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6
车的后备箱被撞的不轻,车牌都歪了,后备箱铁皮顶出来一块,关不上了,露出里面的行李箱,矿泉水瓶滚到地里,几瓶被轮胎压烂,水贡献给杂草。
温诚黑着脸,叉腰看被撞坏的新车,再撞一下就面目全非了,他又看向宋槐,“你怎么样,头疼?”
宋槐点点头,捂着后脑,靠在车门前。刚才被撞的那下,就感觉脑仁在颅内晃,整个头闷疼。
温诚走近宋槐,抬手轻轻抚了下她的头,“去医院看看,别赶路了。”
“附近哪有医院。”
“你等着,”温诚掏出手机给阿金打电话,但没信号,他又放下手机环顾四周,苍凉一片连个信号塔都没建,“没信号......”温诚弯腰直视宋槐,手覆在她后脑,把她往过拢,“现在什么感觉。”
“有点闷,晕。”宋槐整个人蔫儿了,没精打采,心有余悸的被温诚揽进怀里。他的肩宽,靠着舒服,像堵墙隔绝荒野的风,踏实,暖和,她又把头往里钻钻,闭上眼睛,头抵着他的下巴,感受他的体温。
没有温诚该怎么办。她好像真的离不开他。
这不幸福,对宋槐来说有点可怕。
没有谁离不开谁。亲人如此,更何况温诚。
如果一旦离不开某个人,就说明你有了拖累,软肋。
你会优柔寡断,会心软,会被感情蒙蔽双眼。
好复杂的道理,可宋槐不想考虑,起码现在不。
她现在只想靠在温诚怀里,靠着避风港,在稻田里发蒙。
温诚连着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信号,他朝后蹬了脚自己车的后备箱,“门也关不上,长途跑不了了,咱们坐火车去内蒙吧,你着急么?”
“还行,”宋槐双手环抱胸前,“哪有火车站。”
荒郊野外的国道边,信号都找不见,哪来的火车站。温诚又骂了句,回头看后备箱那箱书,箱子明显被压扁了,里面几本书封露出来,应该没撕烂,他又看宋槐:“我报警吧。”
没信号也能用手机求救电话拨打11.0,即使没有移动信号和网络,手机也会尝试发送短信求救,GSM技术派上用场。温诚用手机发送了求救短信,然后息屏,等待救援。
“咱们联系不上阿金,他俩会很着急。”宋槐说。
“先着急你的头吧。”温诚手指穿进宋槐黑场的头发里,指尖轻轻触碰头皮,“疼吗,这块儿。”问完宋槐,还在她额头上吻了下,少见的温柔,清浅。
“现在好多了,应该没什么大事儿。”
“还是去医院看看。”
半路上出事儿,谁也不想,只能晚到内蒙几天。虽然阿金说陈丰是个守时怪,血液里流淌着时针,恨不得把手表焊死在腕上,但这种特殊情况,陈丰肯定会宽限时间,他不至于冷血到没人性。陈丰是蒙丰汽配公司的老板,阿金不知怎么和人家攀上关系,张口闭口小陈总。
陈丰之所以叫小陈总,因为他父亲正是蒙丰集团的董事长。不光生产汽配,日常保养,换修及改装,搞汽配外贸,进出口汽配,美国、欧洲、汽车销量提升的印度、税收政策宽松的中东,还看准新能源产业链——风力发电,直接打通国内外的资源共享,赚钱像呼吸一样简单。
她还听阿金说过几件关于陈丰的事情。他土生土长内蒙人,后来在魔都工作历练,也是前两年才回到家乡——内蒙。陈丰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绝对的公正,但刻板。甚至按部就班到不近人情,但人品很好,完全值得信赖,有话直说,不会给你背后穿小鞋。
前几天宋槐还在那场饭局见过陈丰,但没机会攀谈,只扫了一眼。陈丰坐在最高位,穿西装打领带,说话有条不紊,看起来严肃,冷漠,但也亲近的和每个人聊天,说到一半就会抬手推推眼镜,然后继续话题。没见他吃过一口菜,可能老板都不食人间烟火吧。
