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事

    两个人也不说话,只安静在屋子里等着。

    等得白天变了黑夜,银辉换去暖阳,红袖还用火折子点了一盏油灯,沈静姝禁不住双眼皮开始打架沉沉睡去,元宵都没有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静姝模模糊糊感觉到有人在喊着自己的名字。

    她挣扎着揉开惺忪睡眼,才能看清眼前人,正是她等了一夜的元宵。她身后门窗都大开着,阳光得以侵占这个角落,将空间切割成不同的形状。

    看起来倒像个好天气。

    屋子里没看见红袖,沈静姝用手锤了锤酸痛的脖颈,用力伸了个懒腰:“你可算回来了。”

    “出事了出事了。”元宵喊着,神情间满是掩盖不了的慌乱。

    沈静姝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别急,慢慢说。”

    “王……王先生没了。”

    沈静姝听罢,心下大惊,停在着元宵肩上的手松了一松。

    据元宵说,一队黑衣人夜袭衙门。等众人将黑衣人尽数击退,王甫仁已经倒在牢里,没了气息。留下守着他的两位捕快也被下了药,只堪堪捡回了一条命,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你想什么呢?”元宵见沈静姝愣神,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我在想,人命真是不值钱,说没就没了。”沈静姝起先觉得这左右不过一件杀人案,几个人一心想的是如何让这件事不被权势欺压,以至变成一桩悬案。

    谁能想到事情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许承泽曾一心想将王甫仁送进监牢,如今却要开始为了他的性命奔波;而那个一心维护自己的父亲的女儿,再也等不到他回家了。或许只有对于沈静姝来说,事情越扑朔迷离,就越能激发她的兴趣。

    “走,去衙门看看。”沈静姝从地上站起身,一脸的斗志昂扬。

    元宵扯过她的衣角:“许承泽说了……”

    “打住。”沈静姝打断她的话,回头想攀开元宵的手,却恍然瞥见了衣衫上的一层灰,瞬间变了脸色,“好元宵,帮姐姐一个忙,怎么样?”

    “你先说什么忙,我考虑一下。”

    谁要等你考虑?

    沈静姝不由分说揽过元宵的肩膀,右手在墙面摸了一把就将她糊成了花脸。眼看着第二次袭击就要到来,元宵下意识梗着脖子往后仰,却终究退无可退。

    片刻后,沈静姝和元宵顶着满是墙灰的脸出现在衙门口。

    沈静姝身上披着的还是从元宵那里借来的衣裳,比她自己那件起码小了两个号,青白的四肢都漏出了小小的一截,真“捉襟见肘”。

    路上的行人偶尔从她们面前路过,扔几个铜板在脚边的破碗里,两个人连声道着谢谢,四只眼睛却死盯着县衙,时不时小声说着悄悄话。

    “真的要这样吗?”元宵委屈巴巴的眼神里,述说着几千几万个不乐意。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沈静姝吹起耷拉在自己额前的碎发,反问到。

    “这样我很没有面子的,传出去我还怎么混?”

    “放心吧,扮成这样,亲娘也认不出来。”

    “可是……”元宵还想再说些什么,沈静姝打断了她:“二钱银子,多了没有了。”

    “成交。”

    许是怕她反悔,元宵抓起沈静姝碗里的碎铜板就往外跑。

    沈静姝连忙跟上,扯过她一条胳膊,大声喊着:“你这小兔崽子,偷钱都偷到我头上了,赶紧把钱还给我!”

    元宵挣脱不开,只能在远处辩解道:“什么你的,这明明就是我的!”

    “睁着眼睛说瞎话。你问问这几位,是不是都看见了是你从我那碗里捞走的钱?”沈静姝大手一挥,便将一旁的摊位掌柜统统拉入了战局。

    没有谁出来作证,可几位掌柜的推迟的声音让争吵不断扩大。

    很快,便有不少过路人停下脚步驻足观看,不一会儿功夫,人群已将衙门口的路堵住了大半,久久没有消散的趋势。

    一片混乱中,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评理去衙门啊!”

