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通传一声，我们来找宋参将。”
春日易困乏，守在侧门的门房正靠在边上打盹，忽然听见女子的说话声，清醒了几分，抬头看向声源处。
来的人不算多，一辆通体素黑的马车停在旁边，几名侍卫打扮的成年男子腰间戴刀，依次而站，警惕地环顾四周。
站得稍近的是三名女子，有两人穿着寻常的袄裙，唯独站在最中间的那名女子不同。
一袭天青色广袖道袍，青丝拢在逍遥巾里，春风拂过，吹动她的衣角，宛若雨后初霁那远在天边的烟云，缥缈出尘，只可仰观不可追。
她神色淡淡，看人时投来的目光清淡如水，仿佛万物皆不得入她的眼。
门房琢磨了一下，小心地问：“不知几位是哪家府邸？来找宋参将有什么事？”
“这是令牌。”原先问话的那名女子掏出一枚玄黑色的腰牌，“我们是宋参将的家眷。”
门房接过令牌，一边细看，一边忍不住偷偷打量一行人。
宋参将的家眷？那怎么会来个坤道？
他正疑惑不已，突然想起什么，睁大眼睛，拿令牌的手一抖：“小的见过郡主，给郡主请安。”
萧云漪轻轻颔首。
“我们可以进去了吗？”听雨说，“腰牌应该无误。”
“没问题没问题。”门房连忙递回令牌，“郡主，请走这边。”
门房微微弯着腰，百般殷勤地在前面带路，“郡主，请往这边走，小心台阶。”
听雨跟在萧云漪的身后，客气道：“这位小哥，还请走一条人少的路，不要叨扰到其他大人。”
门房连声应是，不敢再多话，引着一行人往前走，路上仍遇到几名书吏。
他小心地觑了眼女子平静的神情，暗自琢磨片刻，没有向其他人告知她的身份，随口糊弄过去了。
越过垂花门，门房看着侍卫把守的院门，恭声道：“郡主，宋参将就在里面办公，大人一般不喜欢闲人进去，小的就不过去了。”
萧云漪略略点头，缓步往前走。
门房留在原地，看着天青色的身影走远，暗暗松了口气，转身往回走，旁边忽然冒出来一个人。
“老哥儿，那是谁？”来人是个年轻小厮，踮起脚往里瞄，“怎么来了个道姑……”
一听见后面两个字，门房眼疾手快地捂住小厮的嘴，慌忙往四周看，对上那些侍卫锐利的目光，连忙拽走小厮。
“你不要命就算了，我还想留着这条命！”
门房气不过，使劲揍了小厮一拳。
“怎么学的规矩？！道姑是蔑称，要称呼坤道或者女冠！宋参将特意吩咐过，这事要是被他知道了，你别想再留下来了！”
小厮脸色一白，慌忙扇了几下嘴巴，“我错了我错了！多谢老哥儿提醒，我以后一定改，一定改。”
门房哼了声，背着手往前走。
小厮殷勤地跟在后面：“老哥儿，等会儿小弟请您喝酒……”
*
守在院门外的都是宋衍的亲兵，自然认得萧云漪，见到她，纷纷行礼：“属下见过夫人。”
“子简在里面吗？”
“将军正在书房，没有在会客。”
萧云漪颔首，走进院里，恰好看见一名小厮端着托盘朝书房走去。
她轻摆了下手，示意对方不必行礼，“给我，你们先下去吧。”
小厮连忙将托盘递给她，屈膝一礼，和其他人退出院子。
萧云漪放轻脚步，走进书房。
宋衍坐在书案后，坚毅面容上没有丝毫笑意，一身正三品绯色圆领官服，胸前虎纹张牙舞爪，威风凛凛，教人不敢上前。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他没有抬头，仍看着手里的折子，随口道：“放好东西就出去。”
“那我走了。”
听见熟悉的清淡声音，宋衍一愣，立时抬头，对上一双魂牵梦萦的如水眼眸，含着清浅的笑意，悠悠地望着他。
宋衍瞬间起身，几步走到她的面前，笑容灿烂：“漪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让人告诉我一声，我提前去接你。”
他又看看她身上的道袍，“漪漪，你刚从道观回来？”
“是，刚下山。”
扬州城外亦有道观，萧云漪闲时会去逛逛，和道观里的道长们也慢慢都熟悉起来。
月初观里举办清醮，却病延寿，解厄禳灾，邀她前去。
萧云漪应约前往，在道观里住了整整半个月。
她取出一枚平安符，环顾书房四周，按照方位挂好，语气严肃地叮嘱：“平日里不要让人乱动。”
宋衍点头：“我记住了。”
萧云漪看向铺满书册折子的桌面，问：“还有很多公务没有忙完吗？”
“不算多。”
宋衍想了想，这次剿灭运河水贼、整顿漕运一事已经步入尾声，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
“漪漪，你先坐一会儿，等我忙完这些事，告几天假，回家陪你。”
“好。”
萧云漪顺势坐在旁边的榻上，望着书案后的宋衍。
男子神情严肃，低头专注地处理公务，偶尔皱眉，许是有些棘手。
半晌后，他耳尖微红，抬头看过来：“……漪漪，不要这么看着我。”
