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丝子

    陆离的语气很平和,月皎皎听着却打了个冷颤。

    【皎皎,你为了他指责我?】

    陆离的话在脑海中浮现,她当然知道陆离在气什么,可她觉得陆离的不应该这样做,明明就是错了,为什么还不许她说?

    月皎皎咬了咬唇,到底是性格软,先开口解释,“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做不对。”

    “哪里不对?”陆离踱步到她跟前,俯瞰她。

    月皎皎不过堪堪到陆离肩膀高,只能仰头看陆离,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就似站在摇摇欲坠的危墙下。

    月皎皎心下一颤,绷紧了身体,想拉开距离又不敢,她咽了咽唾液,“对方好心好意地过来教我们熟悉皮影人偶,你不应该这样刻薄,而且,而且,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拒绝的,为什么你要羞辱他?”

    “我刻薄?”

    “我羞辱他?”

    陆离逐字复述,话落又笑了两声,似冬夜飘起的雨夹雪,有剥皮刮骨地冷。

    一股凉意顺着月皎皎的腰窜到后脑勺,她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说道:“你说他手不灵活,还说他脑子不伶俐……”

    月皎皎话还没说完,陆离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他叹了口气,俯下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皎皎,你明明是个聪明又敏锐的孩子,怎么总在火上浇油?”

    距离太过相近,月皎皎能看清他低垂的鸦黑睫毛,眼尾下的小小泪痣。

    月皎皎噤声了,慌张地睁着眼,呼吸都变得短促,温热的气息全拂在陆离手心。

    “皎皎,你在为了一个并不熟悉的人鸣不平?”

    “论亲疏远近,明明也是我跟皎皎更熟络才对。”

    “怎么就为了对方,指责我呢?”

    陆离低声说着,直起身,松开了捂着她的手。

    “皎皎,我对你不好吗?”

    乍听陆离这样问,月皎皎下意识地捏住了宽大的羽绒外套,暖融融地。

    陆离当然对她很好,既温柔又体贴,总会给她好吃的糖果和精致的蛋糕,在她趁着休息补作业,解不出题,他会帮她抽丝剥茧地梳理解题思路,哪怕再生气也会记着她怕冷……

    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下来,陆离除了对她很好,也在毫无声息的侵入她的生活,隐隐露出近乎扭曲的占有欲。

    比如今天的事,月皎皎很清楚,是陆离的占有欲在作祟。

    所以,月皎皎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干脆抿起唇一言不发。

    “皎皎,你知道外眼角上吊,眼球黑少白多,望之凶光炯炯的眼睛叫什么吗?”

    陆离指尖抚上她的眼梢,他并不需要月皎皎回答,自顾自地说道:“那种眼睛叫吊白眼,狼的眼睛就长成这样,狡诈凶狠,如果人长了一双这样的眼睛就不太好了,听说是白眼狼的特征。”

    “一般形容白眼狼,都是养不熟。”

    陆离手沿着她脸颊下滑,掐住了她的下颌,逼着她抬起头来。

    陆离凑得很近,月皎皎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手不安地抵在陆离肩上,害怕他更近一步。

    陆离的视线在她眉眼间游移,滚烫地让她生出了羞怯。

    陆离看了半响,有些迷茫,“真是奇怪,明明皎皎也没有长这样一双眼睛,怎么就不分远近亲疏呢?”

    陆离松开了她,眼里的疑惑已经散去,他轻笑了两声,“养不熟的小猫,应该怎么办?”

    月皎皎已经有些害怕了,陆离说得云淡风轻,眼神却阴沉沉的,像刀子一样,落在她手上,她脸上,她的每一处关节上。

    月皎皎发现陆离在意的点,跟她说得根本是两回事,她想再好好解释,“陆离,我没有……”可话刚出口,陆离突然抬手掐住她脖子,指肚隐晦地按住她颈侧的动脉。

    陆离食指和拇指卡住她下颌,强迫着她仰起头,他微眯起眼,“皎皎,别说话,”

    月皎皎真的吓坏了,她难受极了,止不住地哆嗦,陆离手的温度并不冷,却让人有种被蛇一圈一圈勒紧的感觉。

    好像不是错觉,月皎皎觉得有点呼吸困难。

    她慌张地覆上陆离的手,推扯了半天,非但挣不开,还愈有收紧的趋势。

    月皎皎无助地抓着他的衣袖,脸颊涨红,淡粉的唇微张,呼吸都变得急促。

    陆离是不是想杀了她?

    她强忍着恐惧,小手揪着他的衣袖,磕磕巴巴地解释,“不是你想得那样。”

    水雾在月皎皎眼里弥漫开,迅速积累,她止不住的颤栗,手还攥紧了他的衣袖。

    陆离一直都认为月皎皎是个很柔弱的女生,接触越深就会发现她是个外柔内韧的性子。

    她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明明害怕极了,还强装镇定。

    陆离目光落在她脸上,娇艳的像屹立枝头的花骨朵儿,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候,还需要一些时日,才到她的花期,是等她盛开,还是现在就采撷?

