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审核通过的消息和任务细则一并发送到了邮箱。
时昕晏点开一看，陷入了沉默。
与此同时，叶辰沨的通话打了过来。
时昕晏面无表情地接通。
“任务内容看了没？”叶辰沨开门见山地问。
“刚看到。”时昕晏说。
细则里，任务内容一目了然——获取外城区地下势力进行A级违禁药品交易的证据和信息。
而让时昕晏沉默的，是任务地点和备注。
【任务地点：外城区XX地下会所。】
【备注：潜入需进行身份伪装，伪装工作由联盟提供协助。
可供参考的常规伪装身份组合如下：
①谈合作的大佬+艳丽女伴；
②不知内情的千金小姐+保镖护卫；
③好奇心旺盛的清澈大学生；
④混迹灰色区域赚快钱的亡命徒；
……
（详见附件）。】
“那什么，伪装身份……你有什么看法？”叶辰沨难得有些语塞。
时昕晏看着上面由历史数据统计出来的、较为常规的身份组合：“我觉得不行。”
“……确实，有点不敢想象。”叶辰沨认同。
“附件里说，可以自行修改。”时昕晏说。
叶辰沨：“那你发挥一下想象力？”
“……”
时昕晏沉默了一瞬：“我咨询一下专业人士。”
叶辰沨：“？”
时昕晏说完，目光转向了一旁正在网络世界畅游的陈奚泽。
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陈奚泽大手一挥，加入对话：“联盟也太没有想象力了！那种俗套的身份组合有什么意思？要来就来点刺激的！”
时昕晏虚心请教：“比如说？”
陈奚泽不假思索：“富婆+男宠。”
时昕晏：“……”
叶辰沨：“……”
确实，在想象力这方面，你领先联盟太多。
但是……
“好像可以接受，比起可供参考的那些。”时昕晏想了想，说。
“…………”
这回叶辰沨沉默了更久，最终无奈道：“行吧，你开心就好。”
——
提议上报之后，最终，联盟确定下来的伪装身份还是进行了一点调整。
简而言之，就是把语焉不详的“富婆”换成了比较常规的，“谈合作的大佬”，而叶辰沨则是成为了大佬的“男宠”。
对此，不知从何途径得到消息的安怡谦笑了足足有半个小时，并无私地把情报分享给了何文歆。
于是，似曾相识的场景再次出现，这条“情报”在短短一个小时之内，就几经转手，传遍了他们所有人。
“又是你传出去的？”叶辰沨收到了来自傅嘉逸的“问候”，无奈转身看向江明栎。
江明栎一副想笑但实在憋不住的样子，不打自招。
“咳，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江明栎笑得呛了一下，“‘男宠’这个词是谁提出来的？联盟竟然还原样照用了。”
叶辰沨：“……”
时昕晏的舍友确实出人意料。
没有得到回应，江明栎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发挥想象力：“你不会真的要扮演那种、那种柔若无骨的……”
不知道是想象出了什么样的画面，他表情复杂了一下，说都说不下去了。
“一个伪装身份而已，可操作空间还是很大的。”叶辰沨倒是还挺淡定。
江明栎的好奇心成功被勾了出来：“那你伪装好了拍张照片发给我观摩观摩。”
“然后你再传出去？”叶辰沨似笑非笑。
“我只分享给了安怡谦一个人，”江明栎无辜地眨了下眼，“至于后面怎么传的，那就跟我无关了。”
叶辰沨“呵”了一声，懒得理他。
——
一晃眼就到了周六，两人来到了联盟提前安排好的地方，开始进行最后的任务准备。
资料显示，他们这次需要接触的是外城区一个地下势力。
该势力根结盘据，常年游走于灰色地带。
由于涉及到的领域冗杂，再加上国际形势不安定，贸然处理很容易引起动乱，所以近些年来联盟一直没有进行针对性的动作。
而这一次，是因为有线索表明，对方疑似存在越线行为，窃取并滥用联盟A级违禁药品。
“这次要进入的地下会所业务范围比较杂，格斗擂台、赌场、酒吧综合一体，还有一些不可说的交易。”联盟方面的行动负责人简单说道。
“至于涉嫌滥用的违禁药品，推测是精神类药物，类似于兴奋剂，可以短时间内对精神力有一定限度的增幅，但同时伴随着后遗症和不可控性。”
时昕晏闻言，目光微动。
“所以，还是尽量在不引起正面冲突的情况下，利用伪装身份来获取信息。”行动负责人总结说。
“伪装身份真的没有问题吗？”时昕晏看向叶辰沨，似乎有些迟疑。
“外表到时候会根据人设做出一点调整，”叶辰沨说，“气质方面的话，你本色出演没问题，可以稍微再表现得锋利一点。”
时昕晏：“我是说你。”
“……”
叶辰沨闻言笑了笑：“你可以期待一下。”
他褪去棱角之后，发型也稍稍做了改动，整个人的气质都显得内敛起来。
时昕晏忽然还真的有点期待。
任务方案已经定好，她会单独接触对方的负责人，而叶辰沨则是寻找机会，尽可能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发现会所中的蛛丝马迹。
难度和关键似乎是在叶辰沨那里，但论起危险程度，还是正面应对的她承担更多。
而且，既然需要分开行动，默契和配合就必不可少了。
“这次任务场所受限，联盟不方便提供更多的支援，只能在外围伺机以待。”行动负责人一边说着，一边将隐蔽的联络设备交给两人。
