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丧

    “你确定要问吗?我怎么感觉有阴谋。“元宵站在她旁边,扯着她的衣角。

    沈静姝其实也觉得哪里不太对,可她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来了衙门,自然不可能不带一片云彩就走。

    “这件事,跟昨天康鸿见的那个人有关系吗?”

    “咳咳。”沈静姝话音刚落,叶朗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许承泽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唇边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原来沈姑娘管这个,叫小细节。”

    “挺细节的啊。”沈静姝摸着脑袋,还有什么能比得过凶手是谁来的更细吗?

    许承泽没与她纠缠这个问题,倒是比平日里显得坦诚许多:“没有人见过红袖说的那个人,不能因为他们说了要来闹事,就认定这件事是康鸿所为。不过……“

    许承泽话锋一转,沈静姝竖起了两只耳朵。

    “活人没线索,可以在死人身上做文章。”

    “你能不能说点儿我明白的?”沈静姝以往也看探案剧,知道破案者看重尸体身上的证据,可她来这里不是为了听许承泽讲法医学实践课程的。

    许承泽停住说话瞟了她一眼,又清了清嗓子,才道:“若是你与王甫仁有恩怨,如今他虎落平阳,你当如何?”

    “那肯定高兴得在家里放鞭炮了。”

    “还要往他身上扔烂菜叶子。”元宵补充道。

    “最好能够打点一下,让他在牢里吃不饱穿不暖。”叶朗再次加码。

    许承泽似乎对这三个人的答案都不满意,继续问道:“所以,在场诸位都没有想过,在这样的情况下,杀了他?”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眼底全是疑惑。

    “王甫仁犯的可是人命官司,还用我动手杀他?”沈静姝觉得他的问题有些好笑,“除非,你前天在衙门口说的话,都是假的。”

    “是假的,那又如何?”许承泽反问到,语气里满是理所应当。

    沈静姝一愣。

    这与自己和元宵那十六文的恩怨不同,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交情。来人既然不是良善之辈,借他个菩萨心肠也不见得会将事情真相公之于众。

    “也只有想救他的人,才会告诉别人,你手里的都是假消息。”沈静姝道,“可如今,想救王甫仁的人,已经不多了。”

    她叹了口气,脑海中浮现出王澄澄满含期待而又小心翼翼的脸。

    许承泽见她脸色暗了暗,心中似是了然,道:“不知沈姑娘还记不记得,王澄澄拜托你送出来的那封信?”

    “记得,怎么了?”

    “她让你把信交给康鸿。”

    沈静姝点头:“我猜她是觉得自己找到了足以证明王甫仁无罪的证据,要与康鸿商量对策。”

    “你猜?”许承泽略一挑眉,“王澄澄就没再跟你说些别的?比如,她为何不能出门?”

    “大约是……官家小姐不方便出门。”叶朗摸了摸脑袋。

    沈静姝摇摇头,并不认可:“一家之主都被抓了,还守着这些破规矩做什么?”

    叶朗没有反驳,显然,沈静姝说的是对的。

    世间没有拿自家老爷的性命守死规矩的道理,王家宅子也不是只有王澄澄一个女眷。

    就连许承泽都用颇为赞赏的眼神看着沈静姝,看得她太阳穴狂跳,心内警铃大作:“你不会又让我去王家吧?”

    许承泽不置可否。

    沈静姝面露难色,不自觉移步到元宵身后:“我上次去就吃了个闭门羹,总不见得让我一个姑娘家又翻墙,多不好意思。”

    “沈姑娘什么时候在乎这个了?不过这次,我可以保证姑娘可以光明正大的进门。”许承泽笑道。

    “你又不是王家宅子里看门的,你凭什么保证?”沈静姝的声音不大,可现场太过安静,话音足以落进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包括许承泽。

    可他看起来毫不在意,只催促道:“能说的我都说了,这王家宅子去或不去,还是看姑娘自己。”

    “还有,做戏记得做全套。”许承泽嘱咐完一切,才转过身子关上了院门,彻底消失在了几人的视野当中。

    叶朗适时走上前,神色间尽是同情:“走吧,我送你们出去。”

    沈静姝给叶朗道了谢,跟着他走出了县衙。

    县衙门口聚集的人群早已被疏散,只有几个摊主不时投来探寻的目光。

    叶朗推了两人一把,大声呵斥道:“下次别再因为这种小事敲堂鼓了,你们两个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随后将铜板尽数放到沈静姝手里,元宵配合着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一脸不愤地溜走了。

