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夜后，昼短夜长，时间像潺潺溪流，转眼迎来了寒假，排练也开始变得密集。

    月皎皎从摆渡车站点下来还没走到课室，就被宋廷拦住了。

    “月皎皎。”宋廷在一侧走廊的柱子旁，像是特意在等她。

    “嗯？”月皎皎走过去，还不忘四处看看。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宋廷常常找她，可往往还没说上几句话，陆离就会出现。

    月皎皎担心他们又起争执，她先前答应过，会先顾虑陆离的感受，每当这时，她就会结束交谈，跑到陆离身边拉着他走，避免冲突。

    一次两次还没什么，可每次都这样，让月皎皎都有点神经质了，看到宋廷，就控制不住看四周是不是陆离在哪里盯着看。

    宋廷看月皎皎跟做贼一样，心里就堵得慌，“陆离不在。”

    月皎皎闻言，稍微放松了些，“宋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宋廷想起找她的目的，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我，我是想问，你，你，你和陆离是那种关系吗？”

    “哪种关系？”月皎皎不明白。

    “你们是在处对象吗？”宋廷咬咬牙，一口气说出口，就等着头上的刀子落下一样视死如归。

    月皎皎瞬间脸颊滚烫，“没有！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真的吗？”宋廷欣喜不已，又忍不住再次求证，“我是看你们关系很亲密，所以我，我想知道你们是不是在谈……”

    “不是的，我们不是这种关系！”月皎皎打断道，“如果没什么事，我，我先去排练了。”说罢，月皎皎落荒而逃。

    她和陆离是什么关系呢？是同学吗？

    她原本是想这样说，可宋廷让她惊觉，她和陆离早就跨过了同学的界限。

    陶岚问她喜不喜欢的时候，她就该意识到这个问题的。

    她和陆离是什么关系呢？

    她竟然无法找到准确的定位。

    月皎皎快步往排练室去，余光之中好像看到了陆离的身影，她再回头看，对方已经背过身了。

    月皎皎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甚至不敢直视陆离。

    中场休息，月皎皎看陆离往她的方向来，猛地就站起身，跟陶岚说：“岚岚，我想上卫生间，你陪我一起去！”

    也不等陶岚答应，就拉着陶岚跑了，一直磨蹭到休息时间结束，才回到排练室。

    月皎皎没弄明白和陆离的关系前，她只想暂时避开陆离，或许也应该将界线划清楚一些，才不会引起别人的误会。

    今天的排练结束了，陆离解开威亚，从台上下来，发现月皎皎早就提前走了。

    陆离已经猜到宋廷说了什么，影响到月皎皎躲着他。

    真是，总有虫子喜欢在他眼皮底下蹦跶。

    陆离无声地扯出一抹冷笑。

    -

    月皎皎这几天躲着陆离，陶岚以为他们闹矛盾了，可问月皎皎，她也只是摇头。

    “会让人误会，不好。”月皎皎这样说。

    原先月皎皎还担心陆离会不会发难，但出乎意料的是，陆离什么也没做，好似并不在意她的刻意躲避，只是常常在不远处注视她，黑沉沉的眼眸看不出情绪，无端让人觉得发冷。

    宋廷还总来找她，她很抗拒宋廷，并不想和他多说话。

    宋廷让月皎皎意识到了，和陆离过分亲密，没了界线，会让外人误会。

    而宋廷的心思，月皎皎也明白了。

    宋廷，对她有超过同学的好感，想到这里，月皎皎就不愿意和他过多往来。

    今天宋廷又来找她说话。

    宋廷：“月皎皎，等会可以一起回去吗？”

    月皎皎往陶岚身后躲，低头闷声道：“不太方便，不好意思，我和岚岚还有事要聊。”

    有种苦涩从喉咙涌上唇齿，宋廷只能沮丧道，“好吧。”

    最近几天明显感觉到月皎皎和陆离疏远了，宋庭本乐见其成，现在也开心不起来了。

    月皎皎在抵触他，虽没有明面上拒绝，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甚至不愿意和他多说话。

    宋廷是存了私心的，可他也没能得利，刚萌芽的幼苗一下就被薅掉了。

    宋廷落寞转身，正对上陆离。

    白灿灯光下的少年，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一双黝黑的眼眸，淡漠冰冷，没有一丝情感，虽容貌昳丽，却少了真实感，像精心雕琢的塑像。

    陆离定定看着他，忽然朝他露出一抹极轻极淡的微笑。

    陆离这一笑，给美丽的雕塑被赋予了生气，就像盛放到绮靡的花，可他眼神却是阴沉沉的，有种诡异，割裂的美感。

    宋廷还未反应过来，陆离已经背过身去了。

    -

    再等等，很快，就能把碍事的钉子彻底拔掉。

    陆离笑得越发温柔艳丽。

    -

    月皎皎能躲就躲的日子在今天结束了，叶嘉在今天宣布，准备开始过剧情。

    这出舞台剧本就是从男女主角的故事展开的视角，月皎皎和陆离的戏份最多。

    今天先排的戏份里，有一个桥段，玉婵家里管得严，江晨竟带着玉婵翻墙头，偷跑出去玩。

    暂时用高厚度的铝合金搭建模拟的墙不算高，大概两米，但为了确保安全，月皎皎也得上威亚，陆离在墙上把她拉上去。

    因为要切换场景，搭建的金属架底下装了滑轮，虽然加装了固定，但还是有危险性，在排练开始之前，负责场景的老师要跟着技术师傅反复检查，确保安全。

    月皎皎在一旁跟老师学系威亚，偷偷觎不远处的陆离，却不想视线撞了个正着！

    月皎皎有刹那的慌张，还是陆离先移开了视线，他埋头系威亚，却扣错了好几次，一下垮了肩膀，迷茫地盯着手上的系扣。

    明明在这之前，陆离已经练习了很久的威亚了。

    他低着头，就像无端遭到遗弃，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可怜又委屈。

    月皎皎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坏透了，什么也不说，陆离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她无理由的疏离。

