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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恶一念(十二)

    等穆止风他们四人赶到时,张老爷拿出一张图递给他们看,“是朱家宅子的布局图,朱少君与允德成亲前,内子帮两人算命,算命先生说朱少君住的院子风水不好,妨碍姻缘,需改改格局。我便去找朱启平,要来了这张图。”

    四人拿着图细看,袁满发现图中有一间院子明明画出来了,但他们已去过好几次朱家,这处叫鹤归堂的地方却从未瞧见过。

    谢知章问道:“难道是地牢?”

    辛辞沉吟后道:“不像地牢,倒像是朱家原本是一间大宅院,被分成了两处宅子。”

    一旁的张全一拍大腿,说想到了,“是与朱家后院一墙之隔的周宅,不大。听说是一位姓周的行商给外室置的宅子,后来外室被正妻赶走,这宅子便一直空着!”

    至于是听何人说的,张全说是沈正和伍二道。

    “这宅子有鬼!”穆止风指着图上的鹤归堂说道。

    “到底是人是鬼,去看看不就清楚了?走!”

    四人带着衙役去到周宅,门一打开,花繁草茂,窗阁如新,哪像久无人住的样子。

    从大门走进去,左右各有两间厢房,行过前院,便是前厅,厅后是后院。

    厢房装点奢华,尤以左厢房的陈设之物最为奢靡。

    袁满瞧着满屋子晃眼的物件,恍然想起曾在朱家见过一样的寝房,“这是朱少洵的寝房!”

    “不,这是朱少洵杀人的房间!”

    说话的是穆止风,只是闻声不见人。

    正当房中众人纳闷之时,他从床边的一处墙后走出,引他们去密室。他方才瞥见墙边缝隙间隐隐有血痕,试着去推墙,谁知一闪身进了一间密室。

    密室中,各类刑具一应俱全,地上墙上有斑斑血迹。

    再进几步,有一间暗房。谢知章随手推开,便被里间扑面而来的腐臭味熏得胃里翻江倒海,捏着鼻子大口呕吐起来,“这里...有人!”

    里面确实有一个人,一个被打得面目全非,蒙着眼睛靠在墙角的死人。

    辛辞上前验尸,一炷香后,让衙役将尸体抬出去,“被打死的,死了有半个多月。”

    袁满算了算朱家灭门案发生的日子,“那他岂不是和朱家人一起死的?”

    辛辞指着另一面墙角的木箱道:“抛尸的木箱子已备好,他手脚被缚住,应是先死。我猜朱家原准备当夜或第二日抛尸,可他们死在当夜,他的尸体无人运走,这才留到现在。”

    穆止风环顾四周,“辛辞说的没错。这间密室瞧着乱,但我们刚走进来时,味道并不大,想来他们每次杀完人后都会清理。”

    密室中的死者是一个二十上下的男子,身上鞭痕打痕交错。

    张继宗听闻周宅惊现死尸,吩咐安大人将朱家和周家的户帖找出来。翻阅之后,他赶来桃春镇告诉穆止风,“根据户帖来看,居于周宅的那个所谓外室,是八年前搬入桃春镇,可是一年后,县衙清册重造,这个人就此消失...还有朱家人,并非一家人。”

    穆止风不明白他的意思,张继宗道,“朱家十年前落户桃春镇时,分别拿着不同县衙的符传,他们是到桃春镇才合户成为一家。”

    “朱家人的身份是假的!”

    张继宗:“他们冒名顶替之人,大多都无父无母无亲眷。年少离乡,突然有一日拿着符传搬来桃春镇,本官已问过安大人,十年前为朱家登册造籍时,朱家人解释说是因为逃荒,家人离散,加之当时的县令收了朱启平三百两...”

    朱家人不是朱家人。

    户帖之上,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条人命。

    在周宅内的袁满跑来与穆止风说,衙役在周宅后院挖到一条密道,出口便是朱家后院。

    “朱宅囚人,周宅杀人,”袁满紧皱眉头,嘶哑着说道:“即使有人逃脱,他们带着官府能找到的也只会是周家。”

    朱启平算计了所有人,却没有算到他们会齐齐整整死在同一日。

    天日昭昭,人心灼灼,因果不爽。

    辖管之地闹出如此大乱,安大人茶饭不思,坐立不安,生怕官位不保。手下县丞给他出了一个好主意,“大人,只要我们先找到凶手,便是大功一件!”

