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爸爸身上的伤：“爸，你也有危险？”

    “这是爸爸工作的一部分。”

    见到叶芷的第一反应是关心自己，叶问鹤有些意外：“宁氏多事之秋，如果你执意要和他在一起，今天发生可能就不是意外，而是蓄谋已久。”

    “爸，现在是法治社会了……”

    叶芷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叶问鹤打断：“如果利润有300%，资本敢于践踏人间一切的法律，宁老三从来就不是个规矩的人。他们拿少爷没办法，可不代表他们不会拿你来威胁少爷。”

    他提醒叶芷权衡利弊，又哑着声音问道：“你们在一起的事情，都有谁知道？”

    叶芷喃喃道：“公关部的人可能知道，宁爷爷也可能知道，其他人……我们去山顶的时候，还有次在游乐园也被拍到过……”

    “从今天起，你们不许一起出现在任何公众面前，见面之前必须跟我汇报。”叶问鹤挥手，直接下结论。

    宁景行从餐边柜拿出云南白药，往胳膊上喷。

    刺鼻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客厅。

    叶芷皱眉，想去查看宁景行的伤势，又顾及爸爸的心情：“爸，您受伤了吗？”

    叶问鹤的脸色有些微好转，微微摇了摇头：“没有。”

    宁景行毫不客气：“爸！您放心！我一定会早点把宁氏内部梳理干净的！”

    叶问鹤怒极：“滚！”

    叶芷：“……”

    “好嘞。”宁景行转身去厨房给叶芷倒了杯水，穿上外套往屋外走。

    “爸，明天开完股东会，我们要约个跨年会。明天给您个安保方案，辛苦您记得批一下啊。”

    说着，他转身看向叶芷：“姐姐，好好休息啊。”

    叶问鹤怒目而视，宁景行丝毫不为所动。

    他挥手告别，关门前，还给叶芷挤了挤眼睛。

    叶芷抱着杯子愣了片刻，突然扑哧一声笑出了声，低头喝了口温度适宜的水，抬眼时，恰好装进叶问鹤审视的眼神里。

    她捧着杯子，也不管叶问鹤有没有看到她脸颊的绯红，低着头一溜烟钻进房里了。

    第二天，叶问鹤拍门叫醒叶芷。

    冬天的早晨格外清冷，窗外却天光大亮。

    白雪皑皑，覆盖了窗外公园，城市规整的道路上，车辆在雪中穿梭。

    叶问鹤从厨房里端出小米粥和包子，在叶芷坐下时不厌其烦地讲着安全须知：“陌生人跟你说话，千万别信，下班后就回家，任何人敲门都不能开，不熟悉的、陌生的地方，一律不许去。”

    叶问鹤皱着眉头，额间的川字纹堆成一座小山，“没有确认安全之间，你就不要参与什么集体活动了，下班了就回家。”

    “爸，我过完年就二十七了，不是七岁。”叶芷满头黑线。

    “听话。”叶问鹤拿起筷子递给她，“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叶芷还没来得及把包子送到嘴里，就听着叶问鹤意犹未尽地说：“不行，要不你还是搬回宁家吧，你一个人住这边爸爸怎么都不放心。”

    “爸，我以什么身份搬回去啊？”叶芷咬了口包子，含糊不清道，“我是住楼上，还是住楼下啊？”

    叶问鹤被叶芷问倒了，垂眸看了眼手表：“那……”

    叶芷看父亲窘迫，赶紧接过了话：“您小时候教我的，我都记着呢，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一旦选择了，就不可以说后悔。”

    “……”

    叶问鹤无奈，只好点了点头。

    银装素裹，迈巴赫的车轮划过城市的街道，车内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财富银行客服园区门口，叶芷从迈巴赫的副驾下来的时候，看到了坐在保安室里瞪大双眼的小王。

    小王原来的位置上，穿着安保背心的挺拔的男人目光如炬地扫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园区内，还有两个同样制服的人在巡逻着。

    财富银行的安保一直挺好，但看着更进一步加强的安保措施，叶芷不得不怀疑这些跟宁氏有关。

    园区主干道上，积雪已经被请到一侧。

    叶芷转身跟叶问鹤告别，投入到忙碌的工作里。

    中午，宁景行给她发信息时，她正准备午睡。

    关上办公室门，她点了接听。

    宁景行那边挂着黑眼圈，但精神奕奕。

    叶芷看出了他眉宇间的高兴：“工作进展不错？”

    “嗯。不止进度不错，”宁景行低头扒盒饭，“还有意外之喜，几年前集团档案室失火，损失了不少重要资料，没想到今天股东会上，执行董事居然拿出来报损的资料，二姑也很惊喜。”

    “我们园区门口安保换了，是你安排的吗？”叶芷无意参与宁氏的事务，但园区不会无缘无故加强安保。

    “嗯，我不想让昨天的事情再在你身上发生，姐姐，辛苦你了。”宁景行把手机在桌子上架好，打开盒饭随口扒了下。

    “这样要维持多久啊？”叶芷有些不习惯，她从小到大都是小透明，没什么存在感，现在突然被严密地保护起来，叠加昨天安成造成的死亡威胁，心里很是惶恐。

    “三叔副总裁被撤了，财务出了点问题，叠加政策引发的地产寒冬，三叔三婶元气大伤。爷爷为了安抚他，把自己手里南城的零售交给三叔了。但三叔在集团内根深蒂固，最少要等他稳定接手零售那边。”

