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

    死了?

    不过两日光景,上次撞见还活生生的人,怎么如今就死了。

    沈静姝被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砸得有些恍惚,停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那……是王甫仁干的?”

    许承泽撇撇嘴,不置可否。

    “那……”

    “沈姑娘,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知道的越多,人死得越快吗?”许承泽挑了挑眉,打断了沈静姝的问话,言语里透露出一丝威胁。

    沈静姝不顾这威胁意味摇了摇头:“我从小受到的教育是:人一定要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和坚强不屈的意志品质。”说完这句话,她还不忘伸出大拇指以示对自己的夸赞。

    “看不出来,沈姑娘惯喜欢白日说梦话。”

    见许承泽毫不掩饰对自己一番义正言辞的嘲讽,沈静姝决定改换策略,耷拉着一张脸委屈巴巴地往他身边凑了凑,道:“其实许捕头看不出来的优点我还有很多。只要许捕头愿意将案情告知于我,我绝对成为许捕头的得力助手。许捕头考虑一下?”

    可回答沈静姝的,只有院内不算呼啸的风声。许承泽扭头专注于尚未吃完的午饭,连一个正眼也没给她。

    沈静姝没料到许承泽如此软硬不吃,撇了撇嘴坐直了身子,右手半撑着脸用食指不断在颧骨处轻轻敲击,认真思索着如何才能从他这里探听到消息。

    时光缓缓逝去,送来的不是解决办法,而是一串匆忙的脚步声和叶朗慌里慌张从远处跑来的身影。

    想来是一路上来得太急,叶朗只能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从嗓子眼里往外蹦着字。沈静姝废了不小的功夫才将那些字连成一句话。他说的是:”快去,衙门外面又来人了。”

    许承泽不紧不慢地将餐具都放进食盒收拾好,才拎着东西走到叶朗身前:“谁来了?”

    “王澄澄,还有那群儒生。”叶朗此时才算缓过劲来,言语里的慌张却是丝毫未减,“还有上次姓康那小子你还记不记得,他也来了。”

    “你说康鸿?”许承泽边问着,边拎着食盒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叶朗也跟在他身侧,两个人并排离开了。

    眼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脚步声也听不真切了,沈静姝才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踏着小碎步向着衙门口移动。

    很快,方才还带着几分人情味儿的小院,又恢复了如死一般的寂静。相较之下,沈静姝赶到衙门口看见的景象可谓是热闹得多。

    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年岁性别各异,均面带疑惑地讨论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用怀疑神色看着的,则是这场热闹事故的主角。

    一侧是身着官服的捕快们,在大门处一字排开,许承泽和冯青山站在领头处,交头接耳不知在谈论些什么。

    另一侧,王澄澄扬着下巴一脸挑衅地看着众人,连发梢都沾染了几分傲气,一群儒生穿着统一制式的深衣安静站在她身后,只有一人上前几步,将双臂立于身前,弯腰行了一番大礼,一举一动之间端的是有礼有节,气质肖兰。

    可他说出来的话,却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和:“衙门不说一句将家师带走,我等来衙门问询,为何诸位要将我们拦在衙门外,难道说衙门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衙门办公,大门自然是随时向各位敞开。”许承泽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宋知县今日身体抱恙,你们要寻他得往城南府邸去寻。”

    康鸿神情一顿,而后笑了:“难怪许捕头今日如此独断专行,不知宋知县日后怪罪起来应是谁来担这个责任?”

    “若是我今日不为缘由就将人放了,不知日后宋知县怪罪起来,康公子来衙门替我受罚不成?”许承泽丝毫不为所动,随口用对方的措辞反问道。

    没等康鸿回答,许承泽继续道:“在下有一事好奇,既然康公子不知道衙门为何抓人,又如何得知宋知县以后必定怪罪于我呢?难不成康公子还想用什么私下手段来指点衙门做事?同样的办法,可不能用两次。”

    此言一出,人群变得有些喧哗,沈静姝的脑海里也开始浮想联翩,全在想着康鸿会使用怎么样的“私下手段”。

    一片猜忌之下,康鸿清了清嗓子,道:“许捕头惯会说笑,不过是我信任先生清誉罢了。”

    “那康公子是不相信我?”

    “许捕头一直不肯透露事实真相,我们该如何相信?怕只怕这样的事情多了,连县衙的名声也会受损。”康鸿的言辞风格倒是和许承泽很像,笑里带刀,说话带刺,难怪这两人互相看不顺眼。

    可惜她此时躲在大门后面,看不见许承泽的表情,只能听到他接过话头,道:“衙门的名声如何受损我不知道,不过诸位若是继续闹下去,先生的脸面定然是保不住的。

    “我劝几位还是不要着急,等我们确认先生清白,自然会将人原原本本地送回府上。当然,如果诸位坚持,我不介意几位来衙门叙旧。”

    “看来你们也没什么多余的手段。”王澄澄痴痴笑了起来,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方才在玉心堂不就是这么威胁人?同样的办法用两次可就没意思咯。”

    “澄澄。”康鸿伸出手拦了一下王澄澄,却没再多说些什么。

    王澄澄也就不顾他这象征性的阻止,继续高声说到:“今日大家都在,你若是要抓人不如将我们都抓了去,让在场的各位都好好看看你们衙门是怎么公报私仇的!”

