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次日,过了处暑的天气转凉不少,天边微云卷动,墙角的木槿花一层层的开,被风吹掉落在池水中,挡住了鱼儿跃动的身躯。

    少女们谈笑的声音夹杂在风中,拂过池中残余的荷花,卷到不远处的花园中。

    宋嘉欢坐在园中的亭子里,无聊地往嘴里扔了个果脯。

    半响才悠悠道:“对面就是男宾歇息的院子,她们背诗的声音再大点,怕是连楚王府外的人都能听到了。”

    萧玉捂嘴轻笑一声,“本就是顺意而为的事,成与不成皆看天意。”

    “是也是也。”

    宋嘉欢直起身来,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问向萧玉:“今日你可曾见到赵琛?”

    “他和宋容芝站在一起的时候,脸色更白了几分,也不知是不是用了什么脂粉,看着还挺自然。”

    萧玉蹙眉点了点头,“许是天气转凉,身体不舒服吧。”

    不过虽说赵琛本就身体不好,但是自打娶了月和公主后,看着好似更弱了些。

    眉眼间也不复往日谦和有礼的样子,多了几分低眉顺眼的怯弱。

    只是月和公主美名在外,无人敢质疑,只当他是身体抱恙。

    宋嘉欢不可置否,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左右不关我的事,我还是想想给玉儿姐姐添什么嫁妆好。”

    不等萧玉捏她嘚瑟的脸,一阵清亮跋扈的笑声传来,两人同时回过头去,宋嘉欢率先站了起来,昂首看着来人。

    她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了一番,“哟,好久不见啊月华,宫里最近的伙食莫非有所改善了?”

    “你!”

    宋容月抬手生气地指向她,但是又想不出来什么词反驳,只跺了跺脚,愤愤道:“宫里的东西自然是好的,用不着你说。”

    “哦。”宋嘉欢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确实,我也不稀罕。”

    宋容月闻言轻哼一声,故意提高了嗓音,语气中带着点呛人的火药味。

    “罢了,到底还是你那妹妹更知书达理,无怪乎大家都称赞她。”

    语罢,一旁的薛宁茹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宋嘉欢,忽地轻声提醒道:“公主,胤亲王府的卿云姑娘还在水榭那里等您呢。”

    宋容月与她对视了一眼,没给宋嘉欢一个多余的眼神,转身想要离开。

    却听薛宁茹又微蹙着眉头,踌躇地说:“不过我好像看见谢大人也往那个方向去了。”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在场几人都听见,宋容月顿住脚步,又回身往亭子走。

    “不去了,本宫与兄长一样,看见他就不舒服。”

    她边说边坐到宋嘉欢旁边,随手拈起一颗葡萄,见萧玉正含笑看着自己,眼睛转了转,也朝她笑道:“今日见那桓家姑娘,长得倒是乖巧,且又鲜少回京,萧姑娘为何不和她一起?”

    萧玉敛眼挽唇一笑,“桓家妹妹年幼,日后又要在盛京生活,多结交些朋友自是好的。”

    谁知宋容月听完面色变得极为冷淡,她擦了擦指尖的水珠,轻蔑回道:“要本宫说,是你当昭阳的尾巴当习惯了吧。”

    不等萧玉开口,宋嘉欢微眯了眯眼,率先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言道:“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干脆去将池子里的水都喝光,免得你的嘴巴闲得慌。”

    平日找茬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开始挑拨她和萧玉的关系,什么时候她月华公主能有这个脑子了?

    说完她又将琉璃果盘从她面前拿了过来,好不容易才忍住想要扯她头花的冲动。

    “你!”

    宋容月也伸手想要抢果盘,忽然感觉腰带被人勾了勾,她侧首看了眼薛宁茹,眉眼挂着几分不耐烦,长吸了口气。

    每次不管是跟昭阳吵架还是打架她都没赢过,当真是烦死了!

