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火

    约莫半刻钟,三个人就被五花大绑扔进了阁楼里。

    沈静姝尽力活动被捆死的肩膀,不死心地继续与陆夫人谈判:“您再好好想想,杀了我们不过是多此一举,背了这么多的人命,您还能跑得掉吗?”

    “黄泉路上有人作伴,总不是坏事。”陆夫人逆光站着,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辨认出她悠闲懒散靠在门框上的剪影,“何况这两个小崽子,早就该死了。”

    沈静姝回头看了一眼她话里的小崽子,一个还在昏迷,另一个面无表情隔绝了全部外界信息做沉思状,还真只能靠她自力更生了。

    沈静姝心一横,言辞间颇有些慌不择路,竟是发挥起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传统美德来,道:“我可没参与几位的旧怨,夫人可以放我一马吧。”

    “放了你,让你去报官吗?”

    “您这是说哪里的话?”沈静姝扬起一张十足谄媚的笑脸,“您要是不放心,将我放在您自己身边伺候也行……”

    “活人,再衷心也是会变的,死人才是最安全的。”陆夫人说着向后偏了偏头,“向姨娘,对不对?”

    向佳宁还没回答,陆夫人突然猛地将她推倒在地。沈静姝迅速往后一跳,才躲过了被砸到的命运。

    再抬头时,大门轰隆一下关闭,当啷一声从外面落了锁。

    沈静姝认命地回头,才发现向佳宁也被捆了个结实,颇为狼狈地半趴在地上,到底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学着对方的话调侃道:“怎么你走到哪里,都帮人数钱还被卖啊?”

    向佳宁好容易坐正身子,也不愿意在嘴仗上落了下风:“不知道等会儿到了黄泉路上,姑娘还会不会这么高兴?”

    “你跟在陆夫人后面,就是为了杀我?”沈静姝已然意识到什么,无奈翻了个白眼,“与虎谋皮,无异于自取灭亡。”

    “能和你一起灭亡,我倒是没什么遗憾。”

    沈静姝被呛得一个字说不出来,直在内心感慨朽木不可雕。

    屋内也由此陷入了沉寂,使得屋外嘈杂听起来更为清晰。月光洒过窗户织就一幅苍白的幕布,即使此刻灯烛熄灭,四周昏暗异常,也能辨认出走廊上呼朋唤友的人影。

    沈静姝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忍不住去找向佳宁确认:“他们究竟打算干什么?”

    “放火。”向佳宁一番话说的轻描淡写,“别院地处偏远,常年无人看守,冬日气候干燥,意外失火来不及扑救也再正常不过。”

    “意外?我们被绑成这样,一看就是谋杀。”沈静姝下意识吐槽完,才发现自己的关注点有些不对,不禁长叹一口气,耷拉着脑袋无语凝噎。

    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二次面临生死威胁了,难道是老天爷要让她命绝于此?

    她越想越不甘心,正郁闷着,陆知行的声音从头顶飘了下来:“怪我无端激怒她,这才连累了沈姑娘。”

    “这跟你没关系。”沈静姝抬头看向声音来处,陆知行乖巧的缩着身子靠在墙边,向某种收回触角准备冬眠的虫类,“不过三言两句她就决定要送我们上路,肯定是一早就打算好了杀我们灭口。”

    这点儿道理,沈静姝还是想得明白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想个办法逃出去。”沈静姝转着脖子环顾四周,看到影影绰绰之中满屋空空荡荡,好像看到了自己未卜的前路,不禁心烦意乱。

    陆知行也跟着她审视起这间屋子,悠悠然开口道:“说起来,当年母亲贪玩,在别院各处都设了机关方便偷偷溜出去。”

    “那这间屋子里也有?”

    “书案右脚,左三右四。”

    沈静姝听人说话的功夫已经来到了书案旁边,背着身子费力按着陆知行所说转动桌脚,等了片刻,却是无事发生。

    沈静姝眨巴着眼睛,疑惑地看向陆知行。

    “或许,是我记错了。”陆知行有些抱歉地笑笑,“这院子里的机关,除了我母亲本人,只有阿晓最清楚。”

    但陆知晓才被你迷晕了来着。

    沈静姝满脸悲怆地去瞧睡得正香的陆知晓,按照上次自己被迷晕的情况来看,她起码还要等三四个时辰才会醒来。

    “那个时候,我们几个人大概已经在喝孟婆汤了。”沈静姝欲哭无泪。

    陆知行倒是依旧平静:“沈姑娘素来积德行善,必定吉人天相,兴许还会有神兵天降。”

    “都这个时候,陆少爷就别跟我开玩笑了。”沈静姝眼下心烦意乱得紧,皱着眉头委屈巴巴的歪着脑袋,外面悉悉簌簌的声响突然停下。

    得救了?

    沈静姝兴奋地竖起耳朵,可惜事与愿违。一簇小火苗从窗户之间窜了进来,随后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逐渐弥漫开来,钻到人耳朵里挠得人痒酥酥的。

    我去,不是来真的吧。

    那火苗越来越高,照着窗户的边缘红彤彤的,巨大的黑影也在窗户背后毫无规则地跳动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吞没一切活物。沈静姝只能坐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情形逐渐脱离控制,清醒地感受着燃烧后的焦香一点一点逼近。

    这种无端蔓延的恐惧完全超越了死亡本身,沈静姝急于挣脱眼前的精神折磨,顾不得双臂被绳索勒得生疼,尽力调整位置探向腰间摸索着。

    陆知行已然注意到她的动作,苦笑道:“捆在身上的绳子,往往越想挣脱,缠得越紧。”

    “火都要烧着眉毛了,你怎么半点不着急?”

