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

    “放心吧,我们对新同僚一向很友好的。”叶朗呵呵地笑着,用手肘碰了碰立在一旁的冯青山。后者并不说话,只抬起手向沈静姝行了个礼。

    沈静姝只得微笑着回礼,适时,走道里寒风四起,吹得她的头发在空中打了个旋儿,裹着远处打更人的声音进到她的耳朵里,她才意识到已到四更。

    沈静姝缩了缩身子,就着方才行得礼向三人告别:“时候不早了,事情既已解决,我就先回家了。”

    说完,便转身欲走。

    叶朗却出声叫住了她:“时间这么晚了,要不让承泽送送你吧。”

    说这话时,叶朗还冲沈静姝挤了挤眼睛,后者便知晓这人多半是会错了意,慌忙摆摆手想着出言拒绝,许承泽却率先提出了反对意见:“沈姑娘身体健康,为何要送?”

    叶朗被这话呛得直给了他手肘一拳,道:“人家是个姑娘家,这么晚不安全。”

    “随随便便就丢了,怎么做衙门的线人?”许承泽扬了扬手里的供词,“我还有事,叶捕头若是担心,可以自己去送。”

    话音落,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静姝看着某人潇洒离去的背影,纵是自觉不需要别人送回家,也不禁暗自感叹道这究竟是个什么品种的直男。

    只是她也不便多说什么,又冲剩余二人行了礼,也转头离开了衙门。

    留下叶朗在走廊的寒风中搂着冯青山的肩膀,看着沈静姝离去的背影疑惑道:“这两个人气氛不太对啊,难道不是应该新婚燕尔,你侬我侬吗?”

    “你想多了。”冯青山拍掉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追着许承泽跑远了。

    于是,便只留下了叶朗孤零零对着空气琢磨起这二人的关系来,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沈静姝爱而不得用了假消息来怀许承泽的名声,却意外收获了他的注意力,从而阴差阳错地两人配合查了余夫人的案子,再借机与他们成为同僚,以期长时间的朝夕相处日久生情”这样的的解释,比较靠谱。

    沈静姝刚走出衙门口便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她便将身上的衣物又裹的紧了些,哪里猜得出叶朗在背后为自己编排出了这许多故事。只当是夜色里寒气重,紧赶着几乎是一路小跑回了家。

    夜色已深,她也没顾上洗漱,便一头栽倒在了床上,很快便没了意识。

    迷迷糊糊之中,沈静姝觉得四面八方都有汹涌不断的水气朝自己扑来,她奋力地想要从这水里挣脱出去,可即便四肢已经尽了最大的力气翻动,却仍旧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慢慢地随着水的流动,堕向水流深处。

    巨大的恐惧感也伴随着水流朝沈静姝呼啸而来,使得她猛然从床上惊醒,背后已然被汗水浸了一身。

    醒来的沈静姝还有些懵,她茫然地环顾四周,时间与空间的错位感填满了她,脑子不知是因为睡眠不足因为错位感混作了一团。直到这空荡荡的屋子在她眼前一点一点地变清晰,她才找回了一点对于自我思想的控制权。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暖色的太阳光被窗户切割成一块一块的布匹铺在房间的地面上,空气中的细小碎屑在这些光线当中跳来跳去。

    她愣愣看着这一切,正想着今日是个好天气,门“咚咚咚”地又响了。

    一声一声地敲得沈静姝心慌得紧,她慌手慌脚地冲到门边一把拉开了门。正准备开口骂人,便发现门外站着的,居然是昨日不见了的元宵。

    “嘿,早。”小姑娘与她打着招呼,扬着的一张笑脸与她怒气冲冲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元宵瞧见沈静姝这样,自觉是她不欢迎自己,脸色瞬间便耷拉了下来:“这可不是我要找你的,是薛妈妈差我来看看,你的稿子写的怎么样了?”

    “哪有那么快啊。”沈静姝揉了揉自己发疼的太阳穴,走进里屋,拎了一把椅子挪到一个合适的位置,示意元宵坐下,“说吧,昨日怎么不见了?”

    元宵听到这问话,又是嘿嘿一笑:“昨日没藏好,被薛妈妈发现了,当场就给拎回去了。还好,薛妈妈只让我来看着你写稿子,可昨日事后我去书铺和你家来找过你,你都不在。”

    “昨日,我有些事。”沈静姝回想起昨日发生的一切,只觉得脑袋更疼了。

    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问道:“余夫人那个案子怎么样了?”

    元宵看着沈静姝的眼底满是疑惑,似是不知道她怎么会对这件事感兴趣:“不太清楚,不是说被毒死的吗?”

