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7
宋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本来还迷糊，现在清醒了点。
她回：“今天？”
“嗯。”
“可以。”
她说完，停了几秒，温诚都以为要挂了，没想到宋槐追问一句：“你在4S店也能做啊。”
温诚被问住了。
宋槐把手机竖在洗手台上，开成免提。拿起牙杯接水，挤牙膏再沾下水刷牙。边刷，边揉着胀痛的太阳穴，等着温诚说话。
“4S店不靠谱。”温诚终于回答。
刷牙的手停顿下，宋槐放下牙刷对着话筒：“哦，来吧，记得路么？”
“记得。”
“挂了。”宋槐又把牙刷放进嘴里，刷牙，盯着通话界面看。
果然，温诚还像上次一样，没主动挂断，通话时常在一分一秒的增加。直到宋槐刷完，漱口，擦嘴，才伸手按下那红键。
洗过脸，熟练的把头发在后颈出盘个结，洗漱完毕是八点一刻。火锅店十点半开门，在开门之前宋槐要检查前天晚上准备的食材，冰柜里冷冻的牛养肉、丸子，把蔬菜都从批发的框子里拿进厨房。
准备工作完毕，是上午九点四十多。宋槐站在厨房，宋槐给心心幼儿园的打了个电话。说了说崔宣的情况，适合去小班，还是直接到中班。钱已经攒够了。再干一个月，绰绰有余，也够养活自己。
她下载淘宝，找成人高考的资料，翻评论区，对比每家店铺的价格。宋槐心里有目标，她得上大学，不能留下遗憾。其实广告说的没错，如果你性格一般，没特长，只有学习这条路。
在厨房站到十点，宋槐走出去，叫崔宣起床。
太阳把店里照成金色。
“崔宣，起床。”宋槐走过去，掀她被子。
崔宣翻个身，不想起。
“快起床，你马上要去幼儿园了，知道么，幼儿园每天八点半就要上课了。”
“姐.....我不想上幼儿园。”
宋槐没空哄她，一把把崔宣抱起来，小孩儿迷迷糊糊、晃晃悠悠的站在地上，眼睛还没睁开。
“不想去.....”和大多数小孩一样，崔宣闹起床气，说话带着哭腔。
宋槐给她穿羽绒服，“下个月，必须去，到厕所洗脸刷牙，要开门了，我自己也有事儿，你上午乖点儿，自己看书背单词，别麻烦孟阿姨。”
崔宣揉眼，打哈欠：“姐你上午干什么。”
“上次那个哥哥要来，做四轮定位。”
崔宣还在发癔症。
“快去吧。”
安排完崔宣这一上午该干什么，看着她洗脸刷牙，宋槐就开了店门的锁，走出去。到加油站旁边的便利店买完面包，回来就看到温诚的那辆车了。黑色的车身，停在饭店前，轮廓在太阳下反光。
宋槐走近，没见人，就站在车前等他。撕开面包袋子，看着远处的轮胎吃。上次是红豆面包，这次买了其他的，蓝莓奶油。
边吃，边看这周围的建筑，前面儿，是火锅店，汽配批发店，阿金在店门口，坐椅子上打游戏，身后又是整个汽修厂，遍地的轮胎，以及布满灰尘的废车。
温诚去饭店里逛了圈，一个人没有。出来以后，见宋槐一身黑羽绒服，站在黑轮胎前，啃面包，以废车场作背景，糙得不行。
“宋槐。”温诚叫她。
宋槐回神儿，看温诚朝自己走来。没想到再见是冬天。
很巧，温诚也是黑色羽绒服。他走近，看宋槐手里面包，“早饭。”
“嗯。”宋槐三两口啃完一袋，她吃饭很快。温诚站在旁边，余光看着她吃完。
“没人跟你抢。”
“习惯了。”宋槐把面包袋扔进垃圾桶，边走边问：“你先去找阿金，他会做定位。”
“哪个是阿金。”温诚问。
宋槐指着坐在店门口，边晒太阳边打游戏的男孩子，“牌子上是米其林轮胎，底下坐着那个就是。”
温诚点头。走几步，他又回头问宋槐。他实在想问：“宋槐，羽绒服你自己挑的？”
宋槐刚迈腿，对这个问题有些惊讶，“怎么。”
“不好看。”确切的讲，是：丑。
“哦。”宋槐丢下一个字，走回火锅店。开店前她得帮着孟衫东海忙一阵儿，才能去看温诚做四轮定位。
温诚站在那里，看原本瘦成一条的宋槐，现在被羽绒服包裹成五大三粗的样子，头小，肩假宽，身子胖，极其不协调。
看了会，温诚迈步走进汽配批发店。
阿金正打游戏，余光瞥见上头有个男人站着，立马让自己‘死了’，然后下线，起身：“您好，来批发？”
“是阿金么？”
“是我，先进来吧。”阿金请温诚进去。
屋子不大，很符合批发店的刻板印象。货架上全是汽配件儿，水泥地上也零散的堆着些。拆下的纸箱子没收拾干净，和塑料膜塑料袋一起零零碎碎的在角落里。
温诚在店里看了圈，“能做四轮定位吗？”
阿金“啊”了下，又变成笑脸，“能啊，车在哪儿呢，开到对面汽修站吧。”汽修站也是小半个他的地盘。
