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这世间,每天都有暧昧不清痴男怨女的戏码在各处上演。沈静姝一贯乐得围观,可她从来没想过类似的剧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更何况,此时与她深情对望的人,是她历来嫌弃的许承泽。

    沈静姝分不清这是好是坏,甚至于脑海中一片空白,唯有纯粹的震惊推着她落荒而逃。

    好不容易逃到屋内也只获得了片刻安宁。

    屋外脚步声还没彻底消失,沈义便用食指敲敲桌面,一脸严肃地将沈静姝唤到跟前。

    “为父特地交代过在我回来之前不可与他人妄订终身,你怎么就忘了?”

    听了这话,沈静姝自然是哭笑不得。一来她跟许承泽八字写不出一撇,二来她已是外来客,又如何能知晓他与原主间的约定?

    谁成想,这苦笑在沈义眼中,成了另一种含义。

    他轻叹一声,流露出孺子不可教的忿恨:“罢了。你明日早些起床,收拾好东西,过几日随我去京城赴任。”

    “京……城?”沈静姝不知道沈义用了怎样的法子能去京城任一官半职,她只感慨于老天爷书写出的狗血剧本,久久不能回神。

    沈义只当她不愿意去,板着一张脸问道:“难不成你真想在这个小地方跟个捕快过一辈子?整日靠东拿西骗,还要靠你绣花才能过活,到时候就跟你母亲一样……”

    话音到这里戛然而止,沈静姝期待地看着他却没有等来任何下文,不禁笑道:“原来您也知道我母亲这一辈子过得凄惨。”

    “明天记得收拾东西。”沈义匆匆丢下一句话便走到书桌旁躺下,显然并不想讨论这件事。

    很快,书桌边传来沈义浅浅的鼾声,而沈静姝只能堵着耳朵无语凝望天花板,除了烦躁,感觉不到一丝睡意。

    京城去或不去,不去的话,她要用什么理由跑掉?这些都是沈静姝要考虑的问题。无奈思索良久也毫无头绪,她鬼使神差地摸出纸笔开始写李云湘的故事。

    稿子不难,沈静姝却揪着头发一改再改,直到窗户透进了一层薄薄的亮光,桌面上已经堆满了揉乱的纸团。

    沈静姝没打算休息,也不再执着,将纸团尽数整理好收进怀中,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阴冷的冬日清晨少有行人光顾,因空荡显出宽阔的道路四散着棉布燃烧后的灰烬,空气中弥漫着熏天的烟气,漂浮的灰尘更是呛的人直咳嗽。沈静姝环抱双臂,一路清着嗓子左拐右拐,才到了许承泽家门口。

    巷弄狭窄,恰好将风挡在外侧,沈静姝得以舒展四肢叩响房门。片刻后,院门划开了一道口子,沈静姝瞧着来人,彻底傻了眼。

    “元宵?”

    小姑娘眼眶微红地倚在门边不停吸着鼻子,显然是刚刚哭过,望向沈静姝的眼神全是哀怨,诉说着她的到来有多么的不合时宜。

    “你怎么在这儿?许承泽人呢?”没记错的话,元宵应该是跟着红袖去了李云湘府上才对。

    “早就走了。”

    “走了?”沈静姝深感诧异,抬眼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胸前的稿子莫名硌得人心里发慌,以至于元宵接下去说的话,她愣是一个字也没听清,自顾自问道:“什么时候走的?”

    “这我怎么知道?”元宵没好气地接过话头,几乎能听到她说话时咬得牙齿都咯吱响,“早上醒过来就发现红袖姐姐不见了,就留下来一封信。我马上就跑到这里来找人了,什么都没找着。”

    “信呢?”

    元宵在腰间摸索一阵儿,递过来一张折好的信纸。

    沈静姝就地读了起来。

    信很短,大意是说她与许承泽一道回京城去了,走前已经将元宵托付于李云湘,希望她能够平安长大诸事顺遂。

    “你说,她是不是把我给卖了?”元宵不满地抱怨着,沈静姝顺势点头,说出的话却俨然变了口风:“怎么都比你在云雨楼睡柴房的日子要好吧,织造坊还能学点儿手艺……”

    “谁跟你说这个了?”元宵气鼓鼓地打断沈静姝,“她要走,总能把我也一起带走吧。”

    沈静姝愕然。她似乎在元宵不服气的神情里读出了另一种情绪,一种骤然被人抛下、无法与人同行的悲哀,径直将她也带回到了昨晚的凤香坊。

    是啊,为什么不能连自己也一起带走呢?

    沈静姝这么想着,思绪也就越飘越远,感觉到有人用力扯着她的衣袖,才猛地回神:“怎么了?”

    “我到你家去住吧。”

    “不行。”沈静姝想也没想便拒绝,元宵顿时泪眼汪汪,抽抽搭搭地好不凄惨。

    沈静姝被哭得是一个头两个大,耐着性子解释道:“不是我不乐意,是我爹回来了,而且……”

    话说到此处戛然而止。元宵泪眼婆娑等着沈静姝的下文,但是她又该怎么告诉对方自己也要离开蕲水?