阿金就拍拍宋槐,你看,他就是陈丰,咱们的投资人,小陈总。咱们得和他搞好关系。宋槐只是哦了声,她当时还在想温诚那混蛋的话:你有时候很扫兴。
不过眼下最棘手的还是生存问题。他们不确定短信发过去,警.察何时会赶来,GPS定位是否准确,以及宋槐该去哪家医院,挂什么科室?如果晚上才赶来,他们是不是要留宿荒野,那这期间还有没有危险,风餐露宿亡命天涯,一点不浪漫。
灰头土脸的两个人靠车门站着,宋槐问他:“你后悔么温诚。”
“嗯?”温诚给了她疑惑的眼神。
“后悔和我自驾去内蒙,后悔追我,因为你也没想到,我是个倒霉的人,说不定哪天就蹦出来个人,挥刀跑过来.......我过去太复杂了,生活中,那些周围的人,我记不清名字,甚至不清楚动机,温诚,你后悔了可以考虑放弃。”
“不用试探我,我没后悔。”温诚并不把她的话放心上。
“没有试探,我很认真。”
“我也很认真。”温诚笑着回答。
“我没你想的心软。”风吹过来,宋槐碎发挡在脸上,她伸手拨开。
“我也没你想的有耐心,没你想的那么绅士,”他从口袋里拿出三盒避.孕.套,给宋槐看,“真以为我昨天骗你?宋槐,我可不是好好先生。”
“我现在确实后悔。”
“承认了?”宋槐抱手看他。
“对,后悔没昨天把你睡了,睡完再表白,你大概率会同意,”温诚把东西放进去,“人一旦被荷尔蒙、多巴胺包裹,就会很快做出决断。”到时候她就像只被睡软的小绵羊,服服帖帖的,被他牵着鼻子走。
多卑鄙。
“但你没那么做,所以你.....”宋槐说。
“悬崖勒马的好好先生。”温诚为窝囊和能忍的自己找补。
“好吧。”宋槐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关系到爱情的话题过于深刻,需要深思熟虑后再回答,恰恰温诚不是严肃的人,他的话在宋槐那并不具备参考性。
他们在田地里等了六七个小时,风大,站累了就回车里坐会儿,打开手机一看,还是没信号。简直心如死灰。刚才桑塔纳撞过来时,把排气缸撞歪了,温诚不能冒险再上路。两个人彻底被困死在原地。
半下午,温诚拿出后备箱所有零食,摊在座椅上,提议今天都解决完。就算是在野外也不能饿死。宋槐调侃他,才一天不到就饿死?温诚回答:“吃吧,总比盯着手机等信号强。”手机电量在一格格减少,不出三小时就会告罄。
哪怕在荒野,温诚也绝不会委屈了自己,该吃吃,该喝喝。他倒是挺潇洒。虽然没极限生存过,但从之前工作就能看出来。他拎得清,比如该工作时就死命压榨自己,但真到了休假时间,他绝对会享受假期。有次他休年假,被员工打来的电话吵醒,那人问他,温副,本年度广告策划怎么办?他没给人家好脸,甩一句:温副在休假。然后挂断。假期打电话的,和划车的一样,都是孙子。
......
薯片,各种饼干都撕开,零食的香气在车里弥漫。吃的把两人嘴巴堵上,也没再探讨深刻话题。宋槐边吃边喝水,温诚吃了几口开始抽烟,下车,扶着门框看窗外。
晚上九点,天完全黑了,黑透了。周围看不清半点东西,只有国道上穿梭的车灯,还能让这里亮点。温诚手指夹着烟,在手心掐灭了,另一只手兜住几缕烟丝,“别说简陋旅馆了,现在纯粹荒野求生。”
“你坐进来吧。”宋槐在车里叫他。
温诚摇头,“这离华州近,那是我老家,咱们要还活着,你就跟我回趟家,住一晚再坐火车去内蒙。”
宋槐没接话。她把将欲出口的话咽回肚子里,没问他家在哪里,有谁住着。温诚做法她心知肚明,无非是想让她走进他的生活,让灵魂离得更近些。这是他急切,又笨拙的追求,掩饰手段拙劣。显得她很自私,因为她从来没刻意打算让温诚走近自己的生活。
两个原本轨迹不同的人,硬是要为了爱情,让生活圈层相融。
冒险,而可怕。
温诚坐进车里,撕袋面包吃,“你头还疼么?”
