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领

    阴风列列,断壁残垣,雨水从破碎的屋顶滴落,身形单薄的少年抱着双膝,汗湿的发如枯草般,黏满了黄泥。

    他的手无意识地在地上挖着,已是血迹斑斑。

    突地,上方传来一阵叹息,他的眼前落下绣有层层叠叠竹叶的青色衣摆,有人自他面前蹲下,递过一个肉包。

    她的手修长、洁白、漂亮。

    他怯怯地看着肉包,不敢伸手,唯恐弄脏了她。

    “吃吧。”她柔声道,“这儿不安全,待你吃完,我送你去别处。”

    见少年仍缩在墙角,她微微倾身,将包子放在他的唇边,少年强忍着饿意,就着她的手,小口小口地咬,不敢触碰到她一点。

    “喂。”此时突然过来另一位少年郎,身着鹅黄锦衣,衬得唇红齿白,见此情景,他恶声恶气道,“我们可是来探查情况的,谁让你滥好心了!”

    雨水滴落,他灵活地闪身躲过,站在一旁抱臂看着,神情很是不痛快,反倒破坏了他俊俏斯文的模样。

    “喂。”见女子不语,他哼哼两声,大步走上前,就去要抢她手上的肉包,不料地上一直沉默的少年突然猛地跃起,狠狠地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啊!”

    “小师妹?”

    沈鱼揉了揉额头,“对不住啊师兄,是我没看路。”

    自入玉城开始,她便一直重复做着这个梦,起初只是少年流浪乞食的情景,后来便慢慢出现了青衣女子,至昨晚,还新出现了一个锦衣少年。

    难道是薛玉琉放跑那个魔的缘故?搞得她这几日都没睡好。

    沈鱼又揉了揉额头,想起进入玉城后就格外沉默的贺稚舒,连忙从乾坤袋里掏出面具,笑道,“师姐,在提花镇便答应过给你做的面具,现在做好啦!”

    她手里拿着的,是白玉制成的猫咪面具,上面还画了几朵小兰花,画工虽有些粗糙,却不减其整体的清新淡雅。

    沈鱼羞赧地笑了笑,“我画技不精,还望师姐不要嫌弃。”

    贺稚舒自己都快忘了此事,没想到她仍记得,惊喜地接过,立马戴了上去,“多谢小师妹。”

    “好看!”沈鱼满意地笑了,又从乾坤袋里拿出另一个面具,递给了柳京舟,“做完师姐的,白玉还有剩,便给师兄做了一个老虎。”

    说着,她自己先乐了,“老虎和猫咪,多配!”

    贺稚舒愣了一下,未被面具遮挡的耳后慢慢浮起一点红,柳京舟轻咳一声,拍了拍沈鱼的脑袋,“别乱说话。”

    他把老虎面具往脸上一扣,凝起水镜左右瞧了瞧,才满意地取下来,“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去琼花台吧。”

    琼花台建于六家掌权之初,自玉城迅速崛起后,便成了历年来仙门大会举办之处。

    柳京舟特意放慢了脚步,同沈鱼落在后面,耳语道,“小师妹,你给我和舒儿师妹都送了东西,可有给玉琉准备?”

    遭了!沈鱼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她竟把答应给薛玉琉的红绳给忘了!

    见沈鱼面上的神情,柳京舟多少也猜到了几分,叹道,“小师妹,大家都是一路走过来的伙伴,可不能厚此薄彼,更何况,玉琉还是你未来的道侣。你想想,要是今日玉琉送了一圈东西,唯独落下你,你会怎么想?”

    压根不会多想,沈鱼腹诽道。

    但此事确实是她言而无信,沈鱼看着薛玉琉的背影,总觉得莫名有些低气压,她垮了脸,求助道,“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柳京舟不忍见自家小师妹为难,却也爱莫能助,眼神飘忽游移,“咳咳,我想,玉琉也是能理解的吧。”

    说着,他丢下一句“小师妹加油”,便迈开步子,赶上了贺稚舒,同她肩并肩走着。

    好不靠谱的男主!

    沈鱼磨磨蹭蹭地凑到了薛玉琉的身边,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薛道友,我想了又想,单单一条束发绳的话太简单了,你喜欢什么坠子?我给你加上去。”

    她很热情地掏出自己乾坤袋里的各种小配饰,抱了满怀,“怎么样?有没有看上的?没有的话本小姐带你去买新的!”

    薛玉琉面色不变,唇角微翘,“沈道友挑就好。”

    看来没有生气!沈鱼顿时感觉整个人又好了,连带着说话也眉飞色舞,“那就我挑啦!保证给你编个好看的!”

    薛玉琉极快地“嗯”了一声,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沈鱼脚步轻快地跟在后面,一行人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耳边便响起来鼓声,糅合了悠扬的琵琶,远远荡开了去。

    放眼望去,天空澄碧,纤云不染,飘带飞扬,提前用法术录好的乐女在空中起舞,轻盈优雅,仙气飘飘。

    几人方在圆台边找到位子坐稳,鼓声便戛然而止,身处高台的贺宁宥放下手,站起身,声音随着灵力如水波纹般远远地扩散出去,“此时诸位所在的琼花台,正是本次仙门大会的会台,我谨代表玉城,欢迎各门派的到来!望参会的各仙门在比试中谨守规则,大放异彩!”

