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芷柔趾高气昂的闯进棠梨院。

    夏侯知棠只是静静的坐在美人榻上绣花，并不理会外面的吵嚷，赵芷柔闯进来的时候，她也懒得抬眼看她。

    “萧晗已经被抓了。”赵芷柔看着夏侯知棠脸上淡淡的神色，继续说道：“你猜，他能活几日。”

    “你若是真的能做得了他生死的主，就不会来这里同我找不痛快了。”夏侯知棠放下手中的绣样，“你亲手把你的孩子往死胡同里推，现在却还在沾沾自喜。”

    “你胡说什么。”赵芷柔傲慢的扬了扬下巴，“现在整个襄王府都是珩儿的，你一个外人，我想让你滚就让你滚，你最好识相一点。”

    “你也知道，这是‘襄王’府。”夏侯知棠站起来，不卑不亢，“我朝重视孝道，若萧珩弑父，那就是犯了忤逆大罪，世人能容他？圣上能容他？还是你以为，就凭赵钦隆这一支溃败之军，能动摇大徵的根基？”

    赵芷柔愣了一下，随即抬手要打，却被知棠一把攥住手腕，“我是夏侯家的女儿，你焉敢对我动手！”赵芷柔被她推的倒退一步，看着夏侯知棠强硬的模样，愤愤道：“我等着你求我的那一天。”

    “在那一天之前，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的处境吧，若赵钦隆败了，你的儿子，就再无生路了。”

    赵芷柔哪里听得进去这番话，愤然离去，在夏侯知棠这里占不到便宜，怒气自然发泄到了萧晗身上。

    萧晗这一日被带出去，入夜才回来，萧仲明看着萧晗里里外外换的新衣服，眉头渐渐皱紧。

    石室里摆了毛皮软塌，桌上也布满了美酒佳肴。

    萧晗微微一笑，“三哥今日怎么大发慈悲，准备了这么多饭菜啊。”

    萧仲明看了看桌上的一双筷子。

    谁知道萧晗大大咧咧坐下来，倒了一杯酒，放到萧仲明手边，又拿起筷子擦了擦，递给萧仲明。

    “爹不用等我的，您吃完了，我再吃。”萧晗脸上犹带着笑，好似只是一个晚归的孩子。

    萧仲明味同嚼蜡，倒是萧晗毫不在乎，萧仲明吃完，就拿着萧仲明的筷子和杯子大快朵颐，吃罢就靠在墙角闭目养神，甚至有一搭没一搭的同父亲闲聊。

    只是萧仲明却睡不着，闭上眼睛，满眼都是儿子一身血色的模样，睁开眼睛，看着石室的墙壁，又忍不住想萧晗身上到底带着什么样的伤。

    “爹，您没睡着吧？”睡着和没睡着的呼吸频率是不一样的，这对于萧晗这样的行伍之人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所以仔细辨别一下就猜到父亲一直没有睡着。

    “您是在担心我吗？”萧晗轻声问道。

    萧仲明只是侧着身体，一动不动。

    “您别骗我了，睡不着，就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萧仲明这才翻过身来，语气里还带着些强装出的不耐烦：“大晚上不睡觉，你想听什么，难不成还要讲故事哄你睡。”

    “您跟我说说我娘吧。”萧晗脸上有些苍白，“我许久，都没有听到您说起我娘了。”

    “你不该回来。”萧仲明咬咬牙，“你离开的时候，我就不打算认你这个儿子了。”

    “爹，你今晚喝醉了。”

    “你母亲的死，是我默许的。”

    萧晗苍白的手指紧紧抠着塌上的皮毛软垫，几乎要抠出一个洞来。“您打算这样，逼我走吗？”

    “你娘的身份我早就知道，我护了她那么多年怎么会护不住她，是我，是我默许了那些人对她下手。”

    “你撒谎！”萧晗咬着牙，眼泪却盈满了眼眶，“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

    “你就是骗我！”萧晗大颗大颗的泪珠掉下来，他愤然推开萧仲明想拉他的手，动作太大挣裂了伤口，鲜血很快濡湿了衣衫。萧仲明看着衣衫上的血迹渗出来也愣了一下，想伸手扶住萧晗，却被他避开。

    “你别乱动，衣服脱了让我看一下。”

    “你不要管我！”萧晗红着眼眶，“现在了你还要骗我，什么都要骗我。”萧晗委屈巴巴的看着萧仲明，“我才不信这套说辞，三哥又不是傻子，暗卫也不是白痴，不是你在背后做的那些事情，怎么会到今天的局面，你要是真的忌惮林家忌惮我的血脉，你就不会，不会让我染指北大营一分一毫。”

    萧仲明的眼眶也不由得红了，不知道是因为萧晗明白了他的苦心，还是看到萧晗这般模样心疼了。

    萧晗赌气一般背过身去，肩膀哭的一抽一抽。

    萧仲明叹了口气，认命吧。萧晗不回来的时候他盼着萧晗回来，萧晗回来了他又试图骗他走，怎么可能呢，萧晗又不是傻子。

    原来这些，他都知道的。

    “行了，不骗你了，过来，我看看你的伤。”萧仲明软下声音来，看着萧晗红着眼眶转过身来，不由得一笑，“多大了，你还哭鼻子。”

    萧晗很委屈，一时间又找不到理由，父亲说那些伤人的话是为了让他明哲保身，他好像也没什么好怨恨父亲的。

    “过来。”萧仲明无奈的板起脸，“再不过来我就打你了。”

    “…… ……”

    迫于淫威，萧晗还是过去了。衣衫层层被解开，萧晗疼的轻轻发抖，脱到腰间，萧晗一把拽住。

    “干什么。”

    “我都弱冠了，你还要把我扒个干净？”萧晗好似平淡的语气，却让萧仲明更起疑心，手上用力就去扯，在听到萧晗一声闷吭的时候生生顿住。

    腰间一块巴掌大的烫伤，泛着脓血。

    炮烙。

    伤口已经化脓，萧仲明瞥见桌上的酒，心里一颤，还是拿了起来，萧晗听到那细微的响声已经知晓，稳了稳心神，等着父亲的下文。

    “有些疼，你忍一忍。”

    黄酒接触血淋淋的伤口，萧仲明看到那伤口处的肌肉不可遏制的抽搐，但是萧晗面对痛苦却是习惯性的隐忍，一声不吭，不躲不避，最后生生疼晕过去。

    昏沉中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萧仲明凑近了才听清萧晗说的是：“不可以，不要我……”

    当夜，萧珩和赵芷柔大吵一架，为赵芷柔对萧晗用刑，为赵芷柔替赵钦隆向萧家借兵。

    石室里的一幕一幕萧珩看的真真切切，舐犊情深，这样的戏码似乎永远也不属于他，父亲爱的，终究只是萧晗一个吗？

    “今日是第几日了。”萧珩突然问道。

    “世子是问，今日是演兵第几日吗？”下属忐忑不安的问。

    “萧晗被抓，第几日。”

    “第九日。”

    “第九日，”萧珩苦笑一声，“你下去吧，我自己去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