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谲

    一出太元殿,楚伯衍憋闷的怨气终于可以释放,他拦住楚瑾苒:“我竟然不知,皇妹这么大的能耐。”

    楚瑾苒一改方才的软弱,摇着帕子讥讽:“大皇兄是不是很生气?娶妻不成,自然无法封王开府,更遑论借助岳丈的势力留在京中。清思殿这场戏,当真是精彩至极啊!贵妃娘娘,你说呢?”

    林贵妃恨极了楚瑾苒,本想着斩断太子利用楚瑾苒联姻的可能,却没想到,不仅失去了永康侯这个助力,还让自己协理六宫之权被分走了一半。

    更是连带着皇帝对楚伯衍起了疑心,直接警告他们二人:若是娶妻封王,楚伯衍便要去往封地,无诏不得回京。如此一来,岂非断了楚伯衍继承大统的可能。

    林贵妃咬牙:“公主乃是后宫之人,前朝之事,自然与公主无关,今日本宫小看了你。”

    楚瑾苒点了点头:“后宫不得干政,贵妃娘娘忘了,本宫身为大楚的公主,可断不敢忘。”

    “你放肆,你不过是寄养在……”

    “伯衍,愈发没规矩。”林贵妃喝止,“伯衍脾气不好,公主莫见怪。”

    楚瑾苒不好追究:“贵妃娘娘,还是管管皇兄这脾气。否则下次,不知道闯出什么祸来,惹得父皇厌烦,如此,岂非同三皇兄一样,留在封地,非诏不得入京。”

    林贵妃脸色各外难看,只留下一句“不劳公主费心”,便拉着楚伯衍先一步离开。等人走远,楚瑾苒刚放松的心,又一次被悬起来。

    前世,无人敢提起她的身份,她也一直以为,自己是公主,只是因为太后寂寞,这才将自己养在膝下。

    她也一直以为,是因为皇后不受宠爱,所以父皇才不喜欢她。

    可楚元衍却告诉她,她的姑姑才是她的生母,那她父亲是谁?端淑长公主为何惨死异乡?皇帝为何没有追究。

    她方才刻意激怒楚伯衍,就是想试探此事。却未曾想,当真会有……

    楚瑾苒想不下去,回头望了一眼太元殿:“陛下,皇帝舅舅,当年究竟有多不堪,才能让舅舅对皇祖母怨恨多年,甚至抹杀掉我母亲的存在。”

    ***

    楚瑾苒被带去太元殿,汀兰便去了太子府,将所有事告知。等楚瑾苒回宫时,正巧看到楚宸衍坐在佛堂前抄经书。

    君子如玉大概就是这样的景致。

    她不忍打扰,也不知怎么开口。

    再见阿兄,没了那一夜的忐忑,岁月从容之下,一切都恍若隔世。

    楚瑾苒在门口驻足片刻,走到楚宸衍身边,抄起写好的佛经叹道:“阿兄的字,一如既往,苍劲不失端庄,和阿兄一样,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

    楚宸衍搁了笔,盯着楚瑾苒问:“父皇可曾苛责与你?”

    “未曾。”楚瑾苒笑着抬头看他。

    “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父皇今日将林贵妃的协理六宫之权分了一些给永娘娘。他还警告大皇兄,亲王该是驻守封地,而非留在京中。他们母子二人,也该消停一段日子了。”

    楚宸衍没有搭话。

    一室幽香在二人鼻尖缠绕,兄妹二人一人抄经,一人研磨,楚瑾苒盯着那一叠经文思索:阿兄装的满不在乎,可他的心,却是乱的。

    楚瑾苒烦闷却无处发泄,她宁愿阿兄如今质问她为什么这样,也好过打破阿兄一直以来的信仰。

    许久,她随手翻起那一叠经书,想了想还是说:“父皇打算开了春,替我议亲。”

    笔在硬黄纸【1】上留下不规矩的墨痕,楚宸衍停笔:“议亲,这么急?”

    楚瑾苒研磨的手顿了顿:“阿兄该是高兴的。”

    “为何?”