她轻笑一声，随手拿起案几上的书，低头翻看。
一室静谧。
宋衍迅速处理好公务，又出去吩咐下属处理好漕运一案的后续，他顿了顿，说：“如果有人来，就说我在歇息，暂不见客。”
“是，将军。”
尔后，他走回书房，自身后环抱住萧云漪，贴在她的颈边：“漪漪，我好想你。”
萧云漪应了声，依旧低头翻看书。
“漪漪，你看看我嘛。”宋衍看向她手里的书，不过是本寻常的诗集，十分不满道，“这书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刚才有人说不要让我看他。”
意识到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宋衍不自在地咳一声，双手更加用力地抱紧她，可怜兮兮地开口：“漪漪，我错了，我想你看看我。”
她今日穿着道袍，乌黑柔顺的长发拢在青灰色的逍遥巾里，两根飘带垂落在白皙的后颈上。
宋衍盯着近在咫尺的白皙肌肤，目光渐暗，用力一吹，飘带飞离，低头靠近。
后颈敏感，忽然贴上一片柔软，温热的呼吸拂过，生出点点酥麻，甚至还有略显粗砺的濡湿触感。
萧云漪倏地握紧手里的书，下意识往前倾，但她靠在他的怀里，被他牢牢抱住，刚逃离一分，又被他拉回来，抱得更紧。
柔软的触感还在缓缓往下移动，她素来冷静的声音里难得染上几分急躁：“阿衍，这里是官衙！”
他动作一顿。
趁着他愣神的工夫，萧云漪用力挣开他的怀抱，转身看他，见他眼底一片青黑，原本责怪的话语瞬间一变：“最近很忙？”
她皱眉，抬手抚摸他的脸颊。
宋衍抓住她的手，放到唇边，在手背上轻轻一吻，定定地看着她：“忙，因为想你。”
天色渐晚，屋里的光线暗淡，他琥珀色的眼眸变得晦暗不明，眼瞳深处似乎有簇炽热的火焰。
萧云漪被看得心尖一颤，却没有避开，捧着他的脸，朝他笑道：“阿衍，我们回家。”
宋衍握紧她的手，“好。”
两人都不欲声张，寻了条小路，从后门离开。
回到松园，天色已近全黑，两人一起用过晚膳。
沐浴之后，宋衍走进里间，看见萧云漪皱眉坐在床边，正揉按左肩。
他连忙上前，急声问：“漪漪，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可能是之前睡觉的时候姿势不对，”萧云漪捏捏脖子，“有点酸痛。”
“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看看？”
“哪里会这么严重？揉一揉就好了。”
见她确无不适，宋衍暂时放心下来，又见她还在揉肩，询问道：“漪漪，要不我来帮你揉？”
“也好。”
萧云漪抓抓长发，拢成一把放在胸前，露出颈后一片白皙的肌肤，在灯火的照映下，泛着莹润的微光。
宋衍盯着那一片白，缓缓伸出手，轻柔舒缓地为她揉捏后颈。
指尖下的肌肤细腻，犹如上好的羊脂白玉，随着他的揉捏渐生暖意，还带着一点沐浴后的微湿。
他定了定心神，手慢慢往旁边偏移，为她揉捏肩膀，问：“漪漪，这个力度可以吗？”
“嗯。”萧云漪顺势趴在软被上，“刚好。”
宋衍保持适中的力度，依照之前跟大夫学的按摩法子，揉按纤瘦的肩头，复又往下。
双手抚过微微凸起的蝴蝶骨，沿着脊背，一路向下，直至纤细的腰肢。
萧云漪一直偏瘦，即使他竭力为她补身体，纤腰仍是盈盈一握，他单手便能轻松环住。
沐浴之后，她身上带着股清香，隔着单薄的寝衣，还能清晰感受到她细腻的肌肤。
宋衍喉间一紧，双手搭在她柔软的腰肢上，不紧不慢地揉按。
萧云漪眯着眼睛，他手掌宽厚，掌心温暖，他按摩过的地方，酸痛感消散不少。
她闭眼趴在锦被里，没有发现宋衍渐渐停了下来，直到背后贴上健壮坚实的身躯。
“郡主，夜深了，该休息了。”
他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萧云漪睁开双眼，由着他替自己翻身，被他抱在怀里。
她目光含笑，知道他一紧张就会叫自己郡主或者小姐，故意逗他：“怎么不叫我的名字？”
宋衍不答，伸手放下帐钩。
床幔垂落，遮住外头的灯火，帐里影影绰绰，他的面容半隐在阴影中，唯独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格外亮。
宋衍欺身而上，声音暗哑，目光幽深，眼瞳深处流露出浓郁的危险。
“好，那我换个称呼。”
滚烫的气息落在她的耳侧，他含住她小巧的耳垂，轻轻一舔，感觉到怀里的她微微一颤，揽着她的手更紧。
他炙热的唇贴在她耳边，哑声开口——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