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别逼我动手。”秦执抬脚碾上她撑在地上的手指，他不相信萧月的身份只是一个青楼琴师。
刚刚她看向他的眼神明明是秦执第一次见，却带给他一种不可思议的悲痛和熟悉。
这种冷静和沉着也根本不像是一个被困在青楼弹琴的女子该拥有的，何况她还问他卜家主能不能活、是否能保卜家主不死，这些，无一不说明她一定知晓些什么。
她怎会知晓卜家主所中之毒只要解了就必死无疑的？难道，她不认识药材不会医术都是装的？或者，她跟千机阁也有关？
秦执的力道很重，萧月恍惚间听见自己的指节‘喀嚓’断裂的声音，剧烈的疼痛直接逼出了她的一声惨叫。
她素净的脸上蜿蜒出更多泪痕，几近窒息的气氛里暗潮汹涌，她只能强装镇静，狼狈地低声泣吟：
“公子，萧月真的没骗你，，好疼，，我的手，，”
随后又忐忑不安地抿紧了嘴唇，抬起头对上秦执漆黑的眼睛。
她只能赌，赌秦执没有重生、没有前世的记忆，只要她咬紧牙关，只要她扮演好青楼琴师这个可怜的角色，秦执不至于滥杀无辜。
月光被关在门外，黑暗中她只能感受到秦执波澜不惊的冷冽目光。他站在她面前，一言不发又居高临下地睥睨她。
他周身的寒气似乎因她的热泪滚烫，秦执稍稍冷静后，松开了踩在她指节上的脚。
“是吗？”他缓缓蹲下了身子，目光凝在了她哭红的眼睛里。娇媚乞怜的眼泪里到底隐藏着什么呢？
“公子，萧月不敢欺瞒，我真的，，真的没骗人。公子不信，可去沙雅的醉月楼一问便知。”
她抽抽鼻子，眼中又闪动一抹晶莹的光，秦执没来由地心软了。他抬指轻轻抹去她眼尾快落下的泪珠。
“这么疼吗？不过是指节断裂而已。”
萧月又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骇得心中一颤，他眼中关怀的神色不假，为什么秦执这辈子对她的态度变得这么奇怪？
她疼得厉害，却不敢说话。刚刚已经因为她的疏忽已经引起了秦执的怀疑，若是再说错什么，只怕就不是指节断裂这么简单了。而且，她一点也摸不透今生喜怒无常的秦执。
秦执温柔地握着她的手，手心的温热一点点渡给手脚冰冷的萧月，看着她受伤流泪，他的心也牵动得支离破碎。
你究竟是谁？
他不信因果报应，更不信前世今生。直至遇见萧月，他对她，究竟是怎么样一种感情？
他说不清。
“萧月，，萧月，，”他慢条斯理地念着她名字，似乎是在自己的记忆里搜索这个名字，另一只手抚摸上她的脸颊。
她害怕地往后缩了一下脖子，逃似地避开秦执的视线。
秦执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微微蹙眉，起身将她拉了起来。
“起来吧，我给你包扎。”
在困惑的骇然下，她怔怔地跟着秦执坐下，任他摆弄着她的手。
刚刚被踩的手指已经变得乌紫，秦执的动作很轻柔，全程温柔又专注。这很像前世秦执喂她喝药时的样子，那时候她故意在冬夜不盖被子睡觉，终于在给秦执去药房送饭的路上昏倒了。那天下着蒙蒙细雨，秦执以为是她为了给他送饭淋了雨的原因，十分自责。
萧月一眼不错地盯着他，恍惚间有一种回到了前世的错觉。她记得她答应和秦执成亲的时候，一向冷静自若的他欣喜若狂的样子，他像是个得偿所愿的孩子一般紧紧抱着她。她怎么忍心前世用那么残忍的方式惩罚他的？她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口，似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唇瓣翕动了好几下，最终还是闭上了。
终于，秦执包扎好了她的手指，就在萧月以为今日逃过一劫时，他突然抬起头问她：“你为什么在快到卜少主院房门口的时候停下了，还抖得那么厉害？”
她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又猛地一窒，屋内几乎落针可闻。
“怎么呢？疼傻了？”秦执的声音里含着淡淡的疑惑。
“我，，，我怕黑，刚好那时候有奇怪的声音，就被，，就被吓到了。”说完之后，她不安地垂下眼睛，萧月清楚地感觉到秦执似有实质的目光投射过来。
闻言，秦执端详了半天她的神色，伸出右手捏住了萧月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
