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亲

    汀兰差人给高福奉差请罪,亲自去佛堂后殿请楚瑾苒。

    “公主,陛下身边的高总管前来传旨,让公主即刻去太元殿。”

    “太元殿?”楚瑾苒怕是自己的错觉又问一次,“你没听错,是太元殿?”

    汀兰屈膝:“是。高总管亲自来请的公主。”

    楚瑾苒有些猜不透,立刻出门相迎,见到高福,浅笑行了晚辈礼:“公公安好。”

    高福起身微微颔首:“殿下,奴婢不敢当。”

    “公公怎么亲自来了,快上座。”

    一夜未眠,楚瑾苒面色苍白,眼下更是乌青,连说话也带上了几分虚弱。

    “殿下这是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高福问。

    楚瑾苒用帕子沾了沾眼角:“昨日事发突然,高公公,我害怕。”

    “殿下莫慌,奴婢今日也是奉旨来请殿下去太元殿商议此事。”高福含笑。

    “太元殿是父皇接见朝臣的地方,这么说来,此事当是国事,后宫不得干政,公公,阿瑾去合适吗?”

    高福乐呵呵道:“所以奴婢亲自来请,殿下放心,林贵妃已经到了。”

    “贵妃娘娘也到了?”楚瑾苒笑着,亲自给高福奉茶,“这么说,燕国世子也到了?”

    “自然。两位佥都御史也到了。”高福接了茶,微微抿了一口,“殿下,陛下还在等着。”

    楚瑾苒看了一眼茶盏,嘴上说着自己不懂礼数,却未传轿撵,随着高福步行前往太元殿。

    -

    刚一进太元殿,便能感受到殿内的压抑。

    昨日在场之人齐齐在殿内跪着,只余下永康侯一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老泪纵横。

    楚瑾苒大气不敢出:“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面色低沉,俯视着地上的人,那种上位者的气势让人无端生出无法抵抗的压迫,许久才道:“永康侯,你问吧。”

    永康侯抹去脸上的泪,仿若一夜老去:“殿下,为何要逼死小女?”

    楚瑾苒怒目而视:“我什么时候逼死许姑娘?侯爷,你不能胡说。”

    “若不是公主说了什么,小女怎会自尽?还说不是你逼死她?”

    “本宫说什么了?”楚瑾苒争辩。

    “公主心中有数。”

    永康侯尚未来得及说下一句,楚瑾苒就对着皇帝哭:“我有什么数?父皇,我怎么逼死许姑娘?是我拿着刀架在她脖子上,逼着她死吗?还是说,我告诉许姑娘,发生在清思殿,我就让她死吗?”

    楚瑾苒做出拿刀的样子,边哭边比划,分外滑稽。

    楚伯衍喝道:“楚瑾苒,你别胡搅蛮缠。就是你说了女儿家的名节,说她是永康侯独女,所以她才会自尽。”

    楚瑾苒像是被吓到,她不敢看楚伯衍,怯生生道:“女儿家的名节确实重要,大皇兄,我可有说错?侯爷为国操劳多年,不仅无过甚至有功,功臣之女我奉其为上宾尚觉不足,又怎会忍心让她名声扫地?”

    随即她起身抽过近旁侍卫的刀捧在手上,疾步跪于永康侯面前:“既然侯爷觉得许姑娘是我害的,那我这条命还请侯爷拿去殉了许姑娘!”

    林贵妃从楚伯衍开口便知不妙,如今遇到楚瑾苒以死相逼,更觉惊慌——楚瑾苒此刻,是想将永康侯和楚伯衍都置于刀尖。她身在后宫,可以不懂前朝,但楚伯衍就在前朝。

    林贵妃道:“伯衍,本宫知你忧心圣上,可也不能因此污蔑公主。”

    说着,林贵妃从楚瑾苒手中拿走刀:“殿下何必如此逼陛下与侯爷,事情还未查明,陛下定然会还你清白。”

    楚瑾苒甩开林贵妃:“贵妃娘娘,是大皇兄先逼我的。”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这闹剧,只觉得楚瑾苒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可信,盯着眼下之事胡扯,这才是寻常女儿家该有的姿态,若是从头而辩,可不是过于清晰,宫中不需要太过聪慧的女人。

    皇帝佯怒:“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侯爷不过问一句寻常的话。”

    “哪寻常了?明明有那么多人在,侯爷问也不问,上来就说我是凶手,是打算冤死我吗?就因为事情发生在清思殿。那我今日屈死在太元殿,是不是还说父皇是凶手?”

