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方淮是因为吃多了才得的急性肠胃炎，沈重云不敢再劝，她回想起方淮小时候，赵远松生怕方淮吃不饱，每次都让她可劲地塞。

    忆起往事，那怕过了几十年，沈重云还是感到丝丝酸楚。

    方淮她妈淮妍宁才是赵远松的正牌女友，淮妍宁是潭城中学的语文老师，两人确定关系准备结婚却遭到赵家反对。

    赵远松在省城当兵，有一个姐姐嫁得很远，赵父下煤矿遇到事故，在家躺了半年是沈重云忙前忙后照顾的，赵家二老喜欢沈重云，排斥淮妍宁。

    沈重云并不知道赵远松在潭城有一个谈婚论嫁的女朋友，赵家两老隐瞒赵远松有女朋友这件事，还自作主张准备婚礼，把赵远松骗回来灌醉。

    一夜之后，尽管什么都没有发生，为了两家的名声，赵远松还是担起丈夫的责任。

    婚后赵远松对沈重云很好，可沈重云心里明白，他始终惦记着一个人，否则他不会把自己发小，还是战友的方正则介绍给淮妍宁。

    照顾不了，离近点也是安慰。

    方淮出生的时候，赵远松比谁都高兴，特别是方正则说，方淮以后是赵嘉许的小媳妇，赵远松激动万分，他从没吐露，沈重云还是猜出了他的心思。

    沈重云用鸡汤加小米山药给方淮熬粥，担心她饿得快，又拌了一碗凉面。

    连着几天清淡节制的饮食，方淮每天都在饥饿中醒来，她洗漱完来到餐厅，看到桌上的东西，两眼放光。

    “这个粥好好吃。”

    方淮连吃两碗，第三碗的时候被赵嘉许制止，“够了。”

    沈重云情不自禁想给方淮再添，被赵嘉许叫住。

    “妈，她不能吃了，她要忍，你也要忍。”

    方淮可怜巴巴地望着赵嘉许，“还饿……”

    “忍着，你不怕胖了？”

    沈重云心里也难受，“再吃半碗吧。”

    “不能再吃了，昨天半夜还在哼唧说不舒服。”

    赵嘉许三两口吃完，拉着方淮去客厅。

    “不是带书来了，去学习。”

    “饿着怎么看得进书！”方淮吃不饱情绪很差，甩手打赵嘉许手臂一下。

    赵嘉许抱着她安抚，“医生说少吃多餐，等肠胃恢复了，想吃什么给你做什么。”

    “饿着难受…”方淮的脸贴在他胸口。

    “我陪你看书，或者不看书，我们去公园逛逛。”

    “不去！”

    赵嘉许拉她坐在沙发上，把电视打开，整个人打横抱在怀里，她的额头顶着他的下颌，手搭着他的肩膀。

    沈重云瞧着这场景眼熟，时光回溯，小学放学回来的赵嘉许，遇到闹脾气的方淮，就是这样抱着，坐在桌子前写作业。

    “今晚有个聚餐，想不想去？”

    方淮抬头，“什么聚餐？”

    “度假村项目中标，李鸿玉组织全体员工聚餐。”

    “周什安那个？”

    “是。”

    “你们中标了？”方淮直起身，很惊奇。

    “嗯。”

    方淮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中标是好事，可总感觉不踏实。

    “李鸿玉也要去？”

    “她是老板，肯定要去。”

    “那你们会不会喝酒？”方淮跨坐在他腿上，两人脸对脸看着。

    “会喝。”

    “不准你去。”

    方淮始终对李鸿玉有芥蒂。

    赵嘉许抱紧她的腰，把她拉近，“你和我一起去。”

    ***

    聚餐定在一个川菜酒楼，酒楼是李鸿玉一个朋友开的，朋友的老公原先在市里上班，后来调到省里。

    两个连通的包房，有麻将桌，有棋牌室，还有卡拉OK。

    赵嘉许牵着方淮走进包间时，麻将和扑克室都已开战，墙上的液晶电视放着新闻，一个字也听不清，大大小小的孩子跑来跑去，长沙发上坐满了人。

    见老板出现，大家都停了手里的动作，起身打招呼。

    创办浩鸿是赵嘉许的提议，公司股份李鸿玉占42.5%，赵嘉许42.5%，另外三个创业元老各5%。

    大家很清楚，浩鸿公司日常管理赵嘉许说了算，李老板主要负责维护关系拉项目。

    方淮是首次出现，大家眼神中带着好奇和殷勤，不管是员工还是家属，都客气地招呼这个神秘的老板娘。

    财务总监老董很会来事，“许哥终于把嫂子给带来了，今天一睹风采，果然是知书达理，气质高雅。”

    方淮第一次被这样夸张的表扬，脸颊烧得通红，“谢谢，过奖了。”

    赵嘉许给方淮介绍每个人，她开始有些不习惯，慢慢就进入了状态，别人主动和她攀谈，她落落大方地回聊几句。

    抹不开众人的邀请，赵嘉许坐上麻将桌，方淮站在他身后，有机灵的家属给她递来凳子，她含羞道谢后坐下。

    几圈下来，赵嘉许手气好得像开挂，想什么来什么，他不爱吃牌，喜欢碰和清一色，几次绝张牌不是摸起来，就是有人顶不住拆了打出来。

    纯粹娱乐，不赌钱，大家输了也没什么不快。

    技术负责人谢工感慨，“许哥，有嫂子助阵就是不一样，手气好得飞起，今天到现在我还一把没胡。”

    赵嘉许拒绝老董递过来的烟，瞄一眼方淮，“你是我的福星。”

    方淮抿着唇，笑得温文，旁边老董调侃，“许哥烟都不抽是要备孕啊，什么时候办酒，我们好准备红包。”

