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这顿晚饭都吃的心不在焉。

    虽说挨了斥责，但萧仲明却是在宫里用了晚饭才回来，进门的时候已经有少许醉意。若是往日他喝了酒，自然是就近回房歇了，今日却不依不饶的摸到知棠院里，看到灯熄了，还不死心的哐哐敲门。

    知棠知道他心烦，忙燃了灯，穿好衣裳去开门，门刚开了一道缝，萧仲明就推门进去，一把搂住了知棠。知棠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用力推开他，“你喝醉了，我叫人帮你打水洗澡。”

    “叫什么人，我要你就够了。”萧仲明不由分说的去吻知棠，知棠却是身子不爽利，打开他解自己衣带的手，推搡着他往外走。

    萧仲明本就耐心不多，酒喝多了也忘了知棠现在身子不适，仗着酒劲，粗喘着去撕扯知棠的衣服。知棠挣扎着，却被他打横抱起扔到了床上，萧仲明再次吹了灯，压着知棠一阵亲吻，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知棠挣脱不开，只得踢了他一脚，萧仲明吃痛，脸都扭曲了几分，手无意识的掐上知棠的颈。

    一阵沉默，知棠和萧仲明俱是一愣。萧仲明翻身起来，只闻得黑暗里，传来知棠低低的啜泣。

    “萧仲明，你要欺负我到几时？”知棠脑子里乱的很，这么多年无名无分的跟着他，也曾想到他心中有自己几分分量，此时却觉得他只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发泄之地。喝了酒便来寻她，酒醒了心里惦记的还是他人。

    萧仲明浑身僵硬，烦躁更甚，“对不起，我喝醉了。”

    说罢便推门离开，从院子的井里提了桶冷水从头浇到脚，酒醒了，身上的火却还是没灭，他回房换了身衣服，带了两个影卫，又径直去了落云馆。

    落云馆夜夜笙歌灯火通明，萧仲明一脸煞气，老鸨忙迎上来，说尽好话，“王爷来的巧，咱们幺娘还没睡呢，您看，我去叫她出来？”

    “不用，你歇了吧，我自己去。”萧仲明扔给她一锭银子，自顾自上了楼。

    应如是坐在窗前弹琴，玉手轻挑银弦，双手在古琴上拨动着，声音宛然动听，有节奏，宛如天籁之音，曲子正酣畅淋漓，听到房门被推开，抬头却正撞进萧仲明带了几分阴鹜的眸子里。

    应如是并不理会，过了许久，结束了这首曲子的弹奏，才缓缓站起，走到萧仲明身边。

    “王爷深夜来访，可是有烦心事了？”

    萧仲明这才放下已经凉透了茶水的杯子，抬眼看她，只见一袭飘廖裙纱显出玲珑剔透的诱人身姿，抹胸蓝蝶外衣遮挡着白皙肌肤，看似朴素无华，细看却显现暗暗蓝光，在烛火下熠熠生辉。粉面玉颊，晶莹剔透的白玉耳环微微摇晃，散落肩旁的青丝用血红桔梗花的簪子挽起，斜插入流云似的乌发。薄施粉黛，秀眉如柳弯，额间花钿朱红夺目，娇媚动人。萧仲明一把将她拉到怀里，一手环抱着她，一手顺着她的腰和腿，一直摸到胸前。

    应如是见他不肯说，也不再问，一夜春宵，自是无话。

    日头高高挂起，萧仲明才进王府，就看见大嫂坐在正厅，正皱眉盯着他。

    “大嫂。”长嫂如母，即使是萧仲明如今权势，对这个嫂子也是十分尊敬。

    俞琼枝轻叹口气，“王爷回来了，这气可消了吗？”

    萧仲明讪讪笑了笑，“嫂嫂怎么起这么早，不多躺会儿吗？”萧仲明倒了杯茶递上去，只听得俞琼枝说道：“府里早饭都吃过了，哪里还早，你这彻夜不归的，也不怕孩子们学坏了。”

