我而言会是什么?”

    他摇头:“对不起,是我一时说话失了分寸,但是阿檀你信我,我对你是真心,自会替你打算周全。今日无人知晓我来了

    尉迟府,我进内院也是躲过下人的,除了倚楼无人看见。”

    “允岚人品贵重,端和有礼,殿下要对她好些。”

    他抬眼,点了点头:“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唐突。”

    他走了,倚楼进来满眼担忧:“小姐,太子殿下一向持重,从未有过这样失态,许是真对小姐真心。”

    的确不曾,他是君子,没有过这样的行径。我从未怀疑过他对我的心意。可圣上当年与姑母何尝不是情深,终究不还是互相算计,没低过深宫皇权吗?

    “吩咐好各门的护卫,看好院墙,给影卫也递个话,以后尉迟府加强戒备,不能再让人翻墙进来了。”

    经过刚才这一闹,头疼的厉害,吩咐完这些又告知了门房,近些日我谢绝邀约,不便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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