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的才子

    林沐晨顺着程晗之的视线望去,只见不远处摆满了酒罐子,一名男子独自拿着酒壶对着天地饮了又饮。

    虽带着酒气,眉眼间却仍看得出些轩昂之气,只是衣冠不整,气态又颇有些颓废,让人不由得好奇此人怎么会是程晗之口中所说的贵客。

    不过林沐晨却也知晓程晗之这是下了逐客令,正准备带着沉浸在喜悦之中的岑鸣赫回府。不想那男子却似是终于注意到了他们,醉醺醺地叫住他们:

    “两位何苦急着走,不若留下来陪我小酌几口,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林沐晨正准备推脱,却见程晗之似是采纳了那名男子的提议。

    便顺势向前行礼,开口问道:

    “如此也好,只是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仁兄?”

    程晗之率先解答道:“此乃长孙白,乃是前朝太傅长孙向松之孙,只是家道中落,我又与长孙兄颇为投缘,这‘梦笔山房’又极为隐蔽雅致,我便将此处包了下来,闲来无事时与长孙兄讨论国事或是吟诗作画,好不快活。”

    林沐晨心中暗笑,在这花柳之地谈论国事吟诗作画,这程晗之真是奇葩中的奇葩。

    不过林沐晨脸上却并未表露半分,自然爽朗地道:“见过长孙兄,我乃林星竹,因临近祖母寿辰特地回京,此前多驻守在北疆,极少听闻这京中之事,若有得罪还请多加体谅。”

    长孙白似是不太看的惯这些客套话,随意摆了摆手道:“无妨,不必多礼。”

    不过他似是对岑鸣赫这样的嫩头青青睐有加,指了指岑鸣赫道:“这小子倒是有趣。”

    林沐晨浅浅一笑,虽说她与这长孙白无意相识,不过程晗之欣赏的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平庸之辈,何况这长孙白似是对岑鸣赫有了兴趣,若是他日能够指点岑鸣赫一星半点,对岑鸣赫也是极好的。

    故而拉着岑鸣赫上前介绍道,“此乃犬弟岑鸣赫,从小无法无天惯了,还望长孙兄不要见怪才好。”

    说罢让岑鸣赫拜见长孙白,岑鸣赫这小子虽说有些幼稚,却还是不失将门的礼节风范,大大方方地向前行礼作辑。

    只可惜林沐晨还未来得及欣慰几分,便见岑鸣赫与长孙白有一搭没一搭交谈了几句,就又转向程晗之。

    林沐晨第N次无语:你小子真是油盐不进啊,能不能有点出息……

    岑鸣赫则无辜地眨着他的星星眼:表姐,偶像近在眼前诶,换做你你真的忍得住吗?

    林沐晨:好好好……

    不过长孙白此人倒也潇洒大气,毫不在意岑鸣赫的无礼之举,反而还在程晗之面前又称赞了岑鸣赫一番。

    岑鸣赫对长孙白投来感激的眼神:你是我的神!下次一定好好聊!

    林沐晨无语加一:他是真的神,你是真的狗……

    虽是如此,林沐晨却也将长孙白的善举看在眼里,心中不禁对长孙白多了几分好感。

    话说林沐晨穿越来这古代虽适应得极快,可她毕竟生长于现代,对这繁文缛节虽是理解接纳却也并不认同,虽说林家已经算是不甚讲究礼节的了,可时间一久,还是劳神费心。

    故而可能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其实真的很喜欢岑鸣赫、长孙白这样不拘小节的人,和他们在一起才能获得只残存于记忆中的自由感与松弛感。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前世从小失去双亲成为孤儿的缘故,虽说林沐晨与岑鸣赫等人并无血缘关系,可她还是不知不觉在日常相处中,有些真的将他们当成了亲人。

    她真的很迷恋这种亲人之间的温馨感与烟火味,理智清醒如她,却也竟一时不知,她的诸多行为,到底是为了完成原身的遗愿多一些,还是出于她自身对他们的喜爱多一些……

    见岑鸣赫与程晗之相谈甚欢,林沐晨心也不由得暖了几分。

    又出于对长孙白的欣赏,知晓他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林沐晨便也不再拘束于所谓的礼节,痛快地与长孙白交谈起来。

    社交,她向来是很拿手的。

    记得前世,所有认识她的人,欣赏也好,嫉妒也罢,不论是结善还是交恶,都不得不客观上承认,林沐晨永远有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魔力。

    林沐晨率先开口破冰:“长孙兄,你似是挺欣赏赫儿那小子?”

    长孙白倒也并无遮掩,坦然承认到:“那小子有一种生命力,一种无拘无束的自由感,我是恨繁文缛节恨惯了的,见林三公子这般欢脱,便有些说不出的好感。”

    林沐晨顺势接话:“承蒙长孙兄厚爱,不过赫儿这小子,倒真是有些天性洒脱在身上的。”

    长孙白被勾起了兴趣:“哦?林兄不妨说说看。”

    林沐晨心中了然,顺势加深长孙白对岑鸣赫的好感:

    “长孙兄你也知晓,不比你们长孙家是世代书香门第,我林家尽是些戎门子弟。虽说能够报效大梁本是我林家无上的荣耀,却也苦了林家后辈。

    家妹自小便丧母,赫儿更是还在吃奶的时候便早早失了双亲……”

    说罢林沐晨看了岑鸣赫一眼,长孙白也不由得顺着叙述者的眼神细细打量了岑鸣赫一番。

    瞧这小子活泼跳脱的模样,若非是亲耳所闻,怎么能让人相信岑鸣赫从小失去双亲呢?