“好多了。”
“去医院看看,必须拍个CT,别是脑震荡,你要震出什么问题,”
“盼我点儿好吧。”宋槐打断他。
车里安静得无聊,空间狭窄,宋槐忽然想尝试那盒烟,之前在他嘴里尝过余味,但不知道抽在嘴里是什么感觉。她手够了一下,掏温诚口袋,忽略他诧异的眼神,打开盒子熟练倒出一根,嘴叼着白色那头。
“反了。”温诚皱眉从她嘴里把烟抽出来,在指间掉个,再塞进宋槐嘴里,“学我抽烟呢,真抽?吐出来。”
“打火机呢。”
温诚没给她找,两指捏着宋槐嘴里的烟,立马抽出来。
......
......
生活的可贵之处在于,柳暗花明又一村。永远想不到下秒发生什么。你认为已经走到死胡同,但拐弯又见希望。当温诚以为他们要曝尸荒野时,国道上闪着红蓝相间的光,再往远一看,是警.察来了。
那简直叫个激动,激动的热泪盈眶。
那红蓝色的光就是希望。
温诚领着宋槐下车,小跑几步,眼看着警车下坡,从国道拐进这片荒野稻田,朝他们驶来。车里的人下车,先是询问他们基本情况,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是否继续救护车急诊?财务有没有损失?损失了折合多少人民币?以及车祸发生前因后果。随后带温诚和宋槐去附近的城市。
他们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坐警车。温诚还在警车里给拖车公司打电话,用不菲的价格把那辆途观救回去。温诚对着录音笔陈述了细节,“一辆白色老款桑塔纳,车牌看不清,主驾驶是个男人,副驾无人,在G01国道行驶,大约北京时间下午两点三十分,车速很快,从我们车后开过来。”
警.察接过录音笔放进口袋里,问:“你们先和我到市区备案。”
走了会儿,警.察又问:“你们准备去哪儿?”
“华州。”温诚回答。
“啊,那离得不远,派出所就在华州新城区,你们要去市中心就坐地铁,三五分钟的事。”
车最后绕上高速,平整宽阔的路面,瞬间给人安全感。
“你们为啥走国道,不走高速?高速上都有探头,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哦,因为走国道近,我们要去内蒙,想走直线么。”
“你们以后能走高速就尽量走高速,安全,方便,服务区还有警务,别再跑国道冒险了。”
“好嘞,谢谢。”温诚道谢,他又问:“那......车能排查出来么。”
警.察笑笑,“难度不大,不过那就是我们的事儿了,有任何消息进展,我们会第一时间和你们联系的。”
“嗯,明白,辛苦。”
......
一路坦途。高速路上就来了信号。两人手机上无疑冒出很多消息。阿金打来的电话不下十几通,加上张晨曦打来的,得有五十个未接来电。宋槐手机电量还剩二十四,她快速浏览了消息。
阿金还在微信上问,你们走到哪里了,怎么打电话没人接呢。我和晨曦已经拐上去内蒙北上的高速了,在哪个口转,晨曦全程录了视频。晨曦问她,槐姐,你们到底走哪了,汽车没油了吗?槐姐,你回个电话呗。宋槐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她有多着急。
宋槐一一回复:没事儿没事儿,车开半道进稻田了,后来叫拖车的,你放心我们没有危险,我们大概晚到几天,温诚马上订火车票,我们从华州坐火车去。除了这些,还有个未接来电,号码很陌生,她心里先是咯噔一下,但又看IP,是内蒙打来的。
那没事儿了。
太晚了,宋槐准备明早打过去。
大约晚上十点,宋槐和温诚去派出所做完笔录。随后打车,站在温诚父亲家楼下时,已经晚上十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