    “对啊,这守着衙门吵架算怎么回事儿?”人群中有人给沈静姝抛话,“姑娘,她不乐意还就报官。”

    “谁不乐意还了?”元宵恶狠狠地回头瞪了声音来处一眼,“去就去,让县老爷看看到底谁才是骗子。”

    说完,牵着沈静姝径直往县衙大门走。

    两个门房本还在看热闹,见火燃到了自己门前,苦着脸道:“今日宋大人不在,可没人能管二位的事。”

    “不在啊,那正好。”沈静姝呵呵一笑,手已经寻着堂鼓而去。

    “砰”的一声巨响,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谁都知道,这堂鼓不能随便敲,要是惹到了县老爷可是要挨板子的。好处在于,只要这面鼓一响,就指定有人要来管这件事了。

    所以,鼓声响过没多久,叶朗就慌里慌张地从县衙大门里跑了出来。

    向门房询问过缘由,叶朗的脸色差到了极点:“瞎胡闹什么,大白天就做梦去了。趁着衙门今天忙没时间罚你,赶紧给我走。”

    “这位官爷,不行啊。我今日在街上好不容易讨到了十六文铜板,还没捂热乎就被这小丫头片子给我偷走了,官爷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来到这边之后,沈静姝没少演戏。这次更是本色出演,即便是泥灰糊了一脸,也丝毫不影响她声泪俱下。

    “赶紧走,再不走我动粗了。”叶朗厉声呵斥到,横刀拦在身前,还未注意到这个场面不久前刚刚出现过。

    沈静姝心下,冲元宵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扑到了叶朗身上。

    叶朗躲闪不急,被两个人死死环住,只能挣扎着想用手去拿刀。沈静姝眼疾手快地用手一拦,在他耳边轻声道:“叶捕头,是我。”

    “我管你是谁?”叶朗吼了一声,才仿佛意识到什么,眼神一滞,又带着充满疑惑的眼神往右看了看,一时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旁的门房见势想上来帮忙,沈静姝才又松了手。

    “叶捕头,要不然还是让她们进去吧。”门房注意到不断有新的路人围了过来,不由得劝到。再这么下去,好像也不是个事儿。

    叶朗正求之不得,清了清嗓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报案的跟我进来,其他人全部散了。”话音落,转身就走。

    沈静姝和元宵赶紧跟上。

    叶朗也不回头看他们,径直将两个人带进了之前挂着纸灯笼的小院子。

    纸糊的灯笼随风飘着,野草也依然无精打采地垂着头,可院内传来的说话声为这里平添了许多生机。

    叶朗先行一步敲了门环,门应声划开了一道口子,许承泽的脑袋伸了出来。

    “外面什么情况?”他问。

    “你自己来看。”叶朗退后将自己身后的两人往前推了一步。

    沈静姝一个踉跄稳住身形,正对上许承泽那双探究的眼睛:“许捕头,早上好。”

    声音清脆明亮,却让许承泽的嘴角抽了抽。他的眼神在沈静姝和元宵之间来回巡视了一番,叹着气走出了院子。

    “说吧,谁的主意。”许承泽将院门关好,才问到。

    “她!”沈静姝和元宵同时发言,默契地抬手向对方一指,每个人脸上都刻着“怕死”两个大字。

    许承泽自然也读出了这两人动作之下的恐慌意味,笑道:“沈姑娘是在害怕?看样子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别来衙门。”

    “所以我是化了妆来的。”沈静姝撩开额前胡乱飞舞的碎发,露出来的那张脸说是面目全非也不为过,“而且我还和元宵演了一场大戏,肯定没人能猜到是我。”

    沈静姝将方才在衙门口发生的一切,声情并茂地复述了一遍。

    “我那声‘评理去衙门’喊的时机是真的好。”沈静姝回忆着事件的细节,越发觉得这场戏自己表现是真的好。等回去了以后,说不定也能想办法做个导演编剧什么的。

    可许承泽的脸色却越来越差,再这么闹几次,县衙很快就会变得跟东区市场一样乱了。

    “算了。”许承泽这句话也不知是在安慰谁,而后问沈静姝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听人说……王甫仁被人杀了。”沈静姝小心翼翼到,想看情况再决定如何套话。

    “消息很灵通啊。”许承泽感叹到,若有似无地瞥了元宵一眼,便将小姑娘吓得缩到了沈静姝身后。

    “不过这和姑娘有什么关系呢?”

    “他怎么说,也是我的老师,我来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然姑娘有孝心,我也不好拦着。”许承泽侧了侧身子,冲院子门怒了努嘴,“进去吧,人就在里面放着。”

    元宵识时务地撒开了牵住她衣裳的手,可沈静姝从始至终没有挪动一步。

    她哪里想得到这个小院子会是存放尸体的地方,而且尸体是重要证物,许承泽怎么二话不说就要她进去了?

    沈静姝扭头看他,他脸上却只有看好戏的微笑:“沈姑娘,请吧。”

    终于,还是沈静姝败下阵来,道:“许捕头,你看在我也为衙门做事的份上,我就想知道一点点昨晚的小细节,不过分吧。”

    说完,她就觉得自己疯了,给孙大圣打感情牌都比他有用。

    可许承泽略一思索后,居然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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