温诚把车开进去，厂里面没灯，光线来源只有从顶棚上渗下的太阳，沙土地上的光是绿蓬子的颜色。
车随意停了个位子，横亘在几排废车之间，阿金换了身儿修车的衣服，黑蓝色，上面还有机油，戴上白手套，架起车来，钻在底盘下。
阿金在底下和温诚说：“你怎么知道我还会修车呢。一般都是找我批发汽配的。”
“是宋槐，告我你会。”
“啊，小槐啊。”
温诚表情一凝，回头看了阿金一眼，“你们是朋友。”
阿金笑，从车底下探出半个头，“对啊，很熟的，我俩经常在一起吃早饭，有时候也到旁边吃火锅啥的。”很显然，提到宋槐，阿金兴奋，一口一个‘小槐’，小槐长，小槐短的。
温诚听着别扭，没等阿金说完就出了厂子。他不想听，他对这俩人的琐碎日常没兴趣。
刚出去，就看见宋槐了。
宋槐忙完手头的，躺在轮胎堆里睡觉，闭着眼睛，太阳晒着，她还用手挡着。头发和黝黑的轮胎一个色儿，羽绒服也黑，只有脸、手是白净的。
温诚走近，不动声色，没想打扰她休息。接着，把手都插口袋里，站在一堆轮胎前，低头看她。她睡在太阳里，皮肤白得能看见绒毛。整个人安静，又暖洋洋的，宽大且没版型的厚衣服包裹着她，像被子一样。
风吹着，温诚坐在宋槐睡着的轮胎旁。
场地里两个人一坐一躺，旁边的高速上，时常有大车行驶的轰隆声。
温诚随手拍拍荡在裤腿上的沙土，回头看了阿金一眼。摸口袋里的烟，倒出一根，走远些，在指间点燃，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
宋槐翻个身，揉揉眼睛，看远处站的男人，“温诚。”
温诚没听见，还有口烟从嘴里吐出来，在半空荡开。
“温诚。”宋槐声音大了点。
温诚这才回头，把烟从唇齿间拿出来，朝宋槐走过去，站在她旁边，“醒了。”
“嗯。”宋槐呼吸声较沉重，按着太阳穴坐在轮胎上。
说完，空气又是安静，耳边全是大车轰隆隆的声音。
温诚抽了口，又找了个话：“啊，阿金在里面给我定位。”话出口，苍白、无力。
宋槐点头。隔了会儿，她看温诚的烟已经抽了小半截，“你少抽烟。”
话刚出去，温诚正准备叼嘴边的烟，又被夹在两指间，疑惑看向宋槐。
“抽烟死得快，会得肺癌，”宋槐说完，一本正经看他，“真的。”
温诚拿烟的手自然垂下，再次被气笑，“宋槐，你说话什么时候能，”
“小槐！ 帮我拿瓶儿水呗！”阿金的话，打断了温诚。阿金给温诚做完了四轮定位，正脱下脏手套、修车福坐在地上休息。
“好！”宋槐立马起身，跑到加油站那儿的便利店，过几分钟，手里拿瓶农夫山泉出来，再跑进厂里。
......
来回的背影，温诚看在眼里，眉峰不自觉微皱着，把夹着的烟握在掌心里，被烟头灼了下，温度能烫掉一层皮。他略显烦躁的把烟狠狠掐灭，再扔进垃圾桶。
其实那句话很简单，他都快说完了：宋槐，你说话什么时候能温柔点。最好再大声点。就像刚才......
弄完车就中午十二点多了。孟衫走过来，看温诚他们，说难得人齐，朋友们都在，一块吃顿火锅呗。
阿金、宋槐、温诚、崔宣和孟衫几个人坐在最里的一桌。东海抱来箱啤酒，让大家随便喝，又拿出几瓶，摆在每个人面前，到温诚那里，他不得不拒绝：“谢谢啊，但下午还得开车呢。”
“好嘞，没事。”东海也不劝酒，爽快的拿走。
点完菜，等锅煮开。桌上摆满了，基本是整个菜单。
孟衫一喝就是半瓶，问温诚：“诶听小槐说你叫......温诚？”
温诚笑，点头，又看向宋槐，她正站起来往锅里夹肉。
“你俩挺长时间的朋友了吧，我瞅着有默契。”
温诚准备回答，宋槐先说：“不长。”
“这样啊......”
牛羊肉煮了一波，再吃完，气氛也算热闹。宋槐不爱说话，给大家煮菜，再添点小料，崔宣专注吃，话题都是孟衫金年先开的。从朋友开始聊起，比如温诚和宋槐，金年和宋槐，再到温诚和金年互相认识，寒暄了几句，再没说其他。
话题又转到童年。孟衫说她自己小时候爱臭美，偷偷化妆总被打。不过就没长过记性，打也不管用。阿金家境不错，父母疼爱，拿家里前在市区外开店，过清闲日子。
到最后，宋槐经不住孟衫诱惑，也破天荒的喝了两瓶啤酒。她沾酒就醉，别提两瓶。
宋槐眯着眼睛，靠在沙发背上，看温诚，“你觉得我这衣服，很丑么？”
“有点。”温诚余光扫了她一眼。
“其实......我喜欢穿白色的衣服，黑色耐脏而已。”宋槐又开了瓶，灌了一大口。
孟衫早喝多了，现在心疼的，眼眶红了，“小槐真可怜......阿诚，你开车带她去买衣服，我命令你。嫌钱多我给你！”东北人的大方，豪爽，体现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