    “他们不敢。”萧仲明不由得想到萧晗，“萧长洲那臭小子呢，老子因他干得好事挨了一顿批，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你先别管晗儿了，他一大早就去北大营了。”萧晗原本是一大早就在门口等萧仲明的，昨天夜里没说上话，一大早就到门口等他，俞琼枝知道昨天夜里的事情，自然知道要是萧仲明碰上萧晗，萧晗就得当个活靶子，于是打发萧晗去北大营处理公务。萧晗一向听大伯母的话，虽然心有不安，但还是去了。“你先去看看知棠吧，说是不舒服，今天早上饭也没吃，我和熙儿去看了，门也没能进去。”

    萧仲明眼神躲闪，看着地面沉默不语。

    “你是不是，惹知棠生气了？”

    萧仲明默不作声。

    “你啊，我也不知该如何劝你，这么多年了，晗儿都给带这么大了，你也不说娶了人家，往日珩儿娘亲还在，尚且说知棠不愿做妾，但此刻你王妃之位空悬，你还是不给个说法。”俞琼枝轻叹口气，“爹娘不在，我做嫂子的多劝你一句，我知道你对晚笙情深，可是知棠对你的情意只多不少。”

    “我去看看她。”萧仲明说罢就往棠梨院走，站在门口，却是徘徊不定。长夏半夏眼瞅着他在门口走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没勇气推开那扇门。

    而知棠又如何看不见门口徘徊的身影呢。

    萧仲明这一生自诩风流，也见多了各种各样的女子，在遇到林晚笙之前，也是浪荡子，烟花柳巷的常客，但终究只是情欲宣泄，未曾真真切切动过心。后来遇到林晚笙，一颗心便交付出去了，除却巫山不是云，往后再看女子，也不过是红尘俗世，不再入眼，自然也浪子回头，一心一意守着心上人。

    只是他这一生注定薄情，先是娶了赵芷柔，后又纳了思媚，好不容易娶了林晚笙进府，过上安生日子，又糟蹋了夏侯知棠。萧仲明想想上天让他失去这个爱的铭心刻骨的女子，都是自己滥情造下的罪孽。

    林晚笙死后一段日子里他又过起了以前的日子，只要他想，他就能让女人为他宽衣解带，即使像应如是这般卖艺不卖身的花魁雅妓，也为了他俯首，他知道女人要的是什么，他也知道自己除了爱，什么都能给。

    他向来觉得这是你情我愿，一拍即合，若是不愿，一拍两散，他也绝不做勉强的勾当，他自认没有伤害过什么人，因为他自始至终没有给过她们希望，并且他给了相等的交换物。就像他给了思媚活命的门路，也给了应如是拒绝嫖客的权力。可是面对这个女子，面对这个十几岁就跟了他，默默相护，为了他离家千里不求名分受尽多年白眼，替他养大了孩子的女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她，他能说的，能做的，都弥补不了这么多年知棠的付出。

    就在萧仲明不知该如何的时候，房门推开，知棠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往前走去。

    “知棠，”萧仲明拉住她袖子，舔了舔嘴唇认错道：“昨夜是我不好，我忘了你身子不舒服，我该死，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知棠明眸轻抬，直视着萧仲明的眼睛，看着他不安的躲闪开，望向别处。

    “我要怎么做你才不生气，你说，我都改。”

    “你什么也不用做，我不生你的气，我只想出去走走。”知棠声音淡淡，萧仲明却愣了半晌，只是看着她轻飘飘的走出去。

    夏侯知棠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决定了要走，走到门口，却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真的要离开这个地方吗，这个待了二十年的，家……

    这真的是她的家吗？

    知棠脑子里乱的很，离门口不过几十米远，脚下却好似千斤重，怎么也走不动了。

    知棠呆呆的看着那扇朱漆雕红的大门，只觉得如果自己踏出去，就再也不能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