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

    纵是如此,一整个饭盒子的菜在沈静姝的手下也很快见底,与之同时铺陈开来的,还有那抹浓重的夜色。

    沈静姝一个人在黑黢黢的房间里呆着,很快便迷迷糊糊栽倒在桌子上会起了周公。

    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她感觉有人不住地喊着自己的名字,才悠悠转醒。迷迷糊糊中正对上一柄蜡烛怼在自己眼前,在昏暗的背景下吸引了沈静姝所有的注意,却又刺得她睁不开眼来。她下意识想躲这光源,身形一偏,竟是重重的地在了地上。

    沈静姝坐在地上揉了揉眼睛,又将左眼眯开了一条缝。等眼睛逐渐适应了当前的环境,才睁开双眼。

    也是到此时,她才发现那束刺眼的光背后,是许承泽那张白日里魅惑万千少女的脸,那双眼睛映着蜡烛也闪着粼粼的光。

    此时,那张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片刻功夫不见,沈姑娘怎么向在下行如此大礼?”

    沈静姝仗着光线昏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出来的话倒还是透着十成十的客气:“不知许捕头此时来寻我,所为何事?”

    “沈姑娘贵人多忘事,白日里才打的赌,如今便做不得数了?”许承泽立在原地答道,说话间将刀伸到了沈静姝跟前,只等沈静姝抓住刀把,便用力一拽,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

    沈静姝正欲行礼向他道谢,许承泽却只留下一句“跟我来”,看也没多看她一眼,便率先走出了房门。

    于是,沈静姝也只能停下手中的动作快步走出房门跟上他的脚步。毕竟,这县衙她不过是第一次来,又是这个黑灯瞎火的环境,若是迷路走到哪个不该自己去的地方,怕是要倒大霉。

    好在,县衙看起来并不大。没多久的功夫,许承泽就带着沈静姝到了某处寂静之地,随着两人前行地板发出的声响也不断穿进沈静姝的耳朵里。

    而当两人下过一处台阶深入到地底,见着绵延不绝的牢房在眼前展开来之后,沈静姝觉得连墙壁上随风跳跃的灯都有些许聒噪,似乎不间断的有火花在空气里炸开来的声音充斥着自己的感官。

    一时间,她直觉得有些冷,不自觉地快走了几步,往许承泽的身边靠了靠。

    许承泽也察觉到她的异样,回头看她,轻笑道:“如此,姑娘便害怕了。”

    “谁害怕了,我的字典里就没有怕字,我……我只是太冷了。”沈静姝出言反驳,可言语间声音里止不住的颤抖,让她的话听上去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许承泽也不拆穿她,只一把把住住她的手肘处,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片刻后,许承泽拉着沈静姝在一处牢房前站定:“喏,到了。”

    沈静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能看见余老爷衣冠整齐地坐在牢房中间。

    夜色昏暗,他的表情看不太真切,一举一动却不断地给沈静姝传递着一条信息——他很悠闲。

    不同于白日里看见的王氏那样外厉内荏,也不同于那日在余府后门他哆哆嗦嗦瞻前顾后的模样,此时的他,被衙门限制了人身自由,在这安静的能听到真切风声的夜晚,姿态舒展地坐在地上,平静而随和。

    相较之下,经历了方才黑暗里四处火焰毕剥这一惊吓的沈静姝,倒显得慌乱了不少。

    这人,怕是不好对付啊。

    沈静姝心下打鼓,许承泽却径直打开了房门:“余啸,有人找。”言语间,却是看向的沈静姝,眼神示意她进去。

    沈静姝瞟了余老爷一眼,稳了稳心神,强制自己将方才那些凌乱的思绪都抛在脑后,硬着头皮走进了牢房。走近了才发现,余啸抬起头看向沈静姝的脸上满是疑惑。

    “余老爷,这是不认得我?也是,毕竟书册上只有名字。”沈静姝在余啸对面坐定,盯着他的双眼,正色道,“我便是沈静姝。”

    听到这个名字,余啸的神色才显出了一丝慌乱,但也很快消失,重新堆起一张笑得慎人的脸迎向沈静姝:“姑娘害得我落到如此境地,还敢深夜到此寻我,怕是也小看了余某的本事。”

    沈静姝也回赠给他一个笑脸,道:“余老爷莫急,您又未曾犯案,此种境地不过是一时的。不像那王氏,为了您,怕是这条命都要折在这里了。”

    “为了我?”余啸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在沈静姝听起来却格外刺耳。

    她不由得打断了余啸:“难道不是?”

    余啸停下笑,看着沈静姝的眼睛道:“我与夫人自相识以来,便相濡以沫,举案齐眉。那王氏自心悦于我,做出杀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怎可说是为了我?”

