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方虞挂了电话，点开贴吧。
林西朵的《和男神一起》仍旧在热帖第一。
事关裴游原，热度居高不减，讨论的人越来越多。
方虞点进去，一行行浏览下来，直至最后一层。
“我们朵姐真低调，和裴游原在一起了就发一个这么隐晦简单的帖子。”
林西朵回复了这一层。
她发了一个笑脸。
别的人看出林西朵的态度，瞬时又引发了新的讨论。
“靠，这代表林本人出来实锤了吧。”
方虞面无表情地看完。
她大概知道林西朵为什么选择回复。
林西朵认为她就是这个岛上的公主，房地产由她们家一手垄断，那全岛上最帅的少年也只能是她的。
旁人连这个噱头都不要肖想。
方虞站在教学楼的天台上，风从周围的树梢上吹过，马上就要上晚自习了，夜幕即将降临。
她曾无数次站到这个地方。
因为林西朵想要跳下去。
她不知道林西朵怎么敢有这么大的胆子恬不知耻地说她和裴游原在一起。
方虞只是突然厌倦了这种一个人躲起来思考的场景。
她想公布与众，裴游原这三个字只能和方虞绑在一起。
她打开贴吧，直接发了新的帖子。
《和全岛最帅的少年成为好朋友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我搬到他家对面住了。”
“我饿了，他带我出来吃夜宵。”
“两个人一起散步，偷拍了他的影子。”
“他说我是小朋友哎。”
“前两天太难过了，他骑着摩托带我兜了许久的风。”
“他的唇看起来真的很适合KISS。（划掉）”
方虞打完这些字，从相册里挑了几张图片。
裴游原的影子、吃姜母鸭的裴游原、看打铁花的裴游原。
还有他的手、他的喉结。
方虞眸色加深，她突然想起来那天他将她抵在墙上，她完全能感受到他的呼吸频率。
文字、图片，全部搞定，方虞点击了发送。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校园外的灯火也逐渐亮起来，同学们吃了晚饭，陆续往教室里走。
方虞从天台上下来，关上手机，不再理会自己即将引发的风雨。
—
晚自习的时候，班级里充满了躁动。
好几个同学拿出来手机，一起嘀嘀咕咕。
“这也太劲爆了吧？”
教室里白炽灯晃晃，方虞趴在桌子上两耳不闻窗外事，认真地刷题，笔尖发出唰唰的响声。
手机就在她的口袋里，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受。
但方虞仍像自我惩罚一样不去看它。
不知道裴游原知道自己发了这种帖子会怎么想。
他那样讨厌别人的关注和目光。
一直等到下了晚自习，方虞坐上了公交车后，才点开贴吧。
她的这条帖子已经远远将林西朵的《和男神在一起》压在了下面。
热度爆炸。
方虞滑开，查看里面的跟帖。
“我靠，大家快来看看我刷到了什么好东西？”
“太劲爆了吧？”
“你们看她发的这个吃饭照片，和上次别人偷拍的饭菜是一样的哎。”
“有这么多裴游原的独家照片，我死心了，这不比林西朵的有说服力？”
也有很多关注点跑到磕CP上面的。
“会唱歌、手背上青筋凸起还带一颗痣，这他妈不是裴游原，我头拧掉。”
“裴神好色气啊，还不止想亲亲，你还想做什么？”
“我靠，我感觉裴神应该真的特别会亲亲，这种冷欲脸，一旦……，多让人招架不住啊。”
“我感觉这个帖子就是官宣帖，我墙角被挖了，哇靠，可是这么甜，我只能哭着祝福。”
“谁懂！纯爱战士应声倒地！她说是‘好朋友’！这比说两个人谈恋爱还戳我！”
“太纯了！很难想象裴神对一个女生说，你是我的好朋友！”
还有搞笑一点的。
“这位头像是条鱼，你他大爷的到底是什么鱼。”
“我猜可能是条美人鱼。”
方虞：“……”
没忍住，头抵在公交车玻璃上，方虞唇角弯了弯。
方虞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
“那林西朵的帖子是怎么回事？看她发的照片也很真实啊，她和裴神真的一起吃饭了？”
在自己帖子里还有这种质疑声，方虞抿抿唇，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想了想，手指劈里啪啦地敲下一行字，发送。
“他说，只和我一个女生吃过饭。”
刚发送出去几秒钟，方虞一刷新，帖子下面又跟了许多层楼。
“天呐，我这是抓住楼主了嘛？”
“我靠，正主出来辟谣啦，裴神只和这位吃过饭，没和别的女生一起吃过！！！”
“这要是真的，我就问林西朵的脸疼不疼？”
“楼上的还是捂好马甲吧，你就不怕林西朵跑到你家打你？”
“我真的好奇了，林西朵发的帖子到底怎么回事？”
“快点转战别的帖子，隔壁集合哈，有人说她知道林西朵那个是怎么回事。”
方虞也跟着退出自己的帖子，点开她们说的那个“匿名偷偷说”的帖子。