    不过想到今日薛宁茹的话,她的气也消了几分,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宋嘉欢一眼,今天她的好戏她看定了。

    她起身扯了扯嘴角,在转身离开时,朝两人笑得颇有深意,“走,那桓姑娘本宫瞧着甚和眼缘,我们去会会她。”

    宋嘉欢嗤笑一声,这是讲不过她,去找别人报仇呢?

    她虽不喜欢那个桓若彤,但她到底是外祖母嫡亲的侄孙女,且日后与萧玉也是妯娌关系,两人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是以萧玉起身,走到了宋嘉欢身侧,却是朝她摇了摇头,“若彤她聪明着呢,我过去看看便是,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宋嘉欢略加思索,便站在原地看着她跟随其后,背影消失在拐角的花丛。

    她无聊地托腮扫视了一圈,脑海里不由得想到方才宋容月的话,又猛地睁圆了眼睛。

    此时天色尚早,还未到新娘进门的时辰,宋卿云不去跟那些人玩飞花令,跑到水榭等谢大人干嘛?

    描画精致的黛眉不经意蹙起,好奇心像是猫抓挠心般让她心头痒痒的,这时她恰好看见一婢女拿着托盘走过,连忙叫住了她。

    “你是楚王府的婢女?”

    婢女应声回是,宋嘉欢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见四下无人,又道:“那你可知水榭往哪边走?”

    “奴婢知道,只是.....”

    那婢女为难地看着托盘上的鲜果,“这是云乐县主吩咐送到角亭的鲜果……”

    话没说完,宋嘉欢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也不是个爱找茬的人,遂而拍了拍玉珠的肩膀。

    “荷花池旁的角亭你也知道在哪里,你送过去吧。”

    玉珠面色犹豫,郡主人生地不熟,又是个不记路的性子,她总有些放心不下,可惜四喜今日身体不舒服,没能一起跟来。

    宋嘉欢挑了挑眉,附耳对她道:“无事,我这机灵劲儿你就放心吧。”

    玉珠无奈地看着自家郡主那自信的样子,怀疑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今日毕竟是皇室大婚,想来也无人敢闹事,也就点头接过了果盘。

    这楚王府当真是建的又大又绕,且没有规矩可言,以至于宋嘉欢跟着婢女不知道转了几个弯,才看到水榭漆红的檐角。

    她偏头扶额站在柳树下,看着不远处的被帘子遮挡住的水榭,自那之中传出阵阵悠扬的琴声,疑惑道:“就是那里?”

    婢女点头,“是的,好似已有贵客在里面,郡主可需要奴婢去通报一声?”

    “不用,你在此等候便是。”

    她提裙往前走去,丝毫没注意到婢女不对劲的眼神。

    宋嘉欢故意放轻了脚步,还未走近水榭鼻尖便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甜腻却清淡得很,让人闻着心跳莫名有些加速。

    她撇了撇嘴,宋卿云不是喜欢那种高雅的梅香吗?

    且今日她的琴音怎么不似以往那般好了,反倒有些生涩,琴音断断续续似乎在诉说什么,一点也听不见人的交谈声。

    她咬唇想了想,抬手理正自己的头冠,脸上挂着自认为极其冷傲的笑意,昂首掀开了帘子。

    朗声道:“这谁弹的琴啊?琴艺真差。”

    语音刚落,她愕然看着里面那人朝他行礼,有些不明所以,“你哪位?”

    “襄阳人士李怀安拜见郡主。”

    男子一席蓝衣,五官端正,行礼时颇有几分名士之风。

    宋嘉欢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只当是自己走错了,懒得吭声,转身想要离开,谁知那人快步走到她身前,将她拦住。

    清声道:“郡主可是不记得我了,可当初胤亲王府那惊鸿一瞥,我至今无法忘怀。”

    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她,宋嘉欢往后退了一步。

    她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飞快,胸口也闷闷的,抬眼厌恶地看着他,声音冷如寒霜,“不想死的话,给我滚开!”

    李怀安见状却丝毫不为触动,反而壮着胆子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隔着轻薄细软的料子,他似乎能感受到她柔软娇嫩的肌肤,不由得更为放肆。

    “郡主可是因为我久未回信而生气?那当真是冤枉我了,您送我的手帕我还日夜揣摩着,丝毫不敢怠慢郡主的心意。”

    “你放肆!”