    “阿瑾。”皇帝声音骤然沉了下来。

    “儿臣无心,还请父皇恕罪。”

    高福给皇帝上茶:“陛下,公主不过是委屈。昨日几人都在,定然能有一个交代。”

    高福这话说得巧妙,一个交代,可没说,是给谁的交代。

    皇帝顺着说:“永康侯,如今阿瑾这般说辞,你还有什么要说?”

    “小女死得不明不白,求陛下为小女做主。”永康侯跪下,“那药,谁能证明是小女带进来的?在小女身上,便是小女的吗?焉知不是有人嫁祸?”

    “侯爷以为如何?”皇帝开口。

    “臣想问公主,中毒之后,为何能逃,怎么逃的?”

    “我不逃,难不成等死吗?我被下药,便是我因为我挡了那些人的路,我活该吗?”楚瑾苒赫然反问,“昨日,我原以为是许姑娘被冤枉,这才未让汀兰说真相,本想为我二人留些颜面,今日侯爷这般问,也是想毁了我的名节,给许芝芝陪葬吗?”

    “那就请公主说说,如何逃走的?”

    “汀兰为何消失,父皇一查便知。”

    楚瑾苒没理会永康侯,她瞥了一眼高福,这人不仅仅是皇帝的贴身太监,更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他的示意,有些时候,便是陛下的风向。

    方才他喝了那盏茶,便是透出一个意思:陛下愿意相信她昨日之言,信了她是故意落水,然后被君泽旸所救。

    她陪着高福步行至太元殿,也是为了告诉众人,昨日之事,与她无关,否则皇帝不会让高福来安慰她。

    楚瑾苒对着皇帝接着道:“父皇,儿臣怎么逃走的,想必父皇已经知道。那永康侯如此颠倒是非,到底是何原因?”

    这话落在皇帝耳中,颇有些趣味:大皇子用皇子妃的位置,和永康侯达成交易。可如今许芝芝因大皇子而死,得到的助力不能失去,便只能将过错推到楚瑾苒身上。那许芝芝的死,怎么用就显得尤为重要。

    楚瑾苒知道皇帝介意打破平衡,所以断不会容忍大皇子和永康侯勾结。

    果不其然,下一瞬,便听到皇帝震怒:“够了,朕体念永康侯征战沙场多年,这才今日准你一问。阿瑾想保全她的名节,你从哪听的谗言,说是阿瑾逼死了你女儿?”

    皇帝给此事下了定义,“燕国世子与白家之女都在,永康侯也问问,到底与阿瑾有没有关系?”

    燕国世子道:“大皇子问了几句,公主觉得那姑娘赤身裸体的不好,便用自己的斗篷盖住她。大皇子便问小王,该如何。小王心仪白家姑娘,谁曾想你家女儿就自尽了。”

    永康侯问白予兰:“白姑娘,公主可说了什么?”

    白予兰回:“公主恼大皇子将此事闹大,影响二人声誉,便同大皇子争辩,大皇子也觉得不妥,所以没说什么。之后便如诸位所言,昨日还有内官在场,侯爷也可以问问。”

    几人所说相差无几,永康侯也不得不信,燕国世子或许还有利益,可白予兰的兄长,却是大皇子的人,她没有理由替楚瑾苒说话。

    永康侯对大皇子昨夜的话有了怀疑。他不是不知,许芝芝一心都在大皇子身上。但下药之事,若无人指使,许芝芝不敢,而能让许芝芝如此,只有大皇子。可他没想到,大皇子丝毫不顾及许芝芝的命。