    左右为难之下,沈静姝鬼使神差般发问:“你想去京城吗?”

    “想能怎么办,我连京城在什么方向都不知道。”

    “如果说,我可以带你去呢?”

    沈静姝话音刚落,元宵便一把环抱住她,生怕她反悔似的,再三确认道:“你真的有办法带我走?”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沈静姝不由分说将元宵从地上拽了起来,直接拖到了书铺门口。

    时辰尚早,但书铺已经开门。刘掌柜闭着眼睛在躺椅上假寐,听见脚步声迈入店内便支棱起半截身子,认出来人后更是从椅子上跳起来到沈静姝跟前。

    “刘掌柜早。”沈静姝笑着福了一福,没成想刘掌柜劈头盖脸对着她便是一阵数落:“你这丫头最近一段时间跑哪儿去了,怎么一个多月都没有稿子送来?”

    “您这话说的,没有稿子也不耽误您赚钱不是?”沈静姝熟练地拍着马屁,刘掌柜自然是眉开眼笑,但还是凑到沈静姝跟前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衙门在路鸣山缴了一窝土匪,专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领头那个女的还跟康家公子往来密切……”

    “您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沈静姝故作惊讶,随后吓唬起他来,“这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您小心被康家公子听了怪罪。”

    “他哪能怪罪得过来,这事儿从昨儿个开始就闹得沸沸扬扬的。就说他门下那几个儒生送来的文章,骂得一个赛一个的尖酸刻薄……”

    “刘掌柜,我来可不是为了听您说这些事的。”沈静姝怕了他的侃侃而谈,再次打断,“之前卖给您的书还在吗?”

    “怎么,要赎走?”

    “我爹回来了,可不能被他发现我把书给卖掉了。”沈静姝说着,随手扔了些散碎银两到柜台上,远高于当时卖出的价格。

    刘掌柜当即二话不说进了里间,不多会儿便拿着两本书出来,还不忘叮嘱道:“以后有什么困难,还来我这儿。”

    沈静姝满口答应着,取过书,走出了铺子。

    街上依旧没什么人来人往的景,元宵孤立无援地站在街边,着急地朝沈静姝这边张望。见人走到自己跟前,神情才松快了些。

    “接下来去哪儿?”

    “先回家。”沈静姝将书收好,领着元宵一同往沈家走去。

    太阳从两人的前方升起,晃眼的白光不带丝毫的暖意,只顾着投下两道颀长的影子,像在干净的街面上豁开了通向地底的大门。这入口一路随行,到玉心堂门口时,更是突兀地钻出许多口子层叠交错,众人立在其间交头接耳,好不热闹。

    过多的热闹之下,隐含着的安静格外吸引人。

    沈静姝透过前排肩膀的缝隙向里张望,便能看见一干儒生零散地跪坐在正门台阶上,身后空旷的小块地面上充斥着各式字迹,与儒生们的影子纠缠在一起,几乎要将它们彻底吞噬。

    满心疑惑的沈静姝开始东张西望,试图从围观人群中听得蛛丝马迹,却没想到能在这里撞到老熟人。

    王玄应当也认出了她,面无表情地从里层挪到沈静姝身旁,言语间颇为嘲讽:“姑娘也有空来看玉心堂的好戏?”

    “路过而已。”沈静姝也不管对方能信上几分,一门心思追问到,“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听说,康公子昨日在云雨楼言及穷困者上街乞讨,将之视作笑谈。他只当讽刺了那姑娘一人,实则得罪了不少潦倒的门生。更何况……”王玄略有停顿后继续到,“不知是谁传出来的消息,说老爷的案子本有转机,是康公子一心想接手玉心堂才买凶杀人,甚至想将许捕头一齐灭口。”

    这番话说完,沈静姝已然是目瞪口呆。

    同时知道这两件事的人并不多,能在短时间内闹得满城风雨又不留痕迹的,怕是只有许承泽自己了。走了还要留个麻烦,属实是个祸水。

    可是……“这跟玉心堂又有什么关系?”

    “沈姑娘以为,你们之前偷走的那封书信,老夫当真不知?”王玄旧事重提,沈静姝立时语塞,只报以僵硬一笑静听王玄答疑解惑,“老夫不过告诉他,那封信件因藏在玉心堂所以未被许捕头带走,邀他今日一早来学堂相见。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都与老夫无关。”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沈姑娘,赶紧走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王玄并不打算回答新的问题,一双浑浊的眼睛情绪不明地看着沈静姝,叫她头皮发麻。

    元宵也抓着沈静姝的胳膊,颤巍巍开口:“走吧走吧,我们还有事情要办。”

    有人递了台阶,沈静姝也不作坚持,留下一句“代我问王澄澄好”,便穿过不时涌入这片热闹场地的人群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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