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晓

    “沈蔷,倒是个挺不错的名字。不过,我竟才知道,沈姑娘和向姨娘也是旧识。”陆知行跟在沈静姝身后走出了京兆府,微笑着与她说话。

    陆府的大多数女眷也已审问完毕,除了陆夫人也都被批准了离开京兆府。此时,她们正走在两人前面,陷在傍晚日落的光光晕里,变成了模糊的一团。

    沈静姝双眼一动不动盯着其中向佳宁的背影,感觉自己眼前隔住了一块毛玻璃,就像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陆廷都已经死了,向佳宁为何还不跟着红袖回家?

    沈静姝苦思冥想未果,隐约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背,回过神才发现陆知行正满是疑惑地望着自己。

    “沈姑娘在想什么,怎么心神不宁的?”陆知行与她说了一路的话,可没能得到半点儿回应,担心她是在审讯过程中遭遇了什么。

    沈静姝当然不打算告诉他自己苦思为何,傻笑着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天气太冷了,我脑子都快被冻僵了。”

    “那便走快些,等回到府上,我叫人给沈姑娘准备炉子。”陆知行不知是否真的相信了沈静姝的话,只流露出惯常挂在脸上的微笑,温和平淡又拒人千里。

    沈静姝突然好奇,如果他知道自己刚刚经历过一场死里逃生,还会不会这般平静?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直勾勾,陆知行蓦然抬手遮去她的视线,道:“沈姑娘想知道什么可以提问,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

    被抓个现行的沈静姝不得不收敛了神色,但也不打算知无不言,略微思索后提了个别的问题:“你今日去找陆夫人都说了些什么,怎么聊这么久?”

    “家父去得突然,诸事繁杂,自然有许多事需要向母亲请教。”陆知行坦然回答,话锋一转问到,“沈姑娘又是为何事来找许捕头?”

    “还不是因为我前两天看到的那个红衣裳的姑娘。”沈静姝满脸不情愿,眼珠子却是滴溜溜地跟着陆知行的脸色打转,“据说,府中的丫鬟都振振有词说是鬼祟作案,许承泽知道我当天见到过,便叫我去问问情况。陆少爷,你说,这件事真的与鬼神有关吗?”

    “鬼神之说速来争论不休,我不曾亲眼见过,不敢妄言。”

    “那这么多人说见过就应该是真的了?”沈静姝做认真思考状,片刻后释怀道,“也对。如果不是鬼,不可能凭空消失的。”

    说着,还不忘狠狠地点了点头,似乎这样更能说服自己,也因此没能注意到陆知行望向自己的眼睛里怀着一点凄凉。

    这样的眼神一直持续到陆府正门前,持续到沈静姝慌张告辞后逃离此处的背影彻底消失,陆知行低垂着头,转身朝着阳光减淡处走去。

    暮色从他身前如同一张幕布向后铺开,沈静姝在屋子里等着窗户纸外的光亮彻底被遮蔽,只留下满目深蓝,才轻轻地推开了门往院落外走去。

    众人已经回到了府中,可今夜的陆府并不比昨晚热闹,脚踩上落叶扑满的石板路时,依旧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沈静姝的心也以同样的节奏而七上八下。

    好在,她很快就到了红衣姑娘消失的走廊,蓦然发现陆知行的房间里还亮着灯。

    灯光在白纸糊就的窗户上投射出陆知行的身影,于是沈静姝能够知道他正坐在书案前夜读,自己只能蹲着身子走到窗下,蹑手蹑脚地在窗框边缘戳开一个洞,点燃了迷香。

    这迷香还是之前在门庭用剩下的,她一直带在身上,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沈静姝暗自感慨着,不多会儿听到屋内传来扑通一声,窗户上映出的人影跌落,忙故技重施撬开窗户翻进了屋。

    屋内的陈设与沈静姝前日来时无甚差别,唯有陆知行趴倒在书岸边,香炉缭绕的烟气弥漫在他周围,渲染得这幅画面犹如梦中。

    沈静姝梗着脖子观察着他,小心翼翼地在屋内游走,弯曲手指在墙壁上轻叩。

    咚、咚,短促的敲击声在宁静的夜色中愈发清脆,杂糅着窸窸窣窣的底噪也能听出墙后藏着古怪。但沈静姝将屋子寻了个遍,也没能发现进到密室里的机关。

    答案就在眼前却得不到,就像够不着背后的蚊子包,折磨得她泫然欲泣,无力地靠在墙壁上以获得支撑。谁知一个没注意,完好的墙壁突然翻了个儿,引得她整个人都栽倒在地。

    沈静姝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密室之中,方才洞开的墙壁也缓慢地自行合上了。

    密室内瞬间变得黑黢黢的,沈静姝连忙摸出来火折子点燃,才能隐约看到潮湿的两壁上挂满了青苔,手一撑上去就有沁人心脾的寒意由手掌传遍全身。

    沈静姝忍着凉意沿着墙壁往里走,逐渐意识到这个地方与其说是密室,不如说是一条狭长的甬道更为贴切。

    甬道曲折蜿蜒曲折看不到尽头,空荡荡地充斥着水汽与灰尘混合后的气味,唯有散落在两侧墙壁下方的衣裳残片装点了一些色彩。

    沈静姝蹲下身子想要看的更仔细些,狭小的空间内传来了人的脚步声。

    这个地方,除了自己还有别人?