    陆离眼里生了犹豫,也有让人看不透的灼热。

    月皎皎敏锐地察觉到了陆离片刻的松动,她握住陆离的手,颤声道:“陆离,你松开一些,我有点难受。”

    她看着陆离,软软地腔调像撒娇,明明畏惧地厉害,却还紧紧握住他的手不敢松开,似乎又很依赖他的模样。

    陆离知月皎皎是个聪明的姑娘,总能找对方向,明白用怎么样的姿态最容易让他心软。

    陆离松开了手,转而抚上月皎皎的脸颊。

    刚捡到菟丝子的时候,它也是这样的,叫声凄厉,害怕地四处爬,躲过一只只手,爬到他跟前。

    那是下了好几天雨,短暂停歇的午后,

    陆离站在花丛前,看底部枝叶晃动,传来虚弱的猫叫声。

    他就静静看着,片刻后,一只幼猫,湿漉漉的,从花丛下钻出来。

    小猫踉跄地爬,发出一声声无力的猫叫,雪白的皮毛被雨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还裹了不少泥浆。

    它瘦弱地可怜,背脊的骨骼一节节清晰可见,连保护腹部的肋骨,都根根分明,看起来,好像快死了。

    有孩子见他看得认真,便好奇地凑上前。

    “你在看什么呀?”

    “诶,什么东西?”

    其他孩子也跟着围拢了上来。

    陆离浅浅笑了,说:“是小猫,它好像要死了。”

    “真的呀,小猫!”

    “好可怜!”

    有孩子忍不住怜悯,伸出了手,小猫却挣扎着避开。

    当有一个孩子伸出手,其他小孩也跟着跃跃欲试,试图抓住它!

    它叫地凄厉,站都站不稳,跌跌撞撞地往前爬。

    它爬到陆离的脚边,小爪子勾住了他的鞋带。

    陆离垂眸看了一会儿,伸手捏住它的后颈提了起来,继而改掐住它脑袋。

    小猫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整个趴在他手上,轻飘飘的,比他巴掌大不了多少,只要稍微用点力就可以拧断它的脖子。

    小猫紧紧抱住他的手,脑袋蹭着他掌心。

    在那么多人里,它好像做了选择。

    还有孩子不死心,伸着手要抓陆离手上的猫,被赶来的老人擒住了。

    老人说:“小猫不想跟着你,它已经自己选择了主人,而且,小猫小狗只能活十多年,它的一生,就只有主人,你能对它负责吗?”

    那孩子不情不愿地嘟囔着被老人带走了。

    所以,这只小猫是我的了吗?是我一个人的,它的一生都是我的,只有我,是这样吗?

    陆离捧着幼猫,轻笑出声。

    他将猫带回了家,路上就又下起了雨,幼猫惊慌地直叫,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

    陆离干脆脱下外套,将它包了起来。

    回到家时,陆离已经被雨淋透了,乌黑的短发贴在脸颊上,一缕一缕的,雨水如连成的珠串滚落。

    宁蕊和陆清扬都心疼坏了。

    陆清扬拿着围巾给他擦拭,宁蕊在一旁嗔道:“怎么冒着雨回来了,都说让张叔叔跟着你,你非不让,感冒了可怎么办?”

    陆离只是笑眯眯地将怀里成团的衣服捧给她们看。

    那衣服团团动了动,传来微弱的猫叫,陆离小心掀开一角,一颗小小的脑袋就冒了出来。

    “哎呀,哪来的小猫。这太小了,才刚睁眼吧?”

    陆清扬伸手想碰碰小猫,陆离抬手避开了。

    “姐姐,我想养它。”陆离把猫小心地收进怀里,轻轻抚摸它的脑袋。

    陆清扬笑道:“当然可以。”

    宁蕊倒有些担忧,“这猫太小了,可能养不活。”

    “养不活吗?”陆离看着怀里的小猫,它已经很虚弱了,小脑袋枕在外套上,只有耳尖时不时动一下。

    陆离伸手碰了碰它,它呜呜叫着,更贴近了他的手,嘴无意识地一张一合,试图含住他的指尖。

    “它想活。”陆离捧着小猫,低声说道。

    宁蕊见不得他失落,鼓励道;“妈妈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担心而已,小离想养当然可以,尽最大的努力养活它吧?”

    陆离请了最好的兽医,翻阅了很多资料,购买了恒温箱,吸氧设备,随时监测小猫的情况,天天守着在恒温箱前,亲自喂养。

    后来,小猫养活了,陆离给了它生命。

    小猫被养得很漂亮,有一双金蓝鸳鸯眼,浑身毛发白如雪,胸口有蓬松松的围脖像狮子的鬃毛,很讨人喜欢。

    陆离本以为会养它很久,到它老去,到它死去。

    可小猫没能自然地老去,最后是死在陆离的手里,他将小猫剥皮拆骨,掏空它的内脏,抠出了它的眼球,做成了最精美的标本,永远留在他的书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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