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暖棚
“二丫，不好了，不好了！”宋三丫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咋了这是？” 大丫忙慌站起来，扶住人。
“奶，奶……” 三丫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不等她说完，林溪点点头，“我知道了。”
拍拍小丫肩膀，林溪不慌不忙的起来穿衣服。
能让宋三丫气成这样的，只有宋老太那一堆人了，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
衣服，面色，身体，宋父的腿。
虽然大丫她们舍不得，哪怕在新衣服外面也是穿着以前打了补丁的旧衣服，可面色是骗不了人的，尤其她们一家子之前都瘦的脱相，这些天不说多好的养着，可是，螺蛳，苦槠豆腐，粗粮，林溪都是盯着多吃，这一日日下来，面色早就和当初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宋父已经可以站起来的腿。
大概是林溪的镇定感染到了她们，大丫和三丫也不说话，只是紧张的看着她。
林溪站起来，看着大丫和三丫，“半个小时，不管怎么样拖延半个小时，明白我意思？”
林溪扫过去的眼神清泠泠的，大丫三丫两人一顿，随即肯定的点头。
三丫握着拳道，“我知道了，半个小时，我就是死，也拦着也不会让奶进屋的。“
林溪轻笑，看着粮食都收的干干净净的屋子，“半个小时是让奶他们别走掉，护着娘，护这自己就行，其余的越乱越好。”
林溪笑着看向大丫三丫。
大丫：？
三丫：？？
三丫眼睛一转，声音清亮道，“我知道了。”
走出房门的林溪敛去了眼底的笑意，快步，随即小跑着到了大队长家。
“大队长我给咱大队找了一条发家致富的路子。”不等大队长说话，林溪叭叭把暖棚种菜和公社收购蔬菜的一条线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说啥？”
大队长的一嗓子差点没把林溪耳朵震聋，林溪后退一步，仰着脸目光肯定的看向大队长，“我说，咱上湾大队可以建暖棚种蔬菜，咱可以和其余大队一样有单独的营收。“
大队长嚯的站起来，门口的翠枝婶子也愣在原地。
“我问过了，购销社和食品站也求证过了，大队长不信可以随时过去再确认一遍。”
大队长一圈一圈，走的林溪头都晕了，随即严肃道，“你知道，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林溪无奈又重复了一遍，然后道，“大队长可以带人去看，我家屋子里现在还有现成种好的菠菜，蒜苗，小青菜，供销社和食品站那里我也问了，只要咱有蔬菜，大队去和他们谈，是可以按照正规统销统购的价钱政策来的。”
她目光一扫，看到院门口姗姗赶来的东叔，声音清脆道，“冬日青菜少，食品站菠菜卖出去要三毛六一斤，食品站二毛二收；蒜苗卖出四毛八，食品站三毛六收；小青菜卖出三毛一，食品站二毛收；香菜卖出五毛一……”
随着林溪一声一声的报数，大队长的心就跟着一起一伏，这他娘的要是真的，他们大队这不是发财了。
以前每次去开会，第七大队的榨油厂，还有第五大队的砖窑厂，就他们大队从来都是申请救济粮的。
东叔没忍住也冲进来，拼命控制住情绪，“咱种了，到时候万一没人要？”
“上湾公社不要，我们可以去向阳公社，向阳公社不要，我们可以去红岩公社，红岩公社也不要，城里还有纺织厂，铸造厂，印刷厂，食品厂……” 林溪掰着手指头语气铿锵。
她就不信，这大冬天的，只要能种出来菜，还能没地卖。
现在是不允许，私人买卖，可没有不允许单位对接。
看人脸色和缓，林溪继续道，“而且叔，您家饭桌上最近吃啥，这要是过年有青菜，您家不愿意买一点包个饺子吃个韭黄？”
东叔想，吃啥，萝卜，白菜，土豆，酸菜，这要真有绿叶菜，谁家不馋啊，可是没有地方买啊。
东叔坐在椅子上，“集体土地不能用来种菜？”
队长也点头，这时候不说集体土地，就是自留地种啥都有要求，有些粮油作物村民偷偷种了，被人发现举报，不管长多大了，是不是要结果了，看到了都得拔了。
“那就荒地，有石头就拣，有杂草就除，土壤贫瘠就去挖土，挑肥，背塘泥。”
“办法总比困难多，有问题我们就解决，只要有手，就没有不能办的。” 林溪道。
大队长手一拍桌子，干了，一个小丫头都有那么大魄力，不就是几亩地。
至于费点柴火柴火和力气，这对村里人来说就不叫什么事，费点力气，能吃饱，能赚钱，大队里那个不愿意抢着干。
“你说你家有现成种好的是吧，走，我们先去看看。”
大队长站了起来，招呼自家孩子一声，“去喊你三爷爷一声。”
林溪舒了一口气，不枉她这些天雪里来雪里去吃的苦。
从开始种青菜开始她就有个模模糊糊的想法，毕竟一个人天天去城里太危险了，万一哪天发现，对现在的政策来说真的是要命的事，所以交好周姨，讨好周婶，交好杀猪佬，就是为了这一天。