    月皎皎深呼一口气，走到陆离身旁，“在发什么呆呢？”

    陆离抬起头，黑润的眼眸茫然无措，低声说道：“我以为你不会再跟我说话了。”

    “我没有那么想，我只是，有些弄不清楚我们的关系，我，”月皎皎解释了两句反倒觉得越来越乱，她叹了口气，“陆离，我们没有界线了，这些行为是不对的，别人看到了会误会。”

    “是这样吗？”

    陆离还想说什么，但被叶嘉打断了。

    叶嘉已经在催促了，“金属架已经检查完了，你们威亚系好了吗？”

    “马上就好！”月皎皎回道，又跟陆离说，“先不说这个了，我们先排练好吗？”

    陆离点点头，答应了。

    排练的过程很顺利，不断重复达到熟练，又要兼具美感。

    月皎皎踩着石头，伸手握住陆离的手，几乎不用借力就被半蹲在金属架上陆离扯了上去。

    她不由惊叹，看着并不是很强壮的少年，力气也太大了吧。

    陆离翻身跳下金属架，朝她张开手，月皎皎跟着往下跳，跳进陆离怀里。

    “全家休息二十分钟。”叶嘉喊停，给他们递了湿巾和矿泉水。

    薛修彦举手表示，“报告，下午三点不想喝没味道的矿泉水，我要吃下午茶！”

    叶嘉瞪了他一眼，“你事怎么那么多呢？”

    “叶老师，你好残忍。”薛修彦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要不是叶老师，我假期还在家里……”

    “行了行了，”叶嘉顶不住他哀怨的眼神，“经费有限，活动结束后杀青宴由你们定行不行？”

    “嗝——”薛修彦突然打了个嗝，他拍了拍肚子，“老师画的饼，撑死我了。”

    叶嘉气死，“行了，点，点！”

    说着，叶嘉就在群里分享了小程序链接，全场人员都跟着起哄，纷纷开始点起餐来。

    薛修彦在人群中与陆离交换了个眼神，他掩不住得意地挑眉，换来陆离一笑。

    外卖送到前接着排练，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热情高涨。

    商家抬着外卖进来，叶嘉拍手示意：“先暂时休息，福利时间到了同学们。”

    “哇——！”

    “叶老师赛高！”

    刚刚还兢兢业业排练的，全都一窝蜂跑了。

    陆离没去凑热闹，而是靠着金属架一角，席地而坐，拧开了矿泉水仰头喝水。

    月皎皎拎着两个餐盒，还有两杯饮品，走到他身旁。

    “塔可和乌龙茶。”月皎皎将一份餐盒和饮品给他，然后在他不远处坐了下来。

    她拆开餐盒，自己拿的是提拉米苏和牛油果酸奶。

    陆离在群里回得是随意，不少人跟他一样，交给叶嘉点了开盲盒。

    陆离看她拿着勺子挖小蛋糕吃，“为什么跟你的不一样？”

    月皎皎屈膝蹲坐在地，把小蛋糕放在膝上，疑惑道：“你不是不爱吃甜吗？”

    陆离唇角翘起好看的弧度，“我好像没说过。”

    月皎皎咽下嘴里的蛋糕，说道：“因为每次和你一起吃饭的时候你都不吃甜口的菜，喝饮品不是无糖的茶就是咖啡。”

    月皎皎语塞，她想到陆离明明不爱吃甜口的东西，每次跟她一起吃饭却总点一些咸甜或酸甜口味的菜肴。

    排练的时候，一定会叫下午茶，全是各种精美的糕点和饮品。

    他根本不爱吃，头几回会装模作样的吃两口，就腻得一口都不愿意再尝。

    陆离更像是在投喂月皎皎，每回不是说套餐量太大，就是点多了，久而久之竟也习惯了，陆离给她什么，她都会乖乖地吃掉。

    月皎皎想到这，讪讪地舔了舔唇。

    “我确实不喜欢吃甜，但皎皎喜欢。”陆离轻声说道，失落地垂下眼眸，“只要皎皎喜欢的，我都想捧到皎皎面前来，可皎皎却因为旁人三言两语就远离我，要是别人多说两句，是不是打算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了？”

    陆离总能轻易拿捏月皎皎，知她心软，知她不善拒绝，软硬兼施下，强迫月皎皎接纳并习惯。

    这就像驯养的过程，逐步蚕食月皎皎，直到将边线模糊掉。

    月皎皎果然更愧疚了，“不会的，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定义和你的关系，应该怎么跟你相处比较好，我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那你想怎么定义呢？”陆离突然笑了，“皎皎只会和陶岚成为朋友，那我是同学？”

    “可我不需要这群浅薄的关系。”陆离敛了笑意，直直看着她，眸光晦暗，“我也不想更改相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