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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雁翎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死了。分明她上午还高热不退,现在额头都是凉丝丝的。

    只有一种合理解释,那就是自己已经死了。

    她努力睁开眼睛,视线迷迷蒙蒙的,看什么都不真切,糊里糊涂下了床,一双惨白的脚赤着也全然不查。

    原来死了就是这样的感觉……又晕又无力,足下轻飘飘的,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大概就是死了只剩下了魂,都说魂魄很轻,原来如此。

    她开始打量周围金碧辉煌的殿宇,有些庆幸的笑了,自己上了天堂。

    天堂的样子原来就是这样——木雕繁复的架子床,紫檀木的桌椅,所有的窗帘被面都是丝绸的,即便有些棉麻也只用在桌旗或者花架上。

    诚然是比丰裕郡的太守或者长史家好不少,不愧为天堂。

    雁翎笑着感激自己“生前”是个好人,没有做过亏心事,所以死了能到这里。

    只是,她摸着家私上的这些棉麻,上头的纹章,怎么如此眼熟?就如同在浣衣所濯洗过的那些布料上的一样。

    原来,天堂里用的东西其实和东宫差不多呀。

    果然储君日日过得就是天堂的日子,雁翎从前总听小九吹嘘上院的奴婢们过得是什么仙人才能享有的富贵生活,跟天堂差不多,当时她还不信,毕竟小九也是听人说,自己没去过。

    如今她死了,入了天堂,才知果然如此。

    正在懵懵懂懂地胡思乱想,她醒来的动静,被外头的婢女听到,忙不迭就互相使眼色,互相催促往里头去。

    太子抱着她的那样子,人人都看见了,这时候小宫婢们反而不敢行动,怕不知道深浅,触了贵人眉头。也是东宫立储以后这么多年,太子没有侍妾,陡然对一个浣衣所最卑贱的女婢动了心,大家伙反而不知道该怎么伺候了。

    藿香见她们如此,摇摇头,第一个推门进来,见雁翎竟然赤脚站在地上,急切道:“刚刚施针发了汗,莫要一下子下床,当心再闪着。”

    雁翎呆呆看着她,缓缓立在那里不敢动,过了半刻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并没有死。

    因为这医女她似乎是见过,曾经去浣衣所给大家分发过药膏。

    若自己死了,如何现在还能见到一个熟面孔?常芳与孔梅不至于有胆子处死她的同时,还带上旁人。

    藿香见她是懵的,知道她这是刚退了热,又被绳子弄窒息过,因此神志上不太清明,于是上前把她扶到了床沿上坐好,双脚踏在床脚的木踏上。

    “快进来侍奉姑娘换衣裳吧,”藿香交代一声,几个婢女才鱼贯而入。

    雁翎看得一愣一愣的,然而她虽然恢复了一些嗓音,但在浣衣所装了太久时间的哑巴,这时候竟然不习惯说话了,只是一双眸子看向进来的这些人,觉得太莫名其妙了。

    她下意识狠狠捏了捏大腿,很疼。

    藿香看她困惑,一边安排小宫人给她换了干净的棉衣,一边解释:“姑娘得救了,太子把您抱回来的,这里是南六所的濯缨园。太子跟太医令大人交代过了,暂时由奴婢在这里侍奉,每日给姑娘请脉、施针。”

    “太子?”她终于发出了疑问,嗓音竟然意外的比从前清楚些了。

    她抚摸过喉咙,露出惊喜的神色。

    “太医令大人说您中了哑毒,方才施针的时候,顺便取了解毒的穴位,现在是不是比从前好些了?”

    藿香笑盈盈询问着,声音又体贴又好听。

    雁翎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眼泪陡然就像决堤了一般流淌出来了!

    她没有死!

    常芳姑姑带着人拿着绳子推开了黑洞洞的库房的大门,她当时被捆着摁在地上,最后映入眼帘的就是粗麻绳在遍布灰尘的地上,投下一条长长的影子,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害的她挣扎不已,然而那粗粝的麻绳还是攀上她细白的脖颈,随后她只听见常芳低沉又杀气腾腾的催促:“快点,别犹豫!”