    “生死有命,万一横死于此,也只能感慨天命该绝。”

    “陆少爷,我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你今年到底多大岁数。”

    沈静姝纵然平日里对他的云淡风轻诸多佩服,如今生死边缘也难免对他的事不关己颇为不满,气鼓鼓地将手中绳索往旁边一丢,拍拍褶皱的衣裳站起身来。

    陆知行始料未及,眼底不自觉惊起一丝波澜:“沈姑娘这是……”

    “早跟你说过了,我这是防身用的。”沈静姝亮出手中的短剑,呵呵一笑,“陆少爷,还要在这等你的天命吗?”

    沈静姝问这话,其实已经替陆知行解开了绳子,又转头去问向佳宁:“你呢,要不要走?”

    “你真觉得解开绳子就能逃出去?”

    “总比你在这说风凉话的好。”沈静姝不耐烦地撇撇嘴,怎么这两人一个比一个丧,看来做好事也不一定能有好运气。

    还是说,杀死程子安这件事破坏了她全部的功德。

    眼瞅着火苗熊熊燃烧,不客气地将阁楼围了一圈,毕剥声响混合着空气中漂浮的白色烟尘,偶尔掺杂烧焦的木屑,将活人生命的养分也抢走了不少。

    陆知行护着陆知晓跪在地板上,尽量压低身子维持呼吸。

    沈静姝咳嗽两声,也顾不上那许多,开始去解捆住向佳宁双手的绳索:“我们可说好了,我不指望你帮忙,但这次你可不能拆我的台。”

    “事到如今,我还能做些什么呢?不过是堪堪留在这里等死罢了。”向佳宁揉了揉僵直的手腕,丝毫没有要逃离现场的举动,不流畅的空气也只是叫她皱了皱眉头。

    “你不会是想着要跟程子安殉情吧?”沈静姝急得口不择言,按住她的脑袋就往地上趴,“你想想你的家人、朋友,他们知道你离开会有多难过?”

    “家人?”向佳宁的笑容背后尽是嘲讽,不透露任何一种温情,“其实回京城之后,我就花了好长的时间去找他们。三年未见,家中唯一的变化,是又多了一个妹妹。

    “更好笑的,是他们得知我成了陆廷的姨娘,再多的难过也没有了。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对儿女充满了不求回报的真心。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清楚。”

    “那你姐姐呢?”沈静姝本是随口一说,察觉到怀里的向佳宁身子一怔,心中难免感慨,“你甘愿为程子安收敛本性伤害他人,为何不能同真正与你付出的人聊一聊?她应该来陆府找过你,是你没有跟她走……”

    “沈蔷,我跟你的关系还没有好到知无不言的地步,你想走便走不用管我死活。  ”向佳宁打断她的话,脸色又变得不甚友好。

    沈静姝自知讨了个没趣,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道:“我没那么在乎你的生死,但我不想见死不救。你真的想死,下次可以换个没人的地方。”

    砰——

    这头话音刚落,空气中骤然传来连声巨响。

    沈静姝吓得一个哆嗦后循声望去,竟是陆知行在二人说话之际猫到了门边,一连在门框上踹了好几脚。

    可惜,房门依然屹立不倒。

    “沈姑娘,这火好像越来越大了。”

    像是为了回应陆知行的话,屋外汹涌的火焰又往上跳了一跳,像囚禁多时终获新生般撒丫子四处逃窜,将整个阁楼都撞得摇摇欲坠。人们追逐哄闹,吵嚷声混合火焰燃烧声将这场闹剧掀向了新的高潮。

    依照常理,这时应当远离门边伏到地上等人救援。

    但一片混沌之中,沈静姝满心想着如何出逃,冒着风险趴在近处试图用短剑破开门框,忽瞧见门边火焰消失又出现,伴随着熟悉的嗓音在门外响起:“里面的人!能听到我说话吗!”

    “能能能!”沈静姝听出来是许承泽,兴奋地连音量都提高了许多,扯着嗓子回应他,“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屋外的人声听了下来,沈静姝恍惚以为自己被烟熏出了幻觉。

    “许承泽……”

    “别站在门边上,离门远一点。”许承泽终于有了回应,沈静姝连忙带着兄妹俩后退到原处,原本紧闭的房门轰然倒塌。紧跟着,一道黑影从火焰之中钻出直冲向三人而来,劈头盖脸浇出一盆冷水。

    沈静姝甩了甩头,在水汽氤氲中强行睁开眼睛,就看见同样浑身湿漉漉的许承泽。他塞给每人一块浸湿的布条,催促道:“火势不知道能不能控制住,必须尽快离开。叶朗会负责在门口接应我们……”

    “你,不要命了。”眼看陆知行已经听从安排护送陆知晓往门外去,沈静姝的脑子还是有些发晕。

    这人居然这么干脆利落地就往火场里冲,瞧不出半点仓皇不定,甚至顶着被火焰照映出的晃动光斑,也有心思与人说笑:“看来火还没有烧掉沈姑娘的眉毛,你才有心情关心其他人。”

    说完,他意有所指地将目光投到另一边——虎视眈眈瞅着他俩的向佳宁,道:“我不来,你打算用什么方法把这尊大佛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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