    沈静姝来不及细想,连忙从地上起身,屏气凝神循着那脚步声缓缓向前。渐渐地,那声响也离她越来越近,到后来甚至比她自己的心跳声还要清晰。

    终于,在绕过了又一个弯道,一道熟悉的红色身影出现在昏暗的甬道之中。

    那人毫不顾忌地靠在潮湿的墙壁上,似乎感觉不到半点儿寒冷,一双眼睛本来是笑盈盈的,看清来人的瞬间整张脸都耷拉了下去。

    “你是谁?你怎么会来这儿?”

    “我……来找你。”沈静姝运转大脑失败,扯出一张笑脸企图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但抽搐的嘴角还是暴露出了她的内心想法。

    不怪元宵言之凿凿地说她是鬼。

    瘦小的身子支撑着一张苍白的脸,皮肤像浸湿的纸贴在骨头上露出分明骨节,又因为寒冷呈现出奇异的青色。

    沈静姝的视线从她那狭长的丹凤眼、细挺的鼻梁,以及缺失了血色的薄唇间匆匆扫过,生怕多停留一秒就能将她碾得粉碎。

    “你该不会是在害怕吧?”那姑娘说完开心地笑出了声,摆出个鬼脸就往沈静姝眼前送。

    这是什么程度的小孩子心性才会做出来的反应?

    沈静姝有些无语,伸手撑住了她的肩膀,反过来吓唬她道:“你有心情开玩笑,就不怕我把你装神弄鬼的事情说出去?”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沈静姝反问着,顺势拽住对方的胳膊就往外拖,小姑娘挣扎不赢,干脆一个屁股墩坐到地上,理直气壮地开始耍赖:“你这是绑架,你知道吗?我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那府里出人命了,你知道吗?”

    此言一出,红衣姑娘当即不做声了,眼神也是止不住地四处乱飘。

    沈静姝瞧出她心虚,便蹲到她身边,环住她的肩膀,演一出苦口婆心:“你也别害怕,我也不是什么坏人,要不是为了这桩命案,谁乐意大晚上不睡觉?算你行行好,有没有什么线索,共享一下。”

    “我哪里来的线索?”红衣姑娘似乎很不适应肢体接触,连耳朵后面的汗毛都在帮忙梗住脖子,“我那天晚上去小厨房偷东西吃,结果被人当成府里的丫鬟抓住,被罚着洗了一晚上的碗。”

    “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嘛?就那个向姨娘的丫鬟,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问。”

    红衣姑娘坦然直视沈静姝的眼睛,倒不像是在说谎,沈静姝怀疑的目光却依旧在对方脸上逡巡,惹得人姑娘不自觉翻了个白眼:“你现在能走了吗?我要休息了。”

    于是,沈静姝内心里那点怀疑顷刻间烟消云散,震惊地环顾一周,道:“你就在这种地方休息?”

    “不行吗?”

    “哪里行?”沈静姝的脸色有些绷不住了,阴冷潮湿的能挤出三桶水的环境显然并不适合人类居住,不然对面这姑娘也不该是这样一副青白面色。

    或许是为了回应她的想法,密道里突然起了一阵凉风,沈静姝猛地打了个激灵,无从开解的同情心占了上风:“要不然……你跟我走吧。”

    怎么说也是这案子的重要关系人,要是一个不小心丢了小命,反而是个大麻烦。正巧元宵去了红袖那里,她房间里就算有别的女生,应该也不太会引起别人注意。

    “我先带你去我的房间,好好休息几天。至于以后的事情,我再帮你想想办法。”沈静姝自顾自扳着手指头开始盘算,那姑娘却是断然拒绝,看沈静姝的眼神要多惊恐有多惊恐:“跟你走,我还不被当场被你给卖了。”

    “不跟我走,你觉得你能在密道里藏多久?我把这条密道往外一说,你不也没地方去?”沈静姝半是威胁半是诱惑地劝她道,“跟我走,只要你不是凶手,我想办法照应你,怎么样?”

    红衣姑娘皱着眉头没说话,考虑了半晌终于松口:“我可以跟你走,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说。”

    “你能不能帮我盯着陆知行?”

    沈静姝傻了。

    陆知行这是做了什么孽,怎么是个人都要监视他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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