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萧家的刑鞭沉重且粗糙,又特意打磨出了细小的倒刺,一鞭一道血痕,皮肉生生被喇开,从来都不是好受的。

    萧晗死死的抠着刑凳,身后刑鞭起落很有规律,就在他刚刚咽下一鞭的剧痛,第二鞭便紧跟着抽下,伤叠加着伤,皮肉一层层翻卷,不曾停歇的痛楚如同烈火灼烧,汹涌而来。萧晗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疼,口中涌上一丝腥甜,又生生咽下去。

    四十鞭打完,后背已是鲜血淋漓,体无完肤。

    萧晗强撑了起身,一时却是走不了的,双手撑在刑凳上略坐一会儿,连呼吸都带了些颤抖。挨打时尚且只是一波一波的剧痛,可真正痛苦的却是挨完,不间歇的痛苦汹涌而上,整个人像是要被撕开,恨不得甩了这副皮囊。

    实在忍受不了的时候,他也只是掐着胳膊环着自己忍痛,从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掌刑的孙师傅曾是萧老的亲兵,战场上负过伤不能再打仗,萧仲明做了王爷,就请他到了王府掌刑。他一个沙场上征战过的老将,自认为心够狠了,可是每每看到萧晗受罚,总是不忍。

    萧晗自小也是金尊玉贵的长大,小夫人穆晚笙受宠,又是药王宁渊的弟子,萧家谁不尊敬,可是偏偏小夫人被诬陷偷奸,自杀以证清白,萧晗年仅七岁就没了娘亲,只剩下他和刚满三岁的弟弟萧叡。

    萧仲明怜惜幼子,加上萧晗天资聪颖,是习武的奇才,那些年对这个孩子宠溺的厉害,就连萧珩也比不了,孙师傅看的出来,家主是有意将萧晗作为继承人的。

    可是厄运专找苦命人。十二岁那年,萧晗失手,误杀了萧叡。

    萧仲明大怒,东院的大老爷和大夫人将萧晗护在身后,挡着萧仲明的剑。那一日若不是宁予尘夫妇舍命相护,恐怕萧晗就要死在萧仲明剑下。

    自那日起,萧仲明将萧晗扔到了北大营三年,勒令他不许回来。没人比孙师傅更熟悉北大营,北大营的有不少萧老当年的府兵,尽是江湖舔血的汉子,说起北大营还犹觉得辛苦,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自小锦衣玉食的长大,在里面又要受多少摧残。孙师傅三年未见这个孩子,再见他的时候,是萧家遭世仇林家暗算,东院西院两位老爷被抓,萧仲明带兵平乱未归,家里只剩一群妇孺,饶是府兵强悍,到底没人能领兵。

    那时萧瑾已是太子伴读,夜里皇宫下了钥,消息半分传不进去,最有能力带兵的萧珩却正随舅舅赵钦隆外地巡游,不在家中。

    长房大少爷和家主的嫡子都不在,众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两位老爷却拖着一身的伤回来了。

    众人只当他脱险,将他们带至家中好生将养,大老爷萧璟伤的重些,足足昏迷了三日,萧珩得到消息回家的路上就着人去请唐门医师,恰逢宁予尘夫妇外出归来,便与他一道回了萧家医治。

    直到萧璟神志清醒了才焦急的让萧珩带人去林家救人。

    萧珩带府兵前去了林家堡,杀尽了那些背后捅刀的小人,也带回了奄奄一息的萧晗。

    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带着北大营的十几个士兵杀进了林家,又是如何让士兵带着两位老爷全身而退,更没人知道他是如何扛过了林家的大刑,足足三天未休的刑罚,他是吊着一口气被救出了出来。

    萧仲明得知此事后嘉奖了北大营的将士,赞赏了萧珩,却绝口不提萧晗半分。自那之后萧晗武功大损,尽管萧仲明将他带回了萧家将他带进了习武堂,他依旧毫无起色。实际上那时候萧晗需要静养,习武堂高强度的训练并不适合他,可是面对父亲,他毫无怨言,硬生生把病拖到现在。

    随着萧晗毫无好转之意,萧仲明也就渐渐的放弃了这个儿子。

    一个武术奇才,就这样荒废了。

    孙师傅看着萧晗强撑着穿上衣服,看着粗糙布料摩擦伤口让他眉头皱的更紧,看着他挺直了腰杆走出了刑堂的门。

    这个孩子性子要强,从不肯在外人面前露怯,打碎牙齿,也要和血咽下去。

    到父亲那里回了话,便该去琴瑟轩请罪了,萧家这番规矩真是折腾人,挨了打挨了罚,还要拖着一身的伤去求饶。

    萧晗面色晦暗,嘴唇禁不住的发颤,跪在寒风里听罢父亲的训斥,他似乎有些麻木了,麻木的不知该如何自处。

    等到了琴瑟轩,侍女却说赵芷柔已经歇了。

    萧晗撩衣跪下,苦笑道:“那我跪到夫人愿意见我为止。”

    侍女只是不屑一笑,转身离开,只留下他一人跪在落日的阴影里,身姿单薄。

    不知跪了多久,只觉得身后的伤都慢慢干涸在了衣服上,萧晗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可还是强撑着跪的挺直。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来人看到了自己,脚步一顿,接着就继续走了过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萧珩负手而立,皱着眉看着跪在地上的萧晗。

    萧晗垂首,规规矩矩的答道:“萧晗犯了错,来求夫人原谅。”

    萧珩不耐烦的呼出口气,挥挥手,“起来走吧。”

    萧晗不动。

    “我说让你起来你听不懂吗?”萧珩最看不惯他这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每每看到他逆来顺受,萧珩都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出去。

    萧晗无言,只是头低的更深了些。

    萧珩拂袖进门,不再理会。他一路走的飞快,带着一股怒气,仆人们都不敢挡他的路,眼看着世子怒气冲冲的推开赵芷柔的门,甩手扣上。

    “怎么了,谁惹你了,这么大的火气。”赵芷柔正在美人榻上卧着,侍女正拿凤仙花给她染着指甲。

    “又折腾萧晗干什么,他跪在门口,你也不怕落个刻薄的名声。”萧珩坐在椅子上,看着母亲这样心里更是烦躁。

    “他犯了错来请罪,我还不能刁难刁难他了,”赵芷柔冷哼一声,“我今日险些被那个小畜生害死,你倒来说我的不是了。”

    “娘,管好那只畜牲吧,”萧珩倏然起身,“它乖些还好,若是再扑了我,我可就要掐死它了。”说罢走到门前,还是回头说道,“让萧晗滚。”

    不多时,萧晗得到侍女来报,说夫人原谅他了,让他回去好生歇息。萧晗不敢怠慢,还是在门口叩了头,才起身往回走。

    日影西斜,身上一身青衫,后背已经尽数被血染透,萧晗就这样强撑着回了卧竹居,一进门,就栽倒在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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