    长孙白不禁感叹:“令公子当真是生性洒脱,他日必大有可为!”

    借他人之口发出的赞赏才是境界最高的自卖自夸。

    林沐晨见目的已然达到,岑鸣赫与程晗之又万万没有停止交谈之意,加之又对长孙白颇有好感。

    斟酌片刻,林沐晨决定播撒点善缘。

    依据她对长孙白的观察,此人眉眼中满是轩昂之气,虽似是长期饮酒,神气却并不浑浊,程晗之又对他赞赏有加。

    长孙白必定绝非等闲之辈,可他却日日醉酒于此,一片颓废之气,有如此才华却丝毫未见施展之意。

    这其中,实在有些过于蹊跷……

    毕竟大梁极为重视科举又极为开明,虽说长孙白是前朝太傅之子,可科举资格却与一般寒门子弟无异,以长孙白的才能,入朝为官本应如囊中探物。

    就算是他寄情山水无心科举,也绝不可能是此般颓废之样。

    林沐晨猜测,恐怕长孙白,是心智被困住了。

    他的潜意识里,恐怕有些难以察觉的负面信念……

    于是林沐晨先是又将话题引回来,与长孙白谈论了些谋略治国理政之事,长孙白与林沐晨相谈甚欢,对她的偏见也一扫而空,敬佩却是愈来愈深:

    他是真没想到,除去程晗之以外,这世间还有人能与他如此投缘,一边交谈着,长孙白一边顺势要帮林沐晨倒酒——真真是把林沐晨看作人生知己了。

    林沐晨婉拒了长孙白的好意,反而把酒壶拿远了些,不时幽幽拿起茶盏品茶。

    不知不觉,长孙白也饮起茶来。

    当然,这是林沐晨有意为之,暗中应用了「具身认知」理论——人会不知不觉与志趣相投的人做同样的事。

    林沐晨一边神态自若地与长孙白说些谋略兵法,一边将长孙白的态度倾向摸清楚了几分。

    言语就是人思想思维的体现。

    而长孙白,绝对不是在年轻时就甘于寄情山水的人。

    故而林沐晨顿了顿,缓缓饮了一口茶,长孙白看见林沐晨似是有所困惑,开口问道:“林兄可是有什么想问的?”

    “我心中虽是有些困惑,却恐怕说出来会冒犯长孙兄。”

    长孙白已是将林沐晨看作人生挚友,爽朗笑道:“无妨,我与林兄如此投缘,林兄有什么想问的问便是。”

    林沐晨回答道:“长孙兄可听过佛家的‘相由心生,境随心转’之语?”

    “略有耳闻,似乎是禅宗的思想。”

    “正是如此,说来怕长孙兄笑话,我虽不是佛门子弟,也并不信仰佛教,可我却是对这句话深有体会。”

    “林兄相信这些禅理?”

    见长孙白对这些禅宗的理论并未抱有多大偏见,林沐晨心中的石头落下了几分,继续道:

    “的确不错,以我拙见,万法唯心造,人的行为与境遇,乃至人所观察到的这个世界,未必是由人自己的思绪所控制的,也未必是由过去亦或是上天注定的。”说罢,林沐晨看向长孙白。

    长孙白若有所思,沉思半晌,问道:“哦?你是说,人的行为、境遇乃至人所观察到的世界,是由人的心塑造的?”

    林沐晨心中又对长孙白多了几分赞许,此人悟性真是极高。

    更放心了几分,林沐晨回答道:“不错,准确来说,人的行为、境遇乃至人所观察到的世界,是由人内心所持有的信念决定的,境随心转,万法唯心,如是而已。”

    长孙白又略做思考,提出疑问:

    “这便是禅师慧能所说的‘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可若是如此,人不是随心所欲无所不能了?”

    林沐晨心中暗叹,提得出问题便说明跟上了思路。

    以长孙白这等天资,若是真能探入他的潜意识解开他的负面信念,他日必能成为栋梁之材,不论是于江山社稷还是于大梁百姓,都是一桩幸事。

    林沐晨笑意更深,缓缓道:“长孙兄的疑虑并不无道理,可惜,这潜藏在人内心深处的信念往往难以叫人所发觉,乃至人们根本意识不到它的存在,故而便无所谓‘境随心转’可言。

    可倘若是洞察了这一世间真相,修正自身的负面信念,便能真的做到‘逆天改命’。”

    长孙白沉思半晌,接受了这一番理论,又问道:

    “话虽不错,可林兄你的这番理论,与你的疑惑又有何相干呢?”

    终于来到关键的节点了,林沐晨按下心中的喜悦,面不改色地问道:

    “我的疑惑是,以长孙兄的才能与抱负,怎么会甘于久居于此一生碌碌无为呢?”

    “说到抱负,程兄倒是三番两次勉励我去参加科举,可惜我却无心仕途……等等!你是说,我有这方面的负面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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