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静了一下。

    许如歌沉了沉心思，相比第一次的紧张和刻意放慢的语速，她这次显得更为从容，她站起身，仍旧从善如流的说道：“我还是坚持我之前的看法，另外我认为，黄福林的死亡更加确认了，这三起案件都与那个笑脸有关系。”

    此话一出，众人的注意力再次投射到前两起案件上，刘局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三张红色笑脸，说道：“具体说一下你的分析过程。”

    “首先，黄家发生的两起案件，皆是被凶手刻意伪造成自杀的假象，通过尸检报告也刻意得出凶手懂得药理学知识，因此，我查了黄家近十年的自恋，发现在五年前，黄福林在6月份到9月份找过心理医生，那根据时间推算，现在这位心理医生的年龄应该是在35岁左右。”

    “为什么会是35岁的心理医生？一般的用药常识，护士还有普通医生就连诊所的人都懂。”有人发问。

    许如歌点点头，回道：“确实，但黄福林不是为自己找的心理医生，而是为黄语嫣，6月份到九月份期间正好是暑假，像他这样一位极其想给人留下朴素质朴企业家印象的人，是不会让孩子刻意得到特殊优待的，而当病人是一位女孩子的时候，医生的样貌、年龄、学历以及性格甚至说话的口音都会放到她挑选医生的选项之中。”

    “你是说，凶手早在五年前就计划好了，等到现在才动手？”

    “别急，这也是谢警官之前告诉我的”，许如歌看向谢斯南一眼，女孩声音变得铿锵有力，“谢警官说——要有点耐心，凶手有时候比我们想象的更加狡猾，而凶手的狡猾之处在于他很有耐心，根据黄语嫣身上的疤痕，有一处疤痕是在四年前留下的，而一般的人自杀，刀子划过皮肤呈现的口径应该是平直的，而不应该是呈现弧度的。”

    谢斯南背靠在椅子上，抬眸看向正前方的女孩，想起那夜在许家监控室对她说的话，唇角不留痕迹的一弯。

    “那照你这么说，凶手就是黄语嫣的心理医生了？”李队咧咧嘴，声音上扬，“那还等什么，这不是很好找吗！”

    “刘局！我带人先去，就怕人跑了！”

    “等等！李队长，别着急，我还没说完”，许如歌出声打断他，“我没查到这个人的资料，甚至黄福林当时一口否认自己的女儿有精神疾病，所以，这些没有实证。”

    李队那张黝黑的脸上有了一丝惊厄，继而情绪渐起，“没有实证？！没有实证我们搁这听你说啥！”

    “李均！”刘思源拿笔尾敲了敲桌子，继而又道：“你继续说。”

    “好”，许如歌点点头，“其次，犯罪的目标和环节设置都非常的巧妙和复杂，充分利用了天时地利人和，并掐算好时间，在整个作案过程中，他十分沉着冷静，因此，现在遗留下的证据极少，甚至连监控都没有，而他，在隐于暗中，极其享受着看到死者死去的过程......”

    许如歌突然停顿了一下，声音渐渐变小，眼底闪过一丝失措，她无意识的将目光投向谢斯南......她好像忽略了一点！

    不是！她确实忽略了一点！

    “怎么了？”谢斯南一下坐直了身子，“你想到什么了？”

    “我......”众人的目光皆落在她身上，她无暇顾及，“如果前两起案子发生时，他都在现场，那黄福林死的时候呢，他怎么会不在？”

    “镜子，镜子一定有问题！”

    复仇就像一场漫长的死亡，他怎么可能会错过死前最精彩的部分？！

    *

    黄家三楼。

    那间房间门口的警戒线还未撤，屋内的灯亮起，众人再次排查摸索着，谢斯南走进了那面镜子，当他站在镜子面前时，盯着那张扭曲的笑脸，根据笔迹鉴定，这个和许家红绸布上的笑脸并不属于同一人，但他却隐约觉得.......

    谢斯南抬手，在镜子四周及镜面上敲打了几下，半响，眼光暗淡了两分。

    “警官，我家老黄不是心脏病突发死的吗？”黄太太仍旧面容精致，涂脂抹粉，在一楼入口处，叫住许如歌，“你们要找人也嘚找那个贱|人去，可不能放过她，要不是她，我家老黄......”