“这是一个新的马甲号，大家不用扒哈，我主要怕林查到我是谁。”
“说一下大家关心的问题，今天下午我也碰到裴神了，他在大康街买烤串炸串，我本来想上去打招呼，就看到了前面的林西朵。她对裴神的那个霸道程度，我……就反正没敢上前。裴神正在等着烤串烤好，可能他周身气质太冷了，反正我看到林西朵也没上前。但是她坐的离裴神远远的，拍了一张裴神的照片。”
“他俩全程没有任何交流。准确一点说，裴神压根就没有看到她。”
“后来的事情你们就知道了，林发了帖子，还骗大家说和男神在一起。”
“好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匿了。”
一切都解释清楚了。
林西朵的帖子里很多都是骂声一片。
在学校大家畏惧于她家的权力，但是在网上，马甲之下，部分人可以坦诚说出自己的愤怒与厌恶。
方虞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她现在只是在想，裴游原看到贴吧和他相关的腥风血雨时会怎么想。
—
要和他说一声嘛？
方虞一边想，一边漫无目的地刷了一下帖子。
突然，她发现一下子闪现出了无数个艾特她的消息。
发生……什么事了吗？
方虞拧着眉点开。
有人在她的帖子下面问，“有没有人艾特一下裴神，这个帖子到底是真的假的？林西朵的是假的，这个不会也是钓鱼帖吧？”
还真的有人帮忙艾特了一下裴游原。
他的贴吧ID早就被人扒出来了，只不过从来没有点赞评论过任何消息。
“艾特裴神干什么？他的ID就是个摆设，你还真指望他上来给你回复啊？”
方虞猛地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屏着呼吸往下看。
“我是裴游原，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最好的朋友。”
PYY。
他的ID就是他的名字缩写。
他真的应了别人的艾特来她帖子下给她撑腰。
他知道她在做什么。
可他却还陪着她、配合她发疯。
难怪大家都来艾特自己。
方虞继续往下看。
“我靠我靠，真的是裴神！”
“说什么最好的朋友，我只感觉男友力爆棚了！”
“我哭了，姐妹们，又有新的帖子出现了！胡意凯和林一鸟发的！我哭死了，裴神平常端着脸，这纯起来也太会了吧！”
方虞觉得自己的心真的蹦到了嗓子眼。
仅仅是裴游原的回复足够令她头脑不清醒了，现在还有别的。
她点开胡意凯发的帖子，名字叫《给你们看看裴神喝醉》。
他发送的是一个小视频。
方虞点开。
—
裴游原正坐在他家的客厅里，手肘撑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喝醉了。”胡意凯将镜头对向旁边的一堆啤酒瓶。
突然，视频里响起一个轻笑声，很轻很轻，镜头瞬间移到裴游原的脸上。
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竟然唇角上扬，琐碎的刘海半掩着裴游原的眸子。
“你笑什么？”胡意凯问。
“我只是想到她了。”裴游原声音很轻，他举起自己的手晃了晃，手腕上的黑色皮筋异常明显，他伸手弹了弹，“小凯，其实她送我当天晚上，我就上网查了查，那会儿我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那你还戴？”
“因为那会儿，好像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拒绝她。”
方虞心上的一根弦起了波动。
那天他们那么亲密，她未说喜欢，他也不曾。
“后来，我在她面前哭了。”镜头里的裴游原还在说，“我觉得很丢脸，低着头不想被她看到。”
“可是，你知道吗？她很奇怪哎，我哭就够了，她后来竟然比我哭得还要大声。”
“她懂我。”
镜头里的裴游原声音很低，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头顶，增添了几丝脆弱与破碎感。
镜头里，裴游原沉默。
镜头外，方虞眼眶含泪。
再然后，镜头一闪，结束了。
关上手机，方虞觉得夜晚的空气中散发着湿漉漉的感觉。
地面、床上、窗户上包括她的心上，都是潮乎乎的。
湿热而又旖旎，她心上好像陡然长出了一层层软绵绵、厚实的绿色植被。
植被之上，又生长出了各色菌类。
水蒸气、盐分、汗渍、霉菌、苔藓以及燥热。
裴游原的一句话，让方虞心旌摇曳。
情愫起、念头生，像风吹过的野草地，生生不息。
她现在就想见到他。
立刻。
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