    于是,安大人整日带着衙役早出晚归,不到两日,将桃春镇百姓问了个明明白白。

    大抵是傻人有傻福,安大人这一问,倒真问出了一点事。

    镇上有一个婆子,与朱家厨娘朱金娘素有来往。据她所说,朱家出事前几日,朱金娘私下告诉她,伍二道近来常在厨房周围出现。

    “金娘疑心是她与朱老爷的私情被朱夫人知晓,朱夫人特意派伍二道来探她的底细,”婆子喋喋说着,“老身劝她拿钱消灾,结果第二日她对老身说,伍二道不要钱,只求三小姐回来那日,给他一个机会露一手,等她成了二夫人,他便顶了她的位置,来厨房混个肥差。”

    “金娘说尝过他做的菜,极为不错,加上伍二道当时一再立誓,许诺事后会帮她争取二夫人的位置,她便答应了...”

    四人听完婆子所言,袁满迟疑地说道,“也就是说,送朱家人入黄泉的断头饭是伍二道做的?”

    “怪不得所有饭菜中都有砒霜。”

    “可他到底是为了什么,甚至不惜与朱家人同归于尽?”

    安大人气喘吁吁,抹着额头上的汗,“他难道是良心发现?”

    想起伍二道在桃花村的恶行,四人齐声回他:“不可能!”经他一提醒,袁满想到一种可能,“他难道是为了给儿子积德?”

    眼见儿子已经投靠万玉奴做官的大哥,前途自是一片大好。

    若是此时,朱启平发现他的秘密,知晓他有个儿子,自然想杀他灭口,以免牵扯到朱家。

    袁满:“他或许想在死前杀了朱家,为儿子摆平所有麻烦,只要他和朱家人都死了,无人知晓青州城某位大官的外甥曾是拐子的亲子。”

    穆止风:“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是恶人,也是他人父亲。”

    安大人听不懂这四人之言,纳闷地立在一旁喘气,他这几日,起早贪黑,跑了不少地方。

    穆止风去找张继宗道明案件缘由,书房内,两人一来一回,争执不下。

    朱家灭门案,虽条条线索都指向伍二道,但他们实则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足以证明是伍二道所为。

    那一日从朱家逃脱的陆芳堇,依然是此案最有可能的凶手。

    张继宗不敢放陆芳堇离开,“穆大人,朱家人死不足惜,但陆芳堇,暂时还不能放。”

    穆止风道:“张大人,陆芳堇被朱少仲关了半年,前些日子又差点被毒害。接二连三的担惊受怕,她如今在牢中高热不退,一个无辜女子之命,求张大人再考虑一二。”

    在安大人去桃春镇走访之时,张继宗去了堂弟张老爷家。

    张家已从义庄领回张允德的尸身安葬,张老爷痛失爱子,整日与夫人在房中悲泣不止。

    从堂兄处得知县衙查案的进展后,呆立在窗前,许久之后对堂兄说,“其实我知道,她不会是凶手。”

    曾有过数面之缘的温婉女子,他劝自己再信一次。

    县衙书房中的争执,最后以张继宗的退让告终。

    四人去牢中接陆芳堇,她已昏迷不醒,吴永丰手足无措地跟在他们身后。

    大夫来看诊后,说陆芳堇是忧思郁结,兼之惊惧害怕之下,导致气脉不畅。

    袁满与辛辞在房中照顾陆芳堇,却听见房外谢知章与大夫吵起来了。两人推门去看,原是谢知章对大夫开出的药方指手画脚,非要让大夫换了其中一味药。

    两人引经据典,你来我往。

    几次之后,大夫败下阵来,说他的那味药的确药效更佳。

    袁满:“你会医术?”

    谢知章:“人活一世,当然要多学一点本事。”

    闲来无事,四人坐在院外闲谈,袁满好奇谢知章的身世,“你瞧着像有钱人家的公子?”

    谢知章摆手:“你莫取笑我了,我哪有钱,穆大人瞧着才像有钱公子。”

    袁满扑哧一笑,“木头家可穷了!他刚搬来袁家村时,差点饿死。”

    穆止风叹气:“那只是我娘和秋姨不会做饭罢了。”

    气氛难得好转,袁满手舞足蹈说起袁家村的趣事。末了,垂着头神伤,“唉,还挺挂念我爹娘的。”

    辛辞抱着她安慰,说她出门一趟,赚了不少银钱,等日后回村,腰缠万贯,指不定多风光呢。

    穆止风与谢知章挨着,随口问起他与吴永丰的老师是谁。

    “陈留谢载。”

    “谢老夫子乃当世大儒,我听说他早已不收学生。”

    “他偷懒的说辞而已,被我娘指着鼻子骂了一顿,灰溜溜又把书院开起来。”

    “不知令堂是何方人士,连谢老夫子都要给她几分薄面。”

    “谢家大小姐的面子,他敢不给吗?”

    “是吗?陈留谢家仅谢太傅一母同胞的亲姐姐谢宜敢自称谢大小姐。可据我所知,谢家大小姐并未嫁人,何来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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