    大家起哄，赵嘉许嘴角笑意止不住，“快了，到时一定通知大家。”

    “什么好事那么热闹？”

    一个悠扬的女声响起，大家循声望去，一身宝蓝色旗袍的李鸿玉款款步入，大家站起身，被李鸿玉阻止。

    “继续玩，别管我，嘉许，这位……？”

    李鸿玉来到赵嘉许身侧，她进门就看到赵嘉许身边的方淮，上次商场距离太远，这次终于看了个仔细。

    皮肤白皙细腻，脸庞小巧，五官组合在一起挺耐看，书卷气浓，一眼看上去就是读书厉害的女孩。

    “李总，我女朋友方淮，”赵嘉许看一眼方淮，“这是李总，你叫鸿姐。”

    方淮站起身，大大方方地喊了一声鸿姐，眼前的女人风韵十足，没她想象得那么妖娆，这让方淮有点小小地吃味。

    李鸿玉把方淮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白衬衣、牛仔裤、休闲运动鞋，身材不是时下流行的单薄骨感，而是健康丰满，前拱后翘的S型身材。

    她表面笑得优雅，内里却是翻江倒海，方淮这种叫什么来着，出得门堂，入得闺房，难怪赵嘉许痴迷。

    老董起身给李鸿玉让座，大家把牌推进桌心的空洞，麻将桌稀里哗啦开始工作，重新洗牌码牌。

    李鸿玉上桌后，牌局形势有了变化，她习惯来者不拒，又吃又碰，也不计较赢多赢少，赢就可以，常常第一个胡牌。

    因为玩的川麻，胡牌的玩家盖牌后等待，直到最后一人。

    赵嘉许做清一色得难度加大，他也不急，能凑就凑，凑不齐就算，反正要按自己的思路来。

    麻将这个东西，技术再好架不住运气好，偏生今天好运都在赵嘉许那边，那怕李鸿玉先胡，赵嘉许仍旧自摸清一色杠上花。

    站在赵嘉许身后的老董眼睛都直了。

    “许哥啊，这手气，不去买彩票可惜了。”

    赵嘉许嘴角挂笑，算牌的时候，厚厚一搭纸牌甩在桌面上。

    “多谢大家承让，吃饭吃饭。”

    李鸿玉起身，斜睨着赵嘉许，笑得狡黠，“你们今天多敬他两杯，让他得意的。”

    又对着方淮，眨眨眼，“弟妹今天别怪罪，大家难得高兴。”

    方淮摆手，赧笑回应，“鸿姐客气，大家开心就好。”

    菜已上齐，所有人依序入座，员工一桌，家属一桌，李鸿玉先是谦让，见赵嘉许落座主位旁边，她才坐下。

    服务员小姐姐把酒倒进分酒器，男士一人一个分酒器，女士只有李鸿玉一个人喝白酒，赵嘉许给方淮点了玉米汁，其他家属纷纷表示都喝玉米汁。

    方淮挨着赵嘉许右手一方，还没动筷，他在她耳畔交待，忍着点，别吃多，辣的不准碰，他要喝酒，不能一直盯着她。

    方淮点头，答复他不用管。

    同桌其他人假装没看到交头接耳的两人。

    老董是懂气氛调节的，率先端起酒杯，“今天第一次见许哥家小嫂子，公司中了大单，浩鸿双喜临门，许哥给大家讲几句？”

    李鸿玉附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赵嘉许。

    开场白结束，集体先喝三杯，酒是李鸿玉带来的，酱香型，整整一箱，大家兴奋地直呼老板豪气。

    大家铆足劲儿敬酒，赵嘉许喝到后面有点扛不住，方淮担心他，他在桌下捏捏她的手，用口型表示他没事。

    李鸿玉单独给方淮敬酒，妹子妹子叫得亲热，方淮笑盈盈地应和，预备端酒杯，赵嘉许把她按住，示意她喝玉米汁。

    “鸿姐，她胃不好，上周还在住院，我陪一杯。”

    赵嘉许站起身，揽着方淮的肩，向李鸿玉解释。

    “那妹子就喝玉米汁，我俩喝。”

    “团，鸿姐是我的伯乐，我有今天都是鸿姐赏识，我俩一起敬鸿姐一杯。”

    “嘉许可别这么说，我们是相互成就。”李鸿玉眼睛有点红，深深凝了赵嘉许一眼，把所有心意埋进心底。

    “谢谢鸿姐照顾，祝鸿姐身体健康。”方淮是第一次参加酒局，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说点耳熟能详的祝福话。

    “妹子太可爱了，难怪嘉许等你这么多年，今天你喊我一声姐，我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们继续合作，努力挣钱！”

    方淮抿着玉米汁，赵嘉许和李鸿玉一人一杯白酒，一口见底。

    酒完筵席散，方淮和赵嘉许并排站在门口，把所有员工和家属送走后才慢慢往停车场走，赵嘉许搂着方淮的腰，轻声问她吃饱没。

    方淮点点头，有些心疼他，她是第一次见他喝那么多酒，每个人来一回，都是心意，不好拒绝。

    “嘉许哥，你头晕吗？”

    “不晕，今天这个酒好，问题不大。”

    他紧了紧她腰上的手，在她耳畔低语，“我家团团腰好软。”

    “怎么说这个？！”方淮四下看看，脸庞滚烫。

    王昊早在停车场等着，见他俩走近，赶紧下车，走过来和方淮一起搀住赵嘉许。

    “团团姐，没事吧？”

    “我没喝。昊子，你怎么不上去？”

    “我就这儿等，许哥今天不算多，等明年春节你就知道，许哥要喝多少场，烧烤城和洗浴中心人多，那是真会喝翻。”

    赵嘉许挥挥手，“走吧，昊子，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