    贺宁宥说话的功夫,沈鱼扭过头,看见薛玉琉正盯着某一处看,她顺着看过去,原是一身红衣的骆玉珠。

    察觉到她的目光,骆玉珠的神情立马由阴转晴,站起来兴奋地朝她招手。

    沈鱼显然有些招架不住她的热情,朝她笑了笑,又将目光放回了琼花台。

    仙门大会的第一天往往都不是正式比赛,而是由去年的魁首在琼花台上接受来自其他仙门的切磋挑战,一般是以观赏表演为主。

    去年的魁首正是云暮山,沈鱼期待地看向柳京舟,却见他坐在位子上纹丝不动。

    “怎么了小师妹?”柳京舟转过头,笑道,“今年是方领师兄带师弟师妹们参加你忘啦?”

    方领啊……沈鱼知道方领这个人。

    他出身不高,天赋却很高,出世那年古剑衡弈毫无征兆自万剑山飞出,云暮山掌门钟乐真人追衡弈剑而出山,见方领天赋当机立断收其为徒,自此,方领便长于云暮山,成了云暮山的大师兄。

    后来,更是与天纵奇才的男主柳京舟齐名的存在。

    柳京舟方说完,方领便站上了琼花台,他着一身黑色劲装,眉目修长疏朗,于日光下蒙上一层淡淡的莹泽,似柔和润玉,唇却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看上去坚毅无比。

    而上来同他一人切磋的却是有四人,分别是玉城卢家的卢令术,离仙宗的历盼兮、凌虚派的玉音以及天蝉谷的云清影。

    “一对四?”沈鱼有些吃惊。

    能代表门派前来的,定然不会是什么等闲之辈,就算方领天赋异禀也不是这么玩的吧?

    柳京舟笑道,“小师妹,你接着看就是了。”

    卢家擅剑,离仙宗擅乐,凌虚派擅符术,天蝉谷则擅毒,卢令术率先拔剑冲了上来,方领却仍淡定地站在台上。

    等到长剑快刺到眼前,台下有人惊呼一声,方领才架剑起势,右腿屈腕弓步,左脚撤步,同时右手与肩平劈下,只轻轻在卢令术肩前一点,他便觉身体犹如灌铅,手沉重得抬不起剑。

    不同于柳京舟招式华丽,出剑时快、狠、准,方领出剑的速度其实并不快,更多的是柔、稳,招式也是朴实无华,一击即中,点到为止。

    卢令术的手无力地垂下,剑尖划过台面,发出“滋啦”的声音,整个人僵硬得像是被定在了台上。

    同为金丹期,卢令术失去战力却如此之快,一时间,台下众人皆有些惊骇。

    敢于一人迎战,果然是有实力在身的。

    柳京舟稳坐如山,语气含笑,“一段时日未见,方师兄还是如此。”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擅毒的云清影,紫影闪过,她便已到了卢令术身边,食指与中指并拢,往他背后拍了一掌,朝另外两人喝道,“胜负未定,莫要分心!”

    此话如当头一棒醍醐灌顶,历盼兮回过神来,手腕翻转间笛子便抵在了唇边,随乐声一道泻出的是玉音手间的符箓,翻腾飞舞,令人眼花缭乱。

    这边双管齐下,那边云清影替卢令术短暂地解开了限制,单手掐诀,腰间的佩剑飞出,嗡鸣着同卢令术一块儿刺来。

    琼花台上法术乱飞,一阵流光溢彩,台下的人被历盼兮的笛声震得耳朵发麻,只有方领仍稳稳地站在其中,一如方才的淡定。

    终于,他再次架剑起势。

    沈鱼屏住了呼吸。

    只见他右脚提起,收于左脚内侧,前脚掌着地,衡弈平刃向前伸引,长弧划过,剑影闪过寒芒,时间空间都像是被定格。

    不过几息间,空气又开始流通,最先被打下台的是历盼兮。说是打却也不太恰当,她的身下垫着淡淡的灵力,落地后只是踉跄几步,便站稳了身子。

    第二个下台的是云清影,她不擅正面对抗,即使方领的剑已是很慢,她仍来不及闪躲,一身手段还未使出,便被剑气击飞下台。

    玉音的情况则比她们要好些,她身为符修,防御的手段自然不少,加上方领出招时并未刻意针对她,是以对上衡弈倒也能抵挡一二。

    她深吸一口气,摸出藏于袖中的符箓,单手掐诀,其势如破竹,光芒大盛膨胀至数倍,正要射往方领时,变故陡生!

    方领剑还未抬起,突然全身猛然抽搐起来,鲜红的血自嘴角蜿蜒而下,“轰”地一声,他砰然倒地。

    玉音忍不住惊叫一声,手中的符箓失去控制,眼见就要朝着不省人事的方领狠狠砸下!

    众人皆是大惊,反应快的已然掐诀起势,力图挽救。

    柳京舟亦是面色大变,他轻拍桌面,流星嗡鸣着先行呼啸而出,紧接着他足尖点地借力,飞身从看台上掠向琼花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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