    永康侯失望地看了一眼大皇子,也知道,皇帝已经怀疑二人互相勾结,此事再查下去,便是证据,那时,死的不仅是许芝芝,更是许家全族。

    他跪下请罪:“是老臣教女无方,这才纵容小女闯下此等祸事,污了公主名节,也扰了两国邦交,今日,臣愿交还兵权,还望陛下念老臣丧女之痛,从轻发落。”

    “公主,世子,请饶恕小女无知。”

    皇帝拂袖:“许姑娘已认罪,永康侯也不必忧心,此事已经明了,也不必再追究。”

    此话便是摆明了不想再追究此事,皇帝已经扯断了永康侯和大皇子的联系,朝堂制衡,这才是帝王所想,也不会因一个女子打破。

    楚瑾苒要的可不是这样的结局,她抬眸,正好遇上君泽旸与她对视。

    君泽旸在燕国世子身上扫过,楚瑾苒便已明了,无足轻重的处罚,可不是他们期望的结局。

    楚瑾苒别有深意地望了林贵妃一眼:“父皇,儿臣还有一事。”

    “讲。”

    楚瑾苒的声音带着刚哭过之后的酸涩:“父皇,宫中出了这样的事,到底还是禁军巡防不周,这才让人出现在清思殿。”

    燕国世子同君泽旸打了眼神也道:“陛下,公主所言不无道理,若是再发生许姑娘的事,只怕小王此生都不敢来□□觐见天可汗。”

    楚伯衍听闻大惊失色,如今他暂领禁军总督一职,出了这样的事,他难辞其咎:“父皇,是儿臣思虑不周,日后定严加巡视。”

    皇帝没有表态,反问道:“左右佥都御史,你们二位以为如何?”

    君泽旸道:“眼下撤换禁军多有不便,陛下可另派人加强巡防。”

    白绥宁复议:“臣以为,君大人所言不错,若是只有禁军巡防,难免懈怠,陛下可从巡防营调一些人过来,如此一来,便能多重安心。”

    皇帝思索片刻,对着永康侯道:“侯爷领兵多年,也该在京中养老,这巡防之事,便交给侯爷。”

    失去嫡女和兵权,换的帝王心安,永康侯领旨,却也恨上了林贵妃和楚伯衍。

    皇帝又说了几句,便遣走外臣。

    待殿内只剩下几人之时,皇帝突然道:“过了年,阿瑾也到锦瑟年华,该嫁人了。朕自有分寸,也无需他人操心。至于伯衍,娶亲封王,便要去封地,朕还想多留他几年,娶皇妃一事,便也不着急。”

    这话是皇帝对林贵妃的警告。

    楚瑾苒还未来得及谢恩,皇上又道:“阿瑾,君大人救你一事,已向朕告罪。许芝芝也自尽,下药一事,便忘了吧。开了春,朕会亲自为你挑个好夫婿,这些日子,你先住在太后寝宫,学学规矩,当着外臣如此吵闹,不成体统。”

    楚瑾苒猛然抬头望向皇帝,不知所措,前世,皇帝可没有议亲的心思。

    如今议亲,便是提醒她,许芝芝的事,皇帝也并非全然信她,只是权衡利弊下的取舍。

    楚瑾苒理了理思绪,想着以怎么样的情绪应对。最终,楚瑾苒道:“父皇,儿臣还想在你身边,多留几年,以尽孝道。”

    “这话说的,可有些孩子气,你已到年纪,就算是为了母后,朕也不能耽误你。”

    楚瑾苒颇为冒犯的去给帝王添茶:“承欢膝下,皇祖母只会高兴,怎么舍得怪父皇?”

    “你呀,就是嘴甜,怨不得母后喜欢你。”皇帝面上透着宠溺。

    “儿臣谢父皇,谢贵妃娘娘。”

    楚瑾苒如此大度懂事,愈发显得楚伯衍办事不利,皇帝也因此迁怒林贵妃,思索着最近对太子的打压有些过,才让这二人起了异心。

    皇帝对着林贵妃道:“阿瑾年后便要说亲,你操持六宫,怕是分不出神,永妃为老三生母,让她协理六宫,分一些事,你也能松快些。”

    林贵妃咬牙道:“谢陛下体恤。”

    皇帝又道:“朕乏了,你们都下去吧,高福,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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