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将士很快被萧晗掌控。
面对将士们灼灼的目光，萧晗一身素衣，身姿单薄却沉稳有力，他当众起誓，立保大家周全。
但其实他并没有把握，大军已经进入郦城，这五千将士的命就如同无根的浮萍。
走出校场，就看到父亲的亲兵在等自己。
太快。快到离谱。快到不可能。
昨夜才送走父亲，今日父亲和大军就到了。
远远就看到等在院口的宁熙儿，萧晗未看她一眼，她罗裙上沾的是谁的血萧晗很清楚，他也无需再多问。
“晗哥哥。”她似乎想说什么，可是上前一步对上萧晗漠然的眸子，一时语塞。
而萧晗心如死灰。
底下人策划兵谏，他不知道。
父亲早有打算，他不知道。
甚至宁熙儿的武功，他也不知道。
到底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萧仲明坐在堂上，把玩着桌上的镇纸，萧晗推门进来，随后转身将门锁死。萧仲明很清楚萧晗的用意，要杀要剐，他都不想被人看到罢了。
在离父亲一米多的地方，屈膝跪下，这回双手举上来的不是藤杖鞭子，而是腰间佩剑，是这把自幼开始习武时，父亲亲手交到他手里的剑。
没有认错，没有申辩，甚至开口说不出一句话，已经心灰意冷，已经麻木，已经没有心思没有必要去纠结事情的原委，只是一心求死。
“从头到尾，就没想过为自己争取一下吗？”萧仲明放下镇纸，声音平静，“就一步，这些就都是你的。”
争取？争取什么？萧晗苦笑，这些所谓的虚名，这些被捧上天的阿谀奉承，对他而言什么都算不得，他所求的那一份真心相待，始终得不到。
“郑岳自尽，孙烈被杀，始作俑者都以伏诛，下面的人不过是听命于人，求父亲饶了他们，一切罪责都由我承担，要杀要剐，全凭父亲定夺。”
“以死相挟？”
“不敢。”萧晗浑身发冷，一心求死也会被当做别有用心吗？
“说你几句就寻死觅活？起来吧，衣服换了。”萧仲明扔下一个包裹。
萧晗看着那里面的东西愣了愣，自己没有任何谋逆之心，为什么父亲就是不信呢？这算什么，试探？还是讽刺？
这身衣袍是将军官衔，更是为当初的萧晗量身打造，他不仅仅代表着北大营最年轻威猛的将军，还代表着这杆战旗的下一个继承人。
“穿上这身衣服，堂堂正正的走到大军前面去，告诉他们北大营下一个元帅是谁。”萧仲明按着萧晗的肩膀一字一顿的说道，“让他们认清自己的主子。”
以萧家五少爷的身份，以萧晗萧长洲的身份，接下北大营。
这身衣服父亲是从什么时候就准备好的？
“父亲，家里出事了，对不对。”一股寒意蔓延全身，萧晗声音发颤，仰头看着父亲，“您把三哥留在家里，是知道家里要出事了。”
“我被你软禁的消息已经由孙烈的亲信传回萧家，以为计谋得逞的人应该已经要动手了，时间不多，萧珩不知道能不能明白我的用意，所以，快一点打完这场仗，好去解决宅子里的乱事。”
萧晗不动。
“想问什么就说。”萧仲明微怒。
“郦城被封死，消息是谁传出去的？”
“影弋。”
萧晗双手不住的发颤。
宁熙儿。影弋。
偏偏是他最信任的人，是他从未疑心过的人，偏偏是他们，站在了父亲这一边。
“大军为什么一夜就能赶回？”
“时雨带领大军就在三十里外扎营，从未离开，内贼不除，剩下的硬仗怎么打。”
“影弋从一开始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放走孙烈亲信，让消息传回萧家？”
“他是影卫出身，自然还是要为萧家办事。”
“熙儿，”萧晗死死掐着掌心，“隐瞒武功，也是为了今天这一刻？”
“并不全是。”萧晗的问题太刁钻，萧仲明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是最好。
“您带我出来，就是为了引诱他们动手？”
“从一开始萧家就有人故意设计，我只是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留在家里的人怎么办？”
“人性未泯，他不敢。”
萧晗起身，转身离去，他没什么问题了，这一切都已经明了了，父亲希望怎样就怎样吧，已经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走了几步，还是停下了。
“我呢？”萧晗看着萧仲明，“在您的计划里，我算什么？是将计就计的工具，还是引蛇出洞的诱饵？”
萧仲明皱眉。
“安排这一出，是为了揪出孙烈，为了鼓动家里内乱，还是为了试探我？”
萧晗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萧仲明却是暴怒，指着门口吼道：“滚！”
校场上旌旗猎猎，数万将士当风而立，各个沉默着，黑压压的一片死一般的寂静，这就是这支铁骑，这令人闻风丧当的北大营铁军，他们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而是一声令下，就能突破敌方重重屏障的利刃。
数万双眼睛的注视下，那个一身战袍，同样静默着的年轻人，走上了最高的指挥台，墨黑色的大氅裹着略显单薄的身子，可是那一身肃穆却又让人闻风丧胆。
这是萧晗第一次，以萧家五少爷的身份，以萧晗的身份，站上这里。他再也不是萧家那个病态无能的废物，也不是军中步履维艰的萧五，他是萧晗，是萧长洲，是萧仲明的第三子，是北大营未来的统帅。
这一日他期待了那么久，可是真的站在这里的时候，萧晗却没有期望中那种激动，他看到高台之下父亲带着淡淡笑意的脸，看到角落里宁熙儿因担忧而蹙起的眉，看到影弋躲闪着他的目光，他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原来，心心念念想得来的东西，却会以这样的方式得到。
下一秒，萧晗默默的掏出郑岳和孙烈写给他的名册，手上运力，名册顿时化作碎片，被风吹的四下散开。
“今日起，过往一笔勾销，即服我萧晗，那便信我萧晗！”
佩剑高高举过头顶，将士们整齐划一沉闷肃杀的呼喝声响彻天际。
大军开拔，前往漠北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