    “开春便是春闱,也无外邦来朝。父皇能为我选的驸马,自然会留在京中,阿兄,阿瑾不必和亲,不必远嫁他乡。”

    “可这也太急了。”楚宸衍目不转睛地望向楚瑾苒,“可是父皇怀疑,许芝芝的死和你有关?”

    “是,也不是。”楚瑾苒示意道,“父皇没有怀疑我逼死许芝芝,所以他会让我议亲。可父皇怀疑,我不嫁人,那些人都会觉得,我会成为你笼络朝臣的筹码,所以林贵妃会轻举妄动,这才有了今日之祸。”

    楚宸衍面色忧戚:“终是阿兄害了你。”

    “阿兄,与你何干?”楚瑾苒握住他的手腕,“我知道阿兄不会拿我当我筹码,只是那些人卑劣,尽以小人之态看阿兄,阿兄重情仁善,这才会被那些人欺负。”

    “阿瑾觉得,仁善错了吗?”楚宸衍哑然,他只觉得多年的信仰有了动摇,“母后说,只有仁善的君王,才能体恤臣民,才会让大楚繁盛。”

    “母后无错,阿兄更无错。错的是父皇,他不该多疑猜忌,更不该以制衡治国,阿兄,来日你若登上皇位,别像父皇那样,可好?”楚瑾苒像是哀求,又像是警醒。

    “阿瑾,”楚宸容色生愠,上好的湖笔在纸上溅出墨痕,染透一页经文,“你何时变得如此离经叛道?你可知如此是……”

    “乱臣贼子?牝鸡司晨?”楚瑾苒说得极其平淡。

    这样的平淡激得楚宸衍再无从容,他将楚瑾苒拽到佛前,指着太后的灵位:“议论君父,此为一错。后宫干政,此为二错。草菅人命,此为三错。阿瑾,皇祖母就是这样教你的吗?你如此,怎能对得起她?”

    楚瑾苒双眼通红,恨道:“乱臣贼子,不过是胜者制衡败者的谬论,牝鸡司晨,更是男子将女子困在后/庭的借口,“遣妾一身安社稷”,他们败了,便想着红颜顶罪吗?阿兄,我不服,读书论道,征战沙场,女子必定比男儿差吗?”

    大逆之言已出,楚宸衍剖心质问:“所以你要斗,你利用君泽旸,你杀了许芝芝,阿瑾,你还想干什么?”

    “公道,权利,太平。我原以为,阿兄登上君王之位,我便再无后顾之忧,可这一路坎坷淋漓,阿兄是谪仙,我无法看到阿兄堕溷,更无法永远心安理得地躲在阿兄身后。阿兄,你不染尘埃,我便拉下所有恶鬼,只求有朝一日,阿兄登基,我的命运,只握在我自己手中。”

    楚宸衍哑声问:“你想如何?”

    “我想和阿兄并肩齐驱,成为天下间,无人能撼动的大楚长公主。”

    楚瑾苒转头时是掩盖不住的惶恐,她比任何人都懂,只有楚宸衍无后顾之忧,他才敢放手一搏。

    楚宸衍怔怔地看着她,想说些什么,又闭上嘴。

    楚瑾苒知晓他想劝她,可她不想听,强硬地转过身:“汀兰,送客。”

    汀兰进来,看见二人剑拔弩张的氛围,犹豫着道:“殿下,公主,燕国世子去了太子府。太子府总管冯公公特来请太子回府。”

    二人对视,“结党营私,勾结外族”几个字,在二人眼中浮现。

    楚瑾苒看了一眼太子,问汀兰:“冯安可说了,燕国世子为何而来?”

    汀兰道:“和亲。”

    “燕国世子用白家姑娘当借口,如今父皇不提,他若也不提,便显得刻意。如今求到太子府,到也应当。”楚宸衍理了理袖口,“阿瑾,我先回府了。”

    “等等。”楚瑾苒捕捉到异样,“燕国世子,是怎么来太子府的?是客,还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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