    “如此说来,余老爷是不认自己和王氏之间的关系了?”

    “我与王氏,除了是这蕲水的同乡,还能有什么关系?”余啸反问道,神色间依旧看不出一丝波动,俨然是一个正直爱妻的好人模样。

    要不是那日沈静姝亲眼所见,如今他说什么,她应当也会信了。

    沈静姝的眼睛骨碌碌转了几转,起身凑近到余啸面前,道:“余老爷,我知道您心里的顾虑。只是您与王氏的关系是我亲眼所见,您在我面前就不用撒这个谎了。

    我只要余老爷一句话,若是余老爷愿意,我自能将这消息添油加醋变成另一种风味,届时你与王氏才能双双脱险。”

    “凭你?我为何信你?”

    “仅凭我,自是不行。”沈静姝坦诚道,又将目光移到了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许承泽身上,“您看,许捕头若不是我的人,怎么会这么晚将我送到这里来与你谈这笔生意呢?我又哪里来的胆子当着许捕头的面与你谈生意呢?”

    余啸的视线也随她转到了许承泽身上,嘲讽之情溢于言表:“都说许捕头廉洁奉公,居然也在私底下做这样的生意。”

    许承泽立在原地,冷冷出声道:“不过是为了生活。”

    “可那日在余府,余某请您尽快结案之时,您可是一文钱不肯收啊。”

    “无功不受禄。破案本是我职责所在,不敢坏了规矩。”许承泽也不再立在门口当门神,缓缓地走进了屋内,在沈静姝一旁坐定,“这件事要花我额外的功夫,破坏我的原则,钱不能少。”

    余啸听罢,眼神在面前的二人身上来回打量着,终是笑了笑,道:“许捕头倒是坦诚。”

    还未等这二人说些什么,却又是话头一转,道:“余某自认没有做过什么错事,何必要为了一篇小姑娘的胡言乱语付出这许多?那王氏是伤我夫人的凶手,便是一命还一命也不为过。你们二人找我来做这生意怕是找错人了。”

    “余老爷,到如今仍旧不肯松口,可是还有什么顾虑?”沈静姝仍不死心,“我也坦白告诉余老爷,这书可是赚不了什么钱,我写这文章本就是为了靠着帮您这样的大人物改改消息赚钱。这书上的消息不写得精彩点儿,怎么请得动您这尊大佛呢?”

    “那你就写这假消息来威胁我?”余啸扭头看着许承泽,“许捕头,依我看,这位沈姑娘才应当被抓起来吧。”

    这个余啸果然是摸爬滚打上来的,着实是软硬不吃。

    沈静姝许久未见的挫败感此时又涌上了心头,她有些心虚地看了许承泽一眼,转头看向余啸的脸上是写满了为难。

    余啸见她这样,脸上的笑意又涨了几分。

    沈静姝思忖片刻,只能又堆出了一副讨好的笑脸,顺着他的话头,道:“是是是,余老爷说是假消息,这消息自然是真不了。只要您付钱,这什么样的消息,我也能将它说成是假消息。

    五百两怎么样?白日里云雨楼的薛妈妈为了红袖姑娘的一点点小名声都给了我六百两,您这里两条人命,我还给您打个折,您看如何?”

    话音刚落,许承泽便不由得扭头看向了沈静姝。这姑娘,是在钱眼里长大的吧?莫不是,上辈子是被山匪抢了银钱砍死的?

    察觉到许承泽的目光,沈静姝扭头看向他的脸色是一脸嫌弃:“许捕头,这五百两你就别嫌少了,够做不少事了。”

    这是嫌少吗?

    许承泽一口气堵在喉头,也不好在此刻出声反驳,忍住心下的嫌弃,伸出三根手指:“我要三百两。”

    “你……”沈静姝哭丧着一张脸,“不是吧,许捕头还要与我这个无业游民抢生意。”

    “说好的一人三百两,我可没答应降价。”许承泽话是说与沈静姝听的,一双眼却是死死地盯住了余啸。

    余啸将这二人的对话皆看在了眼里,敲敲桌子吸引二人的注意,而后道:“姑娘和许捕头要是真想赚这个钱,我倒是有个其他的办法。”

    沈静姝先是愣了一愣,又很快来了兴致:“噫,余老爷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六百两,我要你们明日结案。”余啸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扫了扫,最后在许承泽脸上落定,“王氏,判斩立决。”

    此话一出,别说沈静姝了,纵然是见过形形色色犯人的许承泽都没了平日里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只有余啸,依旧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仿佛方才只是吩咐下人去做一碗鸡汤端上来,神色间的胸有成竹,与沈静姝初到这里时,并无半分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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