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坎？你一个人来的？”卡特兰托整个精都懵了。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布拉坎就是个战斗力只有五的渣，不可能一个人跑来这么偏远的地方，也穿不住这么厚重的骑士铠甲。

    布拉坎噔噔蹬地奔到卡特兰托的面前，气势之强让她几乎就快认不出来了。

    人类的体格本就比现代精灵高大，就算布拉坎此前在人类中算是小个子，她也比卡特兰托略高一点。

    而她现在甚至又长高了许多，令卡特兰托不得不将头抬起才能与她对视。青春期的少女，凑近都能听到骨骼增长的咔嚓声。

    “……”

    “长高了啊。”卡特兰托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布拉坎看了卡特兰托很久，最终才没头没脑地说：“但我还是不明白，‘无限游戏’到底是什么？是异界巫师搞出来的什么试验吗？”

    卡特兰托用“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的表情看向埃提尔纳尔。

    埃提尔纳尔捏了捏她的鼻梁最上端，又揉了揉她的太阳穴：“在时间正式开始回溯之前，卡特兰托就在地球生活了二十多年。如果连她都不知道那是什么，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问题又被抛回了卡特兰托那里。

    银发的半精灵用手指头绕着她乱糟糟的银白色头发的发梢，皱着脸想了半晌，才说：“它们是比那些地球人更高维的存在，所以我也无法解释。但我确实有怀疑过卡尔和辛西娅可能都是‘玩家’，否则他们的很多行为都难以解释。”

    “比起这个。”卡特兰托歪了歪头，“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她没有问布拉坎为什么要找她，因为没有必要。

    布拉坎双手抱胸，心不在焉：“想从布瑞塔尼亚去到自由境要经过这段路，而这座废弃庄园是距离出境地点最近的废弃建筑。”

    卡特兰托突然警觉：“你知道我被追杀了？”

    然而布拉坎依旧心不在焉：“嗯嗯，不过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因为在领地附近的城市遇到了萨尔弗莱诺那家伙，不过他在知道这件事之前就被上线安排了很急的任务了，想来也来不了。”

    “我也不知道他的秘密任务是什么，那个‘网’我觉得还挺可疑的，感觉到处都有人，哪儿的签证都下得来。”

    底层的人们想要入境别的国家或城邦几乎就是不可能的，除非有途径伪造身份和各种各样的证明，但光是一个“伪造”就难倒很多人了。

    “他真的很在乎你。”布拉坎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然而卡特兰托最先想到的是这一点：“辛西娅不打算追杀萨尔弗莱诺吗？他似乎也并不是特别没用吧——不对，他作为巫师，肯定是比一般的情报人员更有优势的，难道不是更危险吗？”

    可惜蕾珂莎不在，“神龛”也不在，否则卡特兰托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到底是因为辛西娅认为没必要灭口萨尔弗莱诺，所以他暂时还是安全的；还是说‘网’对他另有打算，所以才没有为他做假身份？

    埃提尔纳尔耸了耸肩：“这你就要问你在的那个情报组织里的那些家伙了。”

    可惜现在蕾珂莎不在这里，“神龛”也不在这里，甚至连萨尔弗莱诺都不在这里。

    “所以，”卡特兰托才想起现在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你追着我跑到了这里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吗？”

    布拉坎这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上次在野外遇到女巫埃提尔纳尔的时候，她跟我说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在你要离开布瑞塔尼亚的时候找到你。我当时还在想怎么可能有国家愿意让一个没有资产的平民入境呢？你会不会是要去找野精灵了？”

    卡特兰托挠了挠头：“那你先问，不过我不保证我的解说都是你听得懂的。”毕竟地球的科技比这个星球先进太多，如果她的问题涉及到了与地球科技有关的部分，卡特兰托还真没信心能解释清楚。

    布拉坎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会儿，才说：“地球上的一切我都很迷惑，比如，为什么那个梦见了整个故事的地球作家，会把我故意写矮，还觉得那是一个好主意？为什么那个作家觉得塔勒维尔的人们认为理所当然的很多事都‘不现实’‘不合理’、还是让她的稿件无法出版的根本原因？”

    这下子真的把卡特兰托给问住了，她“呃”了半天，才说：“我有印象的说法是地球的现状跟新仙女木事件有关，但具体怎么有关我也无法知道，或许每个位面的天道（natural law）都是不一样的。”

    “至于那位作家对身高的认知，也是与地球上的现状有关的，地球上不同性别的体格差异明显得就跟不同物种一样，但我认为那绝不可能是与生俱来的——我在遗迹中遭遇的那些永生的古精灵，她们甚至比正值壮年的人类还更高大一些。”

    “那位作家认为塔勒维尔不现实不合理，是因为她的顽固，也是因为地球的现状就是地球人眼里的唯一真理。你看，塔勒维尔的人们不也认为精灵生来就不如人类吗？”