    “毕竟一家人，都姓宁。”叶芷皱眉，起身把窗帘拉上，拉开办公桌一侧的桌板，从柜子里拿出小毯子，准备午休：“安成那边有消息了吗？”

    “法务部处理着呢，你不要多费心，工作那么辛苦，不如多陪陪我。”宁景行含糊着，他凑到手机前仔细看叶芷，“昨天晚上时间陪姐姐的时间太短了，好想抱着姐姐睡午觉呀。”

    他的眉眼在手机里放大，语气亲昵又敦睦，叶芷想起昨晚的荒唐事，想起他温柔的掌心在身体流转，不由得红了脸颊：“大白天的，说什么呢。”

    宁景行看着她羞赧的模样，嘴角微微翘起：“姐姐，你不要随便抛弃我好不好，我有哪里做得不好的，请你一定要告诉我呀。”

    他拖着语调说着撒娇的话语，语气十分正经，叶芷却偏偏听出了其中的诱惑和暧昧。

    她顺手拿被子捂住自己的脸，直接转移了话题：“车损出来没？”

    “嗯。”宁景行点头，想到了什么，试探性地问道，“这个车损应该是砸车人负责的，不需要姐姐负责。”

    他不理解叶芷的脑回路，但叶芷昨天晚上才想一声不吭地离开自己，这让他不由得顺着她的行为逻辑思考下去。

    “他也不像有能力能承担损失的。”叶芷躺下，双手捧着手机，“分期吧。”

    怕宁景行不答应，她慢条斯理地分析：“你不用太担心，一季度我们行要开竞聘了，我工作年限不够，职级这次应该轮不到我了，但我能试试竞聘兼职职务，今年的行业奖在，我年终应该能拿A档。”

    “车损80万呢。”宁景行笑眯眯地劝她，“姐姐还有房贷呢，以姐姐的收入，分期未免太过辛苦。”

    “是有点辛苦，利息能帮我免了吗？”叶芷有点不好意思，她侧翻身，抬眸看向手机里的宁景行，眼神中带着一丝期盼。

    怕宁景行不答应，她软了软语气，像是跟客户商议投诉方案一般：“我日常开销不大，工资比较稳定，加上福利奖励什么的，发得多就多还你点，拮据的时候就少还你点，你好心把车借给我，却出了这事，我还找你免利息……”

    她越说声音越小，愧疚盈满心头，抿了抿嘴，又改变了主意：“还是算了吧，就按现在LPR浮动利率算，本来跟我在一起，你就花了很多时间成本。”

    “姐姐，我出生在宁家腾飞之后，钱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数字，成本是什么。”宁景行轻笑，他挑了挑眉毛，语气突然拉长，“姐姐有没有想过……”

    叶芷闹钟警铃大作，她紧张起来，赶紧单手捂着镜头：“没有肉偿，不要肉偿。”

    “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呢。”宁景行清逸的笑声从手机里传来。“这点问题，那都不叫事，还有保险公司代偿呢。”

    没等叶芷反驳，他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我永远喜欢独立、温柔却又害羞、骄傲的姐姐。”

    叶芷心底深处的悸动像是被人轻轻拨动了琴弦，她刚想开口，却被敲门声打断了。

    她把手机倒扣在桌子上：“等我会儿。”

    宁景行点头，按下静音，低头吃饭，转瞬又恢复成了那个年轻的掌权者模样。

    叶芷坐回办公椅前，扬声道：“请进。”

    推门而入的是宫欣欣，脸上带着愧疚的笑意：“叶姐。”

    叶芷点头，示意她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汇报位。

    宫欣欣看上去很紧张，把手里的塑料袋都揉得皱巴巴的：“叶姐，谢谢您一直保护我。”

    她说话没了练舞时的随意，磕磕巴巴的，连“您”都用上了。

    叶芷起身给她倒了杯水，轻拍她肩膀安抚她的情绪：“安成这次应该会被关进去，他家里也应该没有精力来骚扰你了，你也可以放心了。”

    宫欣欣有些犹豫，她把塑料袋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口红：“叶处，上次你涂小李的口红特好看，这次如果不是你，危险的就是我了。”

    叶芷笑了笑，按住了小李的手：“办公室有监控呢，你想我被合规查吗？”

    “这哪算什么合规，这就是姐妹一起逛街，你东西丢我那了。”宫欣欣起身，把口红塞到叶芷手里，语速极快，“姐，安成做这种事，是我没有处理好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受到惊吓的是您，害怕的也是您，我支持您维护自己的权益。”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可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如果可以，我是说如果您不介意的前提下，希望您能从轻发落，虽然我们分开了，但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我也不想他过得那么惨。”

    叶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宫欣欣一溜烟跑了，轻轻关上了办公室门。

    叶芷：“……”

    她攥着手里的口红，揉了揉额头，一阵无语。

    过了好一会儿，她拿起手机，看向宁景行。

    宁景行已经吃完午餐了，他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在办公，屏幕里图表飞快地切换着。

    叶芷托腮，看向手机里的宁景行。

    专注、认真，脸庞的线条流畅而坚毅，跟在自己面前时判若两人。

    她就这样坐在办公桌前发呆，高大的处长座椅衬得她纤长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