    宋嘉欢蹙着眉头想甩开他,却不知为何浑身发软,使不上劲,连带着步伐有些踉跄。

    她心知今日被人算计,只想赶快离开,可那李怀安却总是拦在面前不让她走。

    美人娇艳,眼尾微挑,带着一丝妖媚的意味,雪肤又泛着旖旎的红,像是多汁饱满的蜜桃,看得李怀安心猿意马,怎会轻易让她离开。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将她逼退到栏杆旁,喘息着低声道:“郡主莫要挣扎了,我对您的一片心意您还不懂吗?我只想伴郡主身侧,与您琴瑟和鸣,您便答应我吧。”

    宋嘉欢死死地咬着红唇,手心紧攥,腥甜的血腥味和痛意让她保持着一丝清明,然而眼里的恼怒和恨意全被掩盖在雾蒙蒙的水润之下。

    她只能朝他一字一顿恨声道:“我一定会杀了你。”

    从她来楚王府观礼开始,有人便一步步算计着她的心思,又支开她身边的人,好让她无意间中计。

    当真是煞费苦心,心间涌起的滔天恨意让她浑身止不住发抖。

    这么想让她身败名裂的除了那两个人还能有谁呢?

    此刻她的鼻尖再也闻不到了那股甜腻的香味。

    她猛地意识到是那香有问题,闻着甜腻清淡,却能极其霸道地席卷人的身体,可是为什么此人却不受影响?

    情况紧急,她到底该怎么办?

    耳边传来细细的流水声,她闻之一震,抬手想取掉发髻间的头饰,那嵌丝的工艺细致到了花蕊的垂动弧度,以至于连带着些许青丝被她一同拽下。

    头顶痛意袭来,刚好助她用尽力气将发饰扔到外面的水中,贵重的发冠掉入水中,“噗通”一声,动静极大。

    李怀安一惊,没想到她这么能闹腾,想到那人嘱托的事情,意识到一旦坏事,自己定无好的下场。

    他眼神一凛,将她手心偷偷攥着的簪子抢了过来,扔到一旁,语气不由得有些不耐,“郡主无需着急,该来的人自是会来。”

    语音刚落,他便听到耳边传来了若有若无的说话声。

    狭长的眼睛一亮,敛眼看着桃腮带粉,美眸迷蒙之人,三千青丝散落而下,金红华贵的衣诀有些凌乱。

    见樱红诱人的唇瓣被她咬出了血丝,他用食指用力地擦了擦她唇上的口脂,再涂抹到自己脸上。

    随后又将发带扯松动,意味深长地笑出了声。

    “郡主,好戏开场了。”

    宋嘉欢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他松手跪在石桌旁,垂首朝她求饶道:“求郡主放过草民。”

    ???

    怎么会有男子这般下贱,不学名士之风,不好策论学术,偏生学得一副恶心人的模样。

    宋嘉欢气急,感觉到力气恢复了几分,上前一脚踹在他胸口处。

    本也没能使上几分力气,见他故作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她又抄起石桌上的茶壶砸了过去,被他巧妙躲开。

    因着动了太大的气力,以至于她不得不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撑在桌子上,大口的喘着气。

    耳边的脚步声越发靠近,她看着一片狼藉的水榭,下意识想掀开帘子跳到水里,可却有人先一步掀开了门帘。

    突如其来的亮光和众人的视线宛如刀尖凌迟在她身上,她不由得眯了眯眼,理正了衣衫,昂首神情冷淡地看向来人。

    然而隐藏在袖中的手却在不自主地微微颤抖着。

    水榭内破碎的瓷片和茶水散落一地,正中歪歪扭扭地摆放着一张七弦琴,蓝衣男子跪在一旁颔首不语,侧脸却印着斑驳红印,发带耸拉着。

    唯有她站的挺直,华衫未乱,青丝垂下,双眸冷傲迎着众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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