    “如果我告诉你，在一些位面里精灵并不会被当成‘劣等种族’，还有一些位面里人类甚至是被精灵看不起、甚至能被精灵随意杀死的，你会不会也无法接受、觉得‘不现实不合理’？”

    这时一直靠在墙上打呵欠的埃提尔纳尔突然说话了，她说：“你们还记得罗德里格斯公爵的妹妹吗？卡特兰托，依你来看，她是跟那两个争王储位争红了眼的年轻人一样是有任务在身，还是只是一个顽固的误入者？”

    卡特兰托长叹一口气，侧身扑进脚边厚实柔软的稻草堆里躺下，懒洋洋地说：“你问我我问谁啊？我连那两个家伙可能是玩家这回事都是猜的！哦对了，我突然想到了，公爵她那么恨巫师怕不是因为你拍脑门做的决定吧？布拉坎，还有什么问题吗？我想休息了。”

    布拉坎叹了一口气，皱脸想了片刻，才说：“你给我留点休息的位置，明天我把你送到城门口。”

    卡特兰托揉了揉眼：“你有太阳港的签证？”

    布拉坎纠正道：“不是跟你一起去，就送到城门口不需要签证。”

    一人两半精就这么在同一堆稻草上挤着休息了一晚上。

    *

    在塔勒维尔世界北部的西海岸，有一个狭长的城邦群，那个地域被称为“自由境”，每一个城邦都是独立的，领地的持有者被境民称为“子爵”或“国王”。

    也有一些城邦实行民主共和，没有统治者只有管理者，管理者几年一换，被称为“总统”或“元首”。

    太阳港是什么体制，卡特兰托并不太清楚，她只知道想要躲过辛西娅的卸磨杀驴，就得离开布瑞塔尼亚，而“网”为她办理的证件是通往太阳港的。

    当卡特兰托被一个女巫和一个穿着很显眼的盔甲的骑士陪着行走在荒野中由人走出的道路上时，她一瞬间有些恍惚，在地球上时经常出现的“好想从此消失”的感觉又悄悄地出现了。

    “太阳港离布瑞塔尼亚远吗？”她此时才想起这个问题。

    “不远。”埃提尔纳尔说，“就要到了。但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把你的躲藏地点定在太阳港吗？”

    卡特兰托心不在焉：“肯定是因为组织在哪里有联络点吧。”

    布拉坎打了个呵欠：“你要是能活过今年，我就想办法把萨尔弗莱诺给送到你在的地方去。”

    卡特兰托“噗”地笑了：“首先你要确定你能在‘网’的掩护下找到他，然后他还刚好没有什么必须的任务。”

    “说起这个。”布拉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你们那个情报组织很可疑啊，不会是想控制整个布瑞塔尼亚吧？”

    卡特兰托一个踉跄：“只有这个我必须澄清：‘网’做的一切都是为布瑞塔尼亚的所有人好。”

    埃提尔纳尔突然插话：“如果维德斯洛姆王室的存在对布瑞塔尼亚的更多人是不利的，‘网’也会把维德斯洛姆家族从王位上赶下来，当然如果没有‘网’的话，也会有我这种喜欢多管闲事的老巫师去稍微推动一下历史的车轮。

    “时间回溯之前，卡尔在清洗异族的同时也清洗了‘网’，王室从此就再没有来自民间的约束，暗中盯着他们的就只剩我这种爱多管闲事的老巫师了。”

    “喂！”卡特兰托瞬间被吓清醒了，“这么大的秘密怎么能让一个贵族知道？布拉坎还在呢！”

    布拉坎也被卡特兰托的反应给吓清醒了：“等等！你好歹也上过学吧，不知道布瑞塔尼亚最初的国王本来也是各个领主推举出来的吗？正常情况下，领主们也是有权通过在领主大会上投票来弹劾掉问题过大的国王的。”

    “啊咧，这样吗？”卡特兰托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她当年并不是一个好学生，所以真不知道这回事。

    埃提尔纳尔笑了，说：“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领主们在明处盯着国王，‘网’在暗处盯着整个王室，这就是布瑞塔尼亚。我们已经到了，记得通关时要保持冷静，我想你已经背熟‘网’给你准备的问答要点了吧？”

    “呃，应该没问题。”卡特兰托觉得有点没底。

    不过塔勒维尔世界的布瑞塔尼亚倒是挺像赛达斯世界的费罗登，只是费罗登应该没有类似“网”的间谍组织。

    所以“一周目”的卡尔做的事至少符合了布瑞塔尼亚二分之一多一点的贵族的需求，退一万步，清洗异族对大多数的贵族来说是没有损失的。

    毕竟只有人类才能拥有贵族头衔。

    带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卡特兰托有惊无险地通过了盘查，顺利进入了太阳港的城门。当她下意识回头向城门外看去时，发现埃提尔纳尔和布拉坎依然还在，她们在向她挥手告别，埃提尔纳尔用口型说“相信自己”。

    卡特兰托也向她们挥了挥手，扯起微微干裂的唇角，微笑着用口型说：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