两人的状态比他预想得还要放松许多，尤其是时昕晏，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刚入学、没实际参与过几次联盟任务的新人。
行动负责人不由地松了口气。
本来联盟还在犹豫，此次任务的难度和危险系数都远高于普通的S级水准，是否需要从长计议、完善计划。
但一看申请名单，叶辰沨、时昕晏，学院里两个最为耀眼的风云人物，如果连他们都无法完成，那这项任务的存在是为了什么，就有待商榷了。
至于让他们比较意外的，两人伪装身份的互换……
一开始，行动负责人猜测是因为，叶辰沨作为经验比较丰富的一位，对需要随机应变、寻找线索的任务会更加得心应手。
然而，经过这半天有意无意的观察，行动负责人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为什么会在叶辰沨身上感受到一种……乐在其中的纵容感？
这种可怕的猜想一旦有了苗头，就很容易不断发酵。
尤其是当叶辰沨完成伪装，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
与平日里或是漫不经心、或是锋芒毕露的状态完全不同。
叶辰沨眼角微微弯起，浅色的发梢半遮半掩之间，隐约可以看见一颗红钻耳钉，不动声色地吸引着目光。
柔和和艳丽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糅杂在了一起，却又没有一丝违和感，甚至眸中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疏冷，轻而易举地就能勾起征服欲。
“如何？”叶辰沨眼里带着融融笑意，缓步上前，站定在时昕晏身侧。
时昕晏抬眸一笑：“很合适。”
明明是坐着，却仍给人一种居于高位俯视的感觉，带着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场。
而叶辰沨闻言，眼底的愉悦和狡黠一闪而过，像是身为“宠物”，受到掌控者认可后的一点点放肆。
“……”
行动负责人愣在了原地，久久没能回神。
太合适了，两个人都太合适了。
甚至连两人之间的氛围感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伪装合作。
合适到行动负责人决定强行按捺下自己可怕的猜想，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敬业”。
——
夜色之中，外城区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时昕晏走进会所，无视了一众不动声色的暗中打量，目光矜冷。
而叶辰沨则落在她身后半步，眸中的笑意很浅，不及眼底。
穿过灯影幢幢的通道，目不斜视地迈过武器探测门。
门上绿灯闪过，两位戴着墨镜的黑衣人微微欠身，替她拉开了厚重的大门。
像是进入了另一片世界，耀眼的聚光灯照在擂台上，四周喧嚣无比。
时昕晏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
不等她有所动作，一个满脸堆笑的男人迎了上来：“二位来得真巧，今晚的决赛，常胜王牌对战神秘黑马，下注时间马上截止……”
“行了，一边去。”旁边一道年轻却不乏威严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扰人的推销。
时昕晏漠然抬眸，来者正是照片上见过的、这个会所的表面负责人。
青年一身装束看似简约，实则别有讲究，脸上商人般的笑容客气有礼：“有失远迎，两位这边请。”
他们这次的伪装身份是联盟包装好的，半真半假，联络过程中对方丝毫没有起疑，稍作试探之后便直接约定了线下交易。
而两人心里都清楚，真正的试探是从现在才开始的。
叶辰沨的目光只在男人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便被不远处的喧闹声“吸引”，望向了聚光灯下的擂台。
随后，他微微偏过头，凑近时昕晏耳边，用带着轻巧笑意的、几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我猜‘神秘黑马’会赢。”
他说话的时候，全场流转的灯光正好扫过，发梢处的红钻耳钉折射出绚丽的色泽，莫名给人一种，在无伤大雅的时机“恃宠而骄”的感觉。
果然，时昕晏闻言，冷淡的神情松动了一些，隐约露出些许淡淡的笑意。
青年见状，目光在两人之间一顿，试探感散去了大半。
“二层的位置视野更好，请吧。”青年笑着说罢，引两人上了楼。
——
二层的空间开阔许多，双层玻璃的隔音效果很好，既不影响氛围感，也不会被下面的喧嚣扰到。
青年引着两人走进了最深处的房间，进门之前，时昕晏目光微不可察地一顿。
——通道长，出口窄，两侧可藏匿的空间却不少。
这样的建筑格局，若是想将客人困在房间里，那还真是轻而易举。
然而，时昕晏却像是根本不在意似的，脚步没停。
