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再继续做样子监视布拉坎的消息，还是由蕾珂莎寄信告诉萨尔弗莱诺的。

    她告诉萨尔弗莱诺这个消息的信件里，甚至附录了教他辞职信怎么写才不至于太过丢人的教学。

    萨尔弗莱诺倒是真的相信蕾珂莎的消息，毕竟训练期间她流露出的对卡尔的不屑并不像是演的。

    在罗德里格斯公爵领没干俩月的萨尔弗莱诺辞职了，老管家收了他的辞职信后，小声抱怨着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一个比一个眼高手低云云。

    萨尔弗莱诺只当没有听到，跑得比兔子还快。

    *

    至于蕾珂莎所在的那个情报组织“网”，今天也终于录入了两个新成员的信息。她观察了那两个家伙整整一年，确定他们能成为合格的情报人员。

    而且其中一个甚至还是巫师，这对别的行业来说是个问题，对情报组织来说却是个优势。

    “你是不干了吗？”辛西娅翻着卡特兰托的辞职信，脸色说不上不好，但也绝对能给当事人一定的压力了。

    卡特兰托自然不能告诉辛西娅“网”的事，只说：“这段时间我在做的其实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在一不小心被拉上战车之后，竭尽全力地活下去。”

    辛西娅倒也不是完全无法理解，但还是带着些高高在上：“对你们这样的人来说，活着就那么重要吗？”

    被清洗是更严重的情况，但我不能告诉你那个预言，否则麻烦会更大。卡特兰托这样想着，嘴上却说：“除了活着，我还能再期盼些什么呢？一个精灵也没有什么拥有远大前程的可能性，只能当仆人苟活，或者当佣兵玩命。”

    辛西娅陷在软椅里，一手托着头，说：“你可以成为王室的间谍，为国家服务。”

    卡特兰托自然不能告诉她“网”的事，只提出了一个各退一步的请求：“但我现在想稍微休息一下了，不过，如有需要，一定随叫随到。”

    这倒不是说谎，卡特兰托现在无比想念以前那种吊儿郎当的日子。她并非不适合老实上班，只是为王室工作真的太考验心理素质了。

    她自认心理素质在短时间里还达不到那个地步，还不如尽可能地减少按部就班的可能性。

    “好吧。”辛西娅挑了挑眉，“我放你休息一阵子，你想去哪儿都可以。反正布瑞塔尼亚就这么大点地方，我要是想，总是找得到你的。”

    也许是因为依旧困于在地球上受到的教育的缘故，这种被肯定被重视的感觉仍然让卡特兰托感到十分感动。有一瞬间她甚至想过，如果辛西娅真的觉得她是值得使用的人才，那再危险的工作她也愿意去干。

    只不过卡特兰托现在是真的累了，心累，这些日子里她每一天都神经紧张，现在她只想过一阵可以放心地丢掉脑子的生活。

    *

    走出王城的一瞬，她嗅到了阳光与风的香气，世间万物都变得友好了起来。卡特兰托这才有了任务完成的实感，只要这位辛西娅王储还没无能到要靠煽动种族仇杀来证明自己或转移矛盾的地步，布瑞塔尼亚的精灵和半精灵就还能再多苟很多年。

    不管怎样，现阶段能苟住就算赢。

    或许是因为埃提尔纳尔暗中的操纵真的成效显著的缘故，伊迪斯女王在得知卡尔被暗杀后的反应竟然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并马上就把辛西娅公主任命为了新的王储。

    不管卡尔到底蠢不蠢，在埃提尔纳尔的操纵下，卡尔早已成了维德斯洛姆王室中公认的蠢货。

    *

    正当卡特兰托以无比悠闲的心态离开王城、在辉耀城的城市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踱着步、悠闲地放空疲倦的大脑时，“神龛”又突然拿着一个大信封出现了。

    “什么事？”卡特兰托差点撞到“神龛”身上。

    神龛耸了耸肩，扬了扬手里的信封，说：“或许你需要知道这个消息，毕竟你跟一个巫师关系不错。”

    岂止是不错？卡特兰托心想。

    神龛接着又说：“教会最近出重金招募工程团队，要把一些废弃的学校改建成用来管理巫师的封闭式学校，这种封闭式学校似乎叫‘法环’。”

    卡特兰托瞬间被吓清醒了。

    不光是因为没有想到她随口一提的“折中的方法”真被教会采纳了，还有她作为“黎璞”的记忆——塔勒维尔世界会因此变得更像赛达斯世界，这实在太一言难尽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那位精灵巫师。”黑发寸头粉紫眼珠的精灵间谍的脸上，依旧是那熟悉而令人膀胱不适的诡异浅笑，“他的名字也被录入了‘网’的名册里，成为了情报组织的成员后，就很难被圣殿骑士团抓住了。”

    卡特兰托挠了挠头：“很难是多难？”

    “神龛”一手托手肘、一手托下巴，淡紫色的眼珠转了转：“活到精灵的平均寿命没有问题。”

    “……太糟糕了，精灵的平均寿命连五十都没有。”卡特兰托整个半精都垮了下来。

    精灵/半精灵的自然寿命并不比人类更短，尽管远不如据说拥有永生的远古精灵。

    而精灵/半精灵的平均寿命之所以远不如人类，还是因为非自然死亡率太高了，许多精灵/半精灵都没能活过最好勇斗狠的年纪。

    而能活到中年以后的精灵，也基本都跟奥尔迪纳一样谨小慎微又钝感到了极点。

    “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黑发寸头淡紫眼珠的精灵间谍转了转头，看向别的地方，“你知道卡尔曾悄悄对辛西娅说过什么吗？”