    她说着说着就开始哭，许如歌视线从他身旁的助理，落在她身上，“黄太太，请节哀。”

    她没答，眼眸却尖利的看到正在端起花瓶的警员，出其不意的喊道：“哎哎哎！小心小心！”她踩着高跟鞋急急忙忙的跑过去从警员手中接过来，细看花瓶上还镶嵌着钻石和翡翠，黄太太一下不哭了，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花瓶。

    “别介意，这花瓶是先生特意从法国拍卖会上拍下送给太太的生日礼物，如今人不在了，总要留点念想。”许如歌看见李卓然投向女人的那抹笑，点了点头。

    “看得出来，黄太太很信赖你。”她多说了一句。

    “黄太太很照顾我，对我很好”，李卓然抚了抚眼镜框，对许如歌露出一抹微笑。

    许如歌原本想笑笑了之，却突然眼底微蹙，视线落在他衣袖边缘上。

    一点点，几乎无伤大雅的红。

    “李管家，您有女朋友吗？”

    “孤家寡人一个。”李卓然笑着寥寥答道，随即岔开话题问道：“警官，您们是在找什么东西吗？需要帮忙吗？”

    许如歌抬眸朝他弯了弯唇角，透过那副镜片，看见他那双眼睛，他眼睛长得很好看，欧式双眼皮，却被一副老旧的黑色镜框遮住了一多半的神韵，她改了口，说道，“我们在找一个电子监控。”

    “哦，这样啊，你们不早说，我倒是想到，黄家还有一处监控区，但平时老板不让去”，他看了眼擦拭花瓶的黄太太，继而转头问她，“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电子监控。”

    “那我叫个同事一起，省点事”，许如歌笑笑，她不怎么认识市局的人，一眼扫过去，就看见任波，“任警官，李管家说还有一处监控，要不要过去看一眼？”

    任波视线越过许如歌，落在身后的李卓然身上，点点头，跟旁边站着的人说道：“这样，小吕你跟着一起去一趟吧，也长长见识。”

    吕仲泽朝许如歌wink了一下，似乎有些兴奋。

    黄家另一处监控室竟设在后花园。

    黄家的后花园似乎很有考究，一入眼帘就是一座假山，圆形水池围绕着那座假山，水池里也蓄满了水，里面养的不是金鱼，却是乌龟。

    略有些奇怪的是，四周满眼低矮的树丛，不见一棵高木。

    “自从建了新监控室之后，这处监控废弃了一段时间，所以里面难免有些脏乱。”李卓然在前面带路，两人在后面跟着。

    许如歌见他如此沉着又坦然，不免有些怀疑是否自己想错了，毕竟他的职业也并不是心理医生......许如歌微微走了一会儿神，就听见李卓然说，“就是这了。”

    在后院的墙角边缘处，有一扇门，深灰的颜色几近将其隐匿，待走近时，才会发现此处多了一点东西。

    许如歌不禁停住脚，四下观看了一眼，“这监控室怎么会想到建在这？”这里离着前面的主院有段距离，而且为什么要这般隐秘和偏僻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来之前，就有了”，李卓然开了门锁，说道：“进来吧，我开个灯。”

    “不过，我之前听黄先生提起过，说是找人算过，放在此处”，他顿了段，老旧的灯泡一闪一灭，就听见他低低说了两个字，“辟邪。”

    两人打开手机灯光，借着光源，看清了这间平房的构造，屋内不大，一排老旧的监控系统，还有两把椅子，许如歌扫了一眼整间房子，地上的砖有些松动，四周全是水泥砌成的墙壁，甚至连个窗户都没有，密不透风。

    “李管家，这监控还能打开么？”

    “李管家？”

    ——啪嗒一声！

    两人都猛地回头看，不禁瞪大了瞳孔！

    ——房门被关上了！

    他从外面上了锁！

    吕仲泽率先跑到门口，狠狠的来回拉拽了门锁，却发现门锁拉几下就松掉了，根本没用，“这墙也是水泥砌成的，那人想要干什么？！”

    许如歌心里骤然一顿，两人面面相视一眼，心里都有了答案，许如歌趴在门缝上听见外面并没有什么走路的动静，便出声喊道：“李卓然，你以为这样他们就找不到我们了吗？我能发现，他们也能发现！”

    “我自然知道，可是有你们陪我一起，岂不是也挺好。”

    “真是疯子！”吕仲泽咒骂。

    “歪，小帅哥，要怪就只能怪你命不好，偏偏她选了你做伴死鬼”，门口的人将手中的线一拉，“倒计时了哦，放心，我替你们算过，这毒气蔓延也要半个小时，不过，就算你们侥幸没死，估计也会神志不清，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脑子就要被废掉了！”

    许如歌和吕仲泽连忙捂住口鼻，各自打着电话，却纷纷皱了皱眉，发现电话信号全被阻断，两人弯腰四处寻找源头，许如歌听见门外走动的声音，猛地砸了一下门，“你是怎么杀死黄语嫣的？”

    许如歌倚靠在门上，支棱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半响，外面的人说：“行吧，告诉你们也无妨，不过你们警察真是蠢啊，我只不过催眠了她，让她自己打开窗跳下来而已，这么简单的作案手段，你们都怀疑，还是说你们在质疑我的能力？”

    他说话带着冷峻的变调。

    “她那么信任你，你当真下得去手！”许如歌双手捂住口鼻，使劲发声。

    门口传来一阵苦笑不得的笑声，继而道：“其实......这都要拜你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