只是收回目光时，似笑非笑地看了青年一眼。
青年心中微动，不由地想起上面对这位“大佬”身份语焉不详的描述。
果然不是简单人物啊。青年暗自有了思量。
“您稍坐，已经通知人去取货了。”再开口时，青年的态度中多了一些恭谨。
时昕晏闻言笑了一下，目光径直越过他，落向后面的暗室：“既然人都到了，为何不出来相见呢？”
空气似乎安静了一瞬，随后，暗室的门打开，走出来一个面容祥和的男人：“失礼了。只是事关重要东西，难免会谨慎些。”
男人语气的分寸掌握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傲慢，又不会轻易落于下风。
看来这就是此次需要接触的、真正的幕后负责人了。
时昕晏依旧神色淡淡，眼里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泰然自若。
男人的目光在那张年轻的脸庞上稍加停顿，却又很快就被笑意之下的锋利感逼退。
刻意落在她身后半步的叶辰沨见状，心下一笑。
如果没有藏在二层建筑格局里的、那些不动声色的“暗示”和“威慑”，她可能反倒不会如此锐利。
试图用强势来压制她，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所以两人互换伪装身份，还真是最合适的选择。
思及此，叶辰沨也开始了下一步的动作。
落地窗外，聚光灯再次调动气氛似的扫过了全场，又在新一波的喧嚣到达最高点时，汇聚在擂台上。
而这一回，擂台上不再是空无一人。
左手边的男人穿着一身金色、缀满亮片的马甲，露出健壮的身材和腹肌。
而右手边的男人则是戴着舞会的面具，像是误入场馆的优雅公子。
看来重头戏要开始了。
叶辰沨“饶有兴致”地朝落地窗的方向走了半步，又征求同意似的看向时昕晏，眼角弯起一个讨好的弧度。
“感兴趣的话，就下去玩玩吧。”时昕晏配合道。
对面的男人闻言，友好一笑，对旁边的青年吩咐：“好好招待。”
——
叶辰沨在青年的“陪同指引”下，回到了一层。
嘈杂兴奋的环境下，逸散而出的精神力很好地被遮掩在了其中。
叶辰沨不动声色地感知着来源，除了靠近现场前排那些已经失态了的观众，更多的似乎是从擂台后方传来的。
利用联盟A级违禁药品给地下擂台添乐子，真不知道该说这些人胆大还是愚蠢。
“您是想去擂台那边吗？我给您安排个靠近点的好位置？”陪同的青年问道。
“不必了，我对打打杀杀的没什么兴趣。”叶辰沨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
“而且，”顿了顿，叶辰沨半是嫌弃、半是“疑惑”道，“隔得远还没什么，近了总觉得太‘吵’。”
离开时昕晏身边后，精致的艳丽感散去，只剩下慵懒、柔弱，完全是一副符合人设的状态。
适时表现出的“疑惑”更是打消了青年心底的怀疑。
会觉得“吵”是自然的，毕竟在药物作用下，精神力波动强烈且不稳定。以普通人的感知水平，只会觉得易怒易躁。
但也正是因此，展现出来的竞技效果和观赏性才会更强。
“那……”青年试探着询问他的想法。
叶辰沨漫不经心地环视了一圈，忽地一笑：“去那边吧。”
青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与擂台区相距不远的赌场和酒吧。
至少比有意向接触擂台区让人放心得多。这么想着，青年松了一口气，笑着在前面引路。
然而，这口气刚松下来没到一分钟，就又被迫提了回来。
——两人刚走出去十几米，一个路过的侍者忽然脚下一滑，手中满满一托盘的酒水尽数洒在了叶辰沨身上。
闯了祸的侍者看上去年纪很小，口中不住地道歉，好不容易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又在看到叶辰沨旁边的负责人后，脸色一瞬间吓得煞白。
“找个地方换身衣服吧。”叶辰沨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侍者身上打量了几下，而后轻笑了起来，看上去并没有追究的意思。
——
虽然被酒水洒了一身是突发的意外情况，但借着换衣服的空当，自由行动的时间成功到手。
叶辰沨轻而易举地从青年的眼皮底下绕开，借着嘈杂环境的遮掩，来到了擂台附近。
空气中弥漫着汗水的味道，夹杂着躁动不安的精神力，刺激着台上台下的理智。
通往后台的门口有人看守，叶辰沨想了想，很自然地切换了一下人设，伪装出一副刚经历一场激战，精神力处于失控边缘的状态。
果然，看守的人只是草草打量了他一眼，没怎么怀疑，甚至一副不想沾惹是非的态度，离得远远的。
潜入进行得相当顺利。
叶辰沨却似有所感地回头，遥遥望了一眼二层最深处的方向。
单向的落地玻璃窗将一切视线都挡在了外面，看不到里面一丝一毫的情景。
一股陌生的情绪在心口闪过，叶辰沨忽然意识到，他竟然有点担忧。
不是担忧她无法完成牵制任务，相反，他确信没人会比她做得更好。
而是担忧她不会止步于任务本身，在面临抉择的那一瞬间，会选择追求最大限度的“收益”，不去在乎“代价”。
毕竟她向来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