要不是她实在没办法，她恨不得去城里几个纺织厂，食品厂里溜达溜达。
不过她也不敢，厂子的权利大了，要知道当初在供销社门口，她可是一连拒绝了好几个主动找她搭讪的大爷大娘，是她自己选择的周姨和杀猪佬，他们有个共同的特点，是有一份铁饭碗，权力范围也是风险最小的，就算为了他们自己，他们也不会往外举报。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往她家赶，大队长，东叔，三爷爷，还有一些村里听到风声的长辈都来了，这一行人在村里简直不要怕太招人眼。
一个个在家猫冬闲来无事的村民忍不住好奇，一个两个的都跟了上来，在家都想闲出毛来了，这一看就是热闹事，谁忍住不去看看。
显然大队长也没想瞒着这事，他还想趁机看看打击意见的，一路上就听到翠枝婶子和周边人七言八语的都说了。
“大冬天种菜啊，能种的出来吗？”
“怎么不能，我儿子之前说人大城市都有青菜吃呢，就是老贵了。”
“又要搭棚，又到堆火，可不是要价贵。”
“你说，我之前咋想不到在炕上重点菜呢，这要是早种了……”
“啊呸，你想的美，这要是冬天种菜那么容易，别的大队不都早种了。”
村里拿着眼睛看向林溪，林溪目视前方，没有接话。
前面的螺蛳和苦槠那是情况所在，一现在不能做生意，二她们家能做事的人太少了。
但是暖棚种菜这活计，她肯定不会白白送出去，不然她处心积虑白忙活一场。
越接近宋家，后面跟着凑热闹的就越多，只是走着走着大家都发觉不对了。
只见二丫家门口，宋老太连着宋大婶宋二婶宋大伯一行人，把二丫家围得水泄不通。
人群正中央，宋老太一周叉着腰，一手指挥着宋二婶他们搬东西，宋母和大丫在一旁披头散发的哭着，宋父跪着喊娘，三丫满脸带血的阻拦着。
屋子里的花架东倒西歪，泥土散了一地，绿油油的的青菜蒜苗被拔了个精光。
有人惊叹，“哎呦，这好好的蒜苗呦！”
大队长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宋老太你干啥呢？把东西都给我放下！”
宋老太蛮横惯了，一点不在意大队长的怒火，“我管我儿子怎么了，大队长不能管我儿子孝敬亲娘吧！”
林溪眼一垂，过去扶起了三丫，看着她满脸的血，皱眉道，“你怎么伤这么多血？”
林溪正想细细查看，就听三丫嘴巴一咧，“奶要抢我们家粮食，我们家就那么一点吃的了，奶全抢了，奶这是不想让我们活了啊！”
三丫一边哭一边往她耳边凑，“是鼻血，我自己抹开的。”
林溪嘴角抽抽，就看到三丫跪着一点一点爬到大队长他们面前，满手红血印的抓住两人衣服下摆，“大队长，三爷爷，你救救我们家吧，没了粮食，我们家要活不下去了啊。”
人群里，年纪最大的三爷爷站了出来，“宋有德呢！”
“这呢，这呢。”宋老头原本是不在这呢，每次宋老太闹事，他一向都不在的。
这次是跟人说话，被凑热闹的被一路拉过来的，本来到了路口看到是去三儿子家准备退的，可惜被周大叔拉着，一路给带了过来。
人群里默不吭声的宋老头被退了出来，三爷爷道，“能不能管好你家婆娘，管不好，你就给我滚！”
“说话！”
这个时候村里长辈的话语权还是很重的，宋老头一哆嗦，慌忙的点头，“能，能！”
对着宋老太恼羞成怒的呵斥道，“把东西放下，都给我回家。”
宋老太想闹，就听宋老头一句，“你再闹，我明个就给你送回娘家。”
宋老太六十出头，可是实打实从那个年代过来的，那么大年纪的人了，给送回娘家，这不是要她的命吗，她站起来就往宋老头身上撕扯，“宋有德，你个鳖孙养的，你还有没有良心，我给你养了四儿一女你让我回娘家，你个没天良的东西……”
“要闹回去闹，别在这丢人现眼。” 三爷爷一戳拐杖，俩人登时不说话了。
宋老太往地上一坐，“我不活了，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你们这是全村老小都欺负我，我不活了……”
“不活了也回家死去，我告诉你，宋有德，从今天开始，我要是再看到你家老婆子过来找宋老三的事，你们年底的工分就别要了。”
眼看宋老太要闹，三爷爷浑浊的的眼珠子一瞪，“你有本事就去告，我今天话就撂在这了，我看公社哪里有人来管。”
林溪想笑，宋老太之前不就是仗着辈欺压人，这会自己也尝尝被压迫的滋味吧。
这位是上湾大队辈分最大的老爷子，婚丧嫁娶，白事红事，这就是每次主桌最中央的，放之前那就是上湾村的族长，就是现在，他说话都比大队长还管用，连人死了埋哪都能做主，要不，宋老头有那么听话，
宋老太一噎，看三爷爷来真的，过去的族长的记忆太深刻，彻底不敢闹腾了。
三爷爷对着一旁装鹌鹑的宋大伯宋二婶几人道，“把你娘带回去，还有你们几个也是，谁胆敢再来找宋三的事，我饶不了他。”
宋大伯不敢解释，只喏喏的应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