    “哦,这样。”沈静姝同昨日一样,倒了两杯糖水放到各自跟前,想着县衙怎么还未将这案子的始末公布出来。

    元宵瞧她眉眼之间有些落寞,安慰道:“这人嘛,哪里有那么多的深情厚谊?不说别的地方,你单看这云雨楼里进进出出的客人,有几个就家里没有妻子儿女等着,有些人还不止一位夫人,不也要来这里找乐子嘛。”

    “你倒是看得开。”沈静姝漫不经心地撇撇嘴,却也不得不承认元宵说的颇有几分道理。

    虽说这偷情之事从古至今都避免不了成为大众茶余饭后谈资的命运,但这表面夫妻背地里找乐子的事情说到底还是过于常见。何况这里本就是封建社会,怎么可能在这里要求现代社会一夫一妻制度下都达不成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但无论何种社会,也没有联合外人杀妻的道理,更不用说余啸其人,一开始便存了过河拆桥的打算。狡兔死走狗烹,放在哪朝哪代都是要受世人唾弃的。

    沈静姝似乎已经可以想象到,等真相公布时,会是怎样一副石破天惊的场面。

    元宵不知事件内情,对沈静姝此时的心思自然也是不得而知。她三下五除二喝完了碗里的糖水,便又向沈静姝讨要起稿子来。

    沈静姝无奈地凑到元宵眼前,掰开自己的眼睑给她瞧:“你看看姐姐我的眼睛,昨夜熬了一宿,脑子都不清醒了,怎么写稿子给你?”

    “可薛妈妈那边总是要交差的。”元宵警惕地四处看了看,又离沈静姝凑得近了几分,小声道:“好姐姐,你同我说说,你是不是诓了薛妈妈的钱连夜收拾东西好跑路?”

    “跑路?”沈静姝歪头看着眼前神神秘秘的小姑娘,“怎么这么问?”

    “直觉。”

    元宵那理直气壮的样子可算是逗笑了沈静姝,她抬手便在元宵脑门上弹了个响:“小屁孩儿一个,还玩什么直觉。赶紧回家洗洗睡吧,跟薛妈妈说这稿子三天之内定下场印刷,让她等着数钱。”

    元宵听罢,一双眼睛盯着沈静姝骨碌碌地转,就是不挪动步子。

    沈静姝本来已经站起了身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见她毫无反应,便停下了动作,学着她的语气,眨巴着眼,道:“怎么了,我的好妹妹?”

    “我还是怕你跑路,我要守在这里等你的消息。”元宵一脸严肃,说出来的话也是义正言辞。

    沈静姝却只透过那张单纯可爱的小脸隐约瞧见了旧日主编那张催稿的脸,吓得她条件反射性的一哆嗦,匆匆忙忙撂下一句“随便你”就翻身上了床。

    这一觉,倒是睡得比方才好了不少,一直无梦,沉沉地睡了半晌才醒来。

    屋内已经变得昏暗,窗户外有浅浅的月光打下来。

    沈静姝唤了几声元宵,没人答应,便猜测小姑娘是自己待着无聊先回去了。

    突然,她又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地起身抹黑点了蜡烛,冲到一出书柜前,扒拉开层层叠叠的书册取出一个小盒子来。她打开盒子,数了数账发现分文未少,才放心地将东西放回原处,又小心翼翼地锁好。

    正动作缓慢地将书册一本一本地往原处放,沈静姝突然闻到不知从哪里飘来了一阵饭香。

    她心下疑惑,放好书册便扭头轻手轻脚地打开自家屋门,只看见元宵小小的身板在灶台前忙碌着。

    许是听见来人的脚步声,元宵扭头看过来,见是沈静姝便开心地招呼道:“准备碗筷吧,饭要好了。”

    “你会做饭?”沈静姝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不过十二三岁的孩子。

    元宵也是一脸震惊:“你不会吗?”

    沈静姝一时无语,其实她是会做饭的,至少养活自己没有什么问题,不然也不会赚了钱之后便兴冲冲买了不少的食材回家。直到她备好了食材站到灶台前的时候才发现出了大问题,便是这种土灶她根本不会用。

    于是,买来的食材便只能在家里空放着,她一日三餐都在外面的小店解决。

    沈静姝也不好与元宵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硬着头皮转移了话题:“饿死了,我去拿碗。”

    片刻后,两人便坐在桌子前开始消灭元宵做好的饭菜。

    不得不说,这小丫头片子的手艺还真不错,至少比起昨日在衙门吃的东西味道要好上不少。沈静姝没用多少时间,便将几盘饭菜吃了个干净。

    元宵端着还剩大半碗米饭的碗,愣愣地看着沈静姝,道:“姐姐,你多久没吃饭了?”

    “一天多了。”沈静姝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又撑了撑懒腰,便看见元宵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她也只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吃好了,我去洗碗。”

    “不用了。”元宵眼疾手快地抓过她手里的碗筷,“我来洗,你好好写稿子。”

    沈静姝长出了一口气,止不住地摇着头,道:“我就说你怎么突然我这么好,原来有阴谋。”

    “嘿嘿。”元宵吐了吐舌头,“早写早交差,我可不想听薛妈妈的念叨了。”

    “与我无关,我又听不到。”

    “所以,现在就由我来念叨你。”元宵已经将桌上的碗筷尽数收到了自己手上,也收起了方才笑眯眯的那张脸,恶狠狠地对着沈静姝道,“要是我回来你还没开始写稿子,明日你可吃不到我做的饭了。”

    说完,便开了房门,一闪身,走了。

    沈静姝看着她单薄的小小背影消失在夜色里,不禁鄙视起自己居然要靠一个小姑娘吃饭,又念及方才吃过的饭菜,口水不自觉地变多,所有的这些情绪,终究化作了一声叹息。

    写吧,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这次,可是都占齐了。

    这样想着,沈静姝起身取好纸笔,又用镇纸将纸张压好,边磨墨边思考着该如何写这稿子,不自觉念出了声:“自古婚嫁之事,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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