    到此,一出戏圆满落幕,沈静姝却无半分喜悦。

    她原以为进了衙门就能得到内幕消息,到头来不过是听了许承泽一番分析,又被分派了新的任务。

    最让人难过的是,许承泽若是不乐意告诉她事实真相,她不主动拜访王澄澄,只会越来越被动。

    沈静姝苦着一张脸,神情间像是个郁郁不得志的文弱书生,行动上却颇为迅速,回到家收拾整齐便向王家宅子去了。

    她绝不能让自己在被动的局面中越陷越深,只是怎么进这王家大门,倒叫她有些犯难。

    一时想不出办法,她在宅子外的摊位上寻了个座。甫一落座,便撞进了一双熟悉的眸子。

    沈静姝眼光一亮,随即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嘈杂的闹市街巷里,许承泽着一身水色长衫,安安静静地坐在对面的摊位里喝茶。

    安静地仿佛误落入大海的一片树叶,纵然外物汹涌,他也悠然自乐。

    或许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他才抬头脸上勾出笑意,周身的静止水面也慢慢起了褶皱,变幻成一圈涟漪。

    这是她第几次撞上许承泽了?

    沈静姝有些恍惚,眼睛不断地眨巴着,满是迷茫。

    “你来这里做什么?”

    “报丧。”许承泽留下两个字和几粒铜板,匆匆起身向王家大门走去。

    报丧?

    自古以来都不会是个好差事,何况要遇上那个脾气差的老先生。

    沈静姝有些庆幸他没将这差事推给自己,又按捺不住自己那颗想看好戏的心。

    她撑着半张脸,看着许承泽敲门。

    门很快便开了,可沈静姝期待中的争吵并未发生。

    老先生的脸色确实很不好看,但不知道许承泽与他说了些什么,即便满是排斥,也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放了许承泽进去。

    就这么简单?他甚至没穿官服。

    沈静姝来不及去想自己遗落了什么重点,只感到一种被落下的巨大恐慌。

    她急忙端起茶水一饮而尽,丢下几粒铜板奔向王家大门。

    铜环响了两下,门应声而开。

    “是你?”老先生上下打量着她,若有所思。

    “老先生还记得我?”沈静姝面上镇定,心里却慌乱至极。她该怎么说,承认自己和许承泽是一路人吗?

    谁料她尚未决定,老先生主动询问到:“又来找小姐?”

    沈静姝忙不迭点头,如同小鸡啄米。

    “进来吧。”老先生侧身,将人让进门内。

    “嗯?”事情来得太顺利,沈静姝呆在原地,一时有些不敢接茬。

    “老夫想过了,你既是小姐的同窗,眼下让你多来陪陪小姐也好。”老先生读懂了沈静姝的诧异,解释道,“姑娘大可带小姐多在后院逛逛,切记别让她出来,又与官府的人起了冲突。”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沈静姝不由得抬眼望了停在不远处等人的许承泽一眼。

    他这片孤舟已然被卷入到涟漪之中,而他依然抱刀而立,静等着海上波涛反馈给他的一场好戏。

    沈静姝嘴角抽了抽,她算不过他,还好两人并不对立。

    “姑娘?”老先生唤她,沈静姝拉回神思,问道:“他是官府的人?”

    “是不太像,不过确实是。”老先生斜眼看着许承泽,浑身写满了嫌弃。

    这人,还真是不招人喜欢啊。

    沈静姝不自觉笑了,又在老先生的疑惑目光中硬生生将那笑容咽了下去。

    “那我去找王姑娘了。”

    “去吧。进那道门左转,一直往里走就能到后院,小姐在那里赏花。”老先生给沈静姝指路,末了还不忘叮嘱道,“记得别让小姐跑到大厅来。”

    “知道了。”沈静姝屈身行礼,迈着小碎步穿过了那道门。

    此时,她也无心去想许承泽在前厅会与老先生在聊些什么,只有好奇心驱使着她快速朝后院走去。

    她怎么也想不到,王澄澄那个脾气,会在这个时候赏花?

    等她摸到后院来,才意识到老先生的话经过了多大的艺术加工。

    王澄澄是站在一片花圃中间没错,那院子也被打理的很好,初秋时节依然引了不同颜色的花朵竞相开放,争奇斗艳。

    可结果尚未尘埃落定,就已然被王澄澄破坏了。

    她发泄似的不断打落开在枝头的花朵,花圃间的异色越来越少,反倒是花瓣被碾碎混合着泥土散发出浓郁的汁水香气,结结实实撞了沈静姝一脸。

    一旁的小丫鬟也不敢上去拦她,只能怯生生在一旁看着。

    这哪里是在赏花,分明是在辣手摧花。

    沈静姝摇了摇头,出声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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