    “公报私仇?”许承泽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这几个字,而后噗嗤笑出了声,“既然姑娘为了让大家评理给许某下了这么大一桩罪名,那在下也不能白受了这委屈。”

    这话,好像哪里不对劲?

    沈静姝正在思索着许承泽语气中的变化便听到铁器砸到地上发出刺耳的一声巨响,回过神才发现是许承泽的佩刀已经扔到了王澄澄跟前,吓得那姑娘往后一跳,闪到了康鸿背后。

    围观的人们也一齐往后移动了好几步,为故事可以预见的高潮部分让开了更大的场地。

    “原来王姑娘的胆子也没我想象的大。”许承泽从台阶上缓缓走到,将刀捡了起来。

    “你疯了,许承泽。”王澄澄躲在康鸿身后一脸的惊慌失措,嘴里依旧不饶人,“杀人偿命,要是我今日死了,你也逃不掉!”

    “原来姑娘也知道杀人须得偿命的道理,我还以为你们都不把人命当回事呢。”许承泽将刀收好,言语间的戏谑和嘲讽也收敛了起来,“不过,许某可没有对你下杀手。比起你们的父亲师长,确实是当不得这草菅人命四个字。”

    声音不高不哑,正好清清楚楚的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下,换王澄澄愣在原地了,连方才一直稳如泰山的康鸿,眼底都泛起了波澜。周围人也将许承泽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讨论的声潮更是一浪高过一浪,完全压不住了。

    “你简直血口喷人。”王澄澄的脾气哪里经得住旁人的声讨浪潮刺激,回过神指着许承泽的鼻子又是一句指责,看得沈静姝在门后直摇头。

    这姑娘到底是如何安全长大的,若说大大咧咧还是性格使然,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她不该不懂。

    王甫仁开班授课满足一己私欲这件事,无论是真是假,在这帮儒生眼里都算不得一桩大事。可若是真的带上了“草菅人命”这四个字,那便不是他们这伙人能够左右的了。

    更何况,如今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指出搭上了人命官司,便只有死者为大这四个字能解。即便是往死人身上泼再多脏水,也不可能如上次一般全身而退。

    她带来的这些人里,有多少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坚持和衙门作对,可想而知。

    同样的方法能不能用第二次,关键还在于谁用。如果许承泽一开始就做了打算要像他们一样利用众人舆论,那必然不会没有证据在大庭广众之下信口雌黄。

    王澄澄就像一条追着渔网跑的鱼,追的越紧,等渔夫回收渔网,就越挣脱不开了。

    果不其然,王澄澄的指责一出口,许承泽不过挥了挥手,冯青山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用手帕包好的玉佩,上面缀着点点血迹,在温润白净的玉石衬映下显得格外刺眼。

    “姑娘如果不接受,我还可以给其他证据。”

    王澄澄没有回答。

    没法说这块玉佩是谁的,可王澄澄此时的沉默不语,已经让围观人群心里都有了答案。就算反驳,也没人知道许承泽手里的证据到底是什么,眼下的情形,似乎做什么都是错。

    还是康鸿将王澄澄往身后一拉,微微一笑,道:“既然许捕头已经将事情缘由解释清楚,那我们在此处也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只是这案子还要请衙门多费心,莫要冤枉了先生。”

    到最后,康鸿还是要维护着来人最后一丝的尊严。

    “那便不劳康公子费心了。”许承泽右手伸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送”,宣告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戏潦草收场。

    康鸿带着王澄澄和一众儒生很快离去,围观人群也在捕快们一声声的吆喝中三三两两散开。

    沈静姝见衙门口恢复了平静,才从大门后面溜了出来。谁知还没跨过门槛,便被往回身往里走的许承泽抓了个正着:“沈姑娘现在舍得出来了?”

    “我这是……刚刚赶到。”沈静姝面不改色地撒谎,却瞧见许承泽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才觉得有些心虚,“许捕头,你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瘆得慌。”

    “我只是想起姑娘在后院说的话,坚强不屈的意志品质。”许承泽笑道,一旁的叶朗和冯青山也适时投来了不可置信的目光。

    沈静姝回看了他们一眼,呵呵一笑,而后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好了,坚强不屈的意志品质我就不指望姑娘了。”许承泽将一切看在眼里,出声制止道,“不过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我现倒是可以给姑娘指一条明路。”

    嗯?

    听闻此,沈静姝眼睛骨碌碌一转,竖起耳朵听着许承泽为自己规划好的所谓“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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