    随后库房的门就关上了,一片黑暗中雁翎感觉到呼吸一寸一寸被绳子斩断。

    意识渐渐熄灭的时候,她竟然产生了幻觉,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轮廓。

    她看到他踢开了库房的一片混沌,投下来一个巨大的黑影,背后则是光芒万丈。

    随后她便晕厥了过去。

    她不知道哪个轮廓究竟是真是假,是幻觉还是真实,总之她现在留下了喜悦的、满足的眼泪。

    劫后余生!

    沉浸在没有死掉的快慰中,她顾不上别的,任由自己像个偶人一般被婢女们套上衣服,用热棉巾拭去了脸上的灰尘和盈出的泪水,又毫无抗拒地被她们推到了窗下的玫瑰椅上,对着妆台上一面锃亮的铜镜装点,先是铅粉,然后是眉黛……

    婢女们显然训练有素,一桩桩一件件都秩序井然,甚至手法都无比轻柔。

    只是雁翎在铜镜中,看到了自己脖子上那道已经由红转褐的勒痕,触目惊心。

    花钿和朱唇都还没有来得及侍弄的时候,寝殿外的黄门通传:“太子殿下驾到!”

    众婢女齐刷刷地撇下了手中玩偶似的雁翎,纷纷就地俯下身子去行礼。

    雁翎呆呆然依旧坐在妆台前,不敢回头,只敢继续盯着菱花镜中的自己。

    直到……铜镜的泛着金色的倒映中,照出了她身后的男子的面庞。

    依旧是山眉海目,贵气朗然,挺拔如竹地站在雁翎身后,虽然只用一根玉簪束发,却赫然是玄衣加身,龙在两肩……

    纵然雁翎此刻在迷糊,她也应当猜到了,到底为何她会得救。

    而那濒死窒息之刻,背后满载光明的黑影,并不是一个错觉……

    雁翎徐徐转身,一双美目如两汪盈满的清泉,她感觉到自己有些发抖,于是泪水晃动,从卧蚕处滑落,冲开了刚刚敷在面颊上的粉妆。

    她看到对面之人的眼眶里也盈盈闪动着光亮,随后她奋不顾身扑了上去,被他灼热的怀抱紧紧拥在怀里。

    随后她感觉到脊背上他颀长白皙的手掌拂过,轻声细语像是怕弄破了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安慰她:“没事了……”

    一声细微到只有周遭跪拜着的宫娥们才能听到的安慰,却像是一道打开的闸门,令雁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赵桓征就任她在他怀抱里哭,铅粉和眉黛都擦在他罗绮织锦的玄袍上。

    藿香识趣地起身,悄然把还在讶然中的宫人唤出去,然后把寝殿的门紧紧闭合上。

    这时候,太子应当不希望有旁人在场,美人在怀,哭成那样,任陌生人也要动容。太子不是普通人,却也有七情六欲。

    寝殿安静下来,而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切的人,并不仅仅是雁翎。

    当日思夜想的人此刻真实地在怀抱中,赵桓征才觉得踏实了。

    他垂下眼帘,去轻轻嗅雁翎身上的味道,忽然明白无论朝堂上那个自己多审时度势步步为营,原来还有一些事情,他不知深浅,也有逞能自负的时候。

    何苦当初那样分别呢?雁翎能在东宫,能在他的怀中,一切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雁翎明白了何为劫后余生,于是赵桓征便也懂得了何为失而复得。

    等到雁翎的哭声小了写,他微笑着去抚摸雁翎的额头,感觉到的确不烫了,才笑着说:“徐宗源那厮没有糊弄人,他手下的人针法还不错。”

    雁翎这几个月在浣衣所过得是奴隶的生活,提心吊胆如履薄冰成了一种下意识,此刻听到了赵桓征的声音,从他肩膀上起来端详他本人,觉得比在岭南时贵气了许多,仿佛佛像放回到佛龛里,就更宝相庄严一般。

    她于是有些慌乱,看着赵桓征那了不起的衣裳上被自己的眼泪鼻涕和铅粉弄得不像个样子,吸了吸鼻子,道:“奴婢……殿下……”

    倒是赵桓征看她如此慌张,心口便像是被钝刀子刮了一下,想到雁翎和他分别之后吃了这些苦头,有些歉意道:“是我没有说出实情,阿翎应该不会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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