    卡特兰托又开始觉得她的脑子不太够用了：“他们不是一直在暗暗互坑吗？”

    “神龛”将头转了回来，语焉不详：“卡尔是真的死了，而且他在死之前就知道他已经输了。”

    “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我悄悄掌握的消息，卡尔对辛西娅说过：如果你无法让安戈洛真心实意地忠诚于你，那就绝不能让她活着离开你的视线，否则你也会和我一样。”

    冷汗爬满了银发半精灵的脊背。

    “神龛”的眼神突然一凌：“拿上信封里的东西，离开布瑞塔尼亚到自由境的太阳港去。放心，‘网’会为它认可的每一个成员伸出必要的援手，你能顺利通关的。”

    卡特兰托这下子又不得不把丢到一边的脑子给塞回去了。

    这算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吗？卡特兰托披着带兜帽的褐色斗篷混在人群中，斗篷的暗袋里揣着信封，手上拿着一张地图，脑海里各种吐槽弹幕横飞。

    *

    现在我们可以将时间稍微回拨，就回拨到“神龛”将信封塞到卡特兰托的手上时。

    正当卡特兰托接过“神龛”手上的信封时，街道的侧后方飞来了一支暗箭，还是“神龛”把卡特兰托一脚踹开让那支箭撞到了旁边民居的墙壁上，她才逃过一劫的。

    “那兄妹两人都不对劲，我感觉他们可能甚至都不是我们所在的星球上的人，连王室身份都是某个高维存在帮忙伪造的。”黑发寸头淡紫眼珠的精灵间谍拽着卡特兰托在辉耀城东躲西藏时，突然这样说。

    “你是说……”曾作为“黎璞”饱读地球上的垃圾小说的卡特兰托瞬间反应了过来，“他们是无限游戏的玩家？”

    “神龛”拽着卡特兰托闪进一间废弃的店铺里躲藏，小声说：“我并不知道你所说的‘无限游戏’到底是什么，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怪异的举动一定都是有原因的。”

    卡特兰托眉头皱起，突然想到——

    如果她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个看似无所不能的半精灵荒野女巫埃提尔纳尔，会不会也是无限游戏的玩家？

    *

    “谁跟你说我是玩家了？”埃提尔纳尔用左手的食指点了点卡特兰托的额头，“我要真是所谓的‘玩家’，怕是连‘玩家’这个词都说不出来。”

    此时此刻，卡特兰托躲到了一座废弃的庄园里，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就能凭着信封里早早准备好的文件离境了。

    埃提尔纳尔就在那座废弃的庄园里等着她，因为“能赢就告诉你后续”并不是随口说出来的。

    “您先别说，让我猜猜。”卡特兰托如此猜测，“卡米拉是玩家吗？”

    埃提尔纳尔摇摇头又点点头：“就算她是，我也不一定能知道，你不也是猜的吗？”指的是卡特兰托猜测卡尔和辛西娅都是无限游戏玩家这回事。

    “你知道‘猩红妖精’吗？人们也称她们为‘猩红骑兵’。”埃提尔纳尔又说。

    卡特兰托努力回忆了一下：“ 猩红骑兵……？”

    “在这个位面，她们是可供魔法师操纵的灵界生物。”埃提尔纳尔说，“我比伊迪斯先一步发现了卡米拉的不对劲，就擅自操纵猩红骑兵将罗德里格斯公爵领的整个堡垒都杀得只剩奥克塔维亚了。”

    卡特兰托此时已惊得嘴里能塞下鸡蛋了：“我以为只需要解决卡米拉就行了？”

    埃提尔纳尔嘴角勾起，眼里却没有笑意，她说：“但是，奥克塔维亚才是整个堡垒中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人。”

    卡特兰托咬了咬嘴唇：“害怕影响继续扩散的话，就不能再影响回去吗？”

    埃提尔纳尔摇了摇头：“你以为为什么宇宙中绝大多数的位面都有着跟地球相似的法则？难道那些位面一开始就是那样的吗？还不是被一点点影响、渗透成那样，再用虚假的历史粉饰成‘从来如此’的。而那些从地球上过去的人们，就是最大的推手。”

    “而且，如果我不召唤，等卡米拉的影响力持续扩大，那些猩红骑兵也会自行出现，吃掉所有受了影响的人。”

    “我提前召唤它们，是为了救人。”

    不管怎样，塔勒维尔的大巫师让魂穿来的地球人的“通透清醒安分规矩识大体哲学”破产的方法竟然是直接武力碾压、物理消灭，且消灭前也懒得对她讲哪怕半句的道理，某种意义上还挺有中世纪奇幻惯于用决斗解决问题的特色的……

    正当卡特兰托愣住的时候，她的身后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埃提尔纳尔说得没错，如果放任那些地球人在这里扩大影响，那塔勒维尔所在的星球就会跟别的星球一样，被地球人影响，然后烂得更加彻底，失去最后一点得救的希望。”

    “地球人总是以‘守规矩’和‘安分守己’自居，却不肯遵守不愿被地球影响的星球的规矩，这一切难道不可笑吗？”

    卡特兰托再一回头，只觉得脑子又不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