他迟迟没有回答，就在她试图再次解释这件事情的时候，秦执勾起唇角笑了，“怕黑，还敢一个人去给卜少主送药？”
“你是想在路上遇到了卜少主，好保护怕黑的你；还是想将药送到后，以怕黑的理由留宿卜少主的院房？”
萧月想过秦执不相信她怕黑，也想过秦执觉得她的害怕是装出来的，可她万万没想到，秦执的角度居然这么刁钻！她害怕能跟卜旴济扯上什么关系啊。
她本就奇怪秦执明明没有前世的记忆却故意针对她，现在他的态度更让她觉得扑朔迷离了。
“说话。”他用力捏了一下萧月刚刚被包扎好的手指。
“啊，，”她轻轻痛呼一声。
秦执并不想她关怀或接近别人，尤其是男人。
“我没有，公子。”萧月将手从秦执手中挣脱掉，手指又疼得痉挛起来。
“没有吗？那你为何要给他包扎，给他煎药？”秦执看她的眼神里带有不带掩饰的嫌憎，“果然是青楼女子，改不了勾引人的本性。”
听见秦执的辱骂，萧月居然有些庆幸，她庆幸秦执只是误会她勾引人，而不是察觉出她的身份有问题。
她眼圈又泛起轻微的红，立刻反驳道：“我真的没有。我只是不小心伤了卜少主，给他上药而已。至于晚上煎药送去，不是三公子叫我做的吗？”
是啊，明明是他叫她做的，可他为什么会让萧月给卜旴济煎药送去呢？他是真的出于对卜旴济的关心吗？还是，，，想见到她不愿意给卜旴济煎药送去的神情呢？
秦执安静片刻，似乎有些恼羞成怒，“我叫你去就去吗？你不是怕黑吗？你不会拒绝吗？”
这种落于下风的感觉让秦执很不爽，奇怪的困窘迫使他说出了一些要命的胡话，可他又很想听到萧月会说些什么来回答。
萧月心中不禁觉得讽刺，为什么？他难道还不知道为什么吗？
“三公子是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萧月不敢不从。”
这个既合乎情理，又在意料之中的答案让秦执精致的面容立刻生出些烦躁。她说的一点没错，可为什么他不想听到这个回答呢？
他慢吞吞地点点头，说出口的语句辨不出喜怒。
“不敢不从，不敢不从。”
萧月谨慎地看着他，心中暗暗忖度他接下来会干什么，就在她忖度这会儿，两支飞镖脱手而出，熄灭了屋内的烛火。
同时，她被秦执拽进了怀里。
她跌坐在秦执腿上，陷进他满是淡香的怀中，他的左手圈住了萧月的腰，另一只手随之轻抚在萧月脸上，“你怕黑是吧，那就抱紧我。”
萧月不知道秦执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她不过是按他的吩咐给卜旴济送了碗药，怎么还对她动手动脚呢了？难道秦执今生也对她再次动心了，所以在生气？
两处本不该相缠的呼吸在阒然无声的屋内缠绵缱绻，萧月的脑子里开始浮现前世和秦执亲吻的画面，侧颊微微涨红，她不敢回视他的目光，咬紧了唇，选择沉默。
“你不是说你不敢不从吗？为什么不抱紧？”说罢，秦执的手收紧，两人贴得更近，另一只手也不安分地下滑。在刚刚触上萧月细腻的脖颈之时，之前不经意瞥见的玉白肩颈和那晚柔软的触感在他脑中乱七八糟地发酵，这种异样的感觉让他上瘾。
他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睛，俯身往下。
黑暗中萧月觉察到了秦执越来越近的鼻息，她不禁屏住呼吸，揪紧自己的衣裙。就在他的唇瓣即将贴上自己的唇的那一刻，萧月期待又恐惧的心迫使她想起了前世她将尖刃刺进秦执心口的场景，她最终推开了他。
秦执似乎也在此刻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儿，陡然松开了搂住萧月的手。
“三，，三公子，，萧月，，萧月先回房了。”她开口说这话时，嗓音都在发颤。可她明明是希望秦执爱上她的，如果秦执爱上她，就会跟前世一样，毫无保留地相信和帮助她。
可为什么，她，，她又矛盾地希望秦执不会真的爱她，她更希望秦执对她只是虚情假意。
手指的指甲不知什么时候嵌入了手心，是因为她觉得亏欠和愧疚吗？
她躺在床上，心跳在一阵阵深呼吸后渐渐平息，秦执的反常她已经没空再去细想，当务之急，是怎么让秦执不要为卜家主解毒，以免秦家背上冤屈，与卜家反目成仇。
千机阁为什么要针对秦家？难道主上真的跟秦家有仇，抑或是花镜两阁的人私下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