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蔑

    沈静姝匆匆下楼的时候,两边已经打起来了。等她趴到墙根下看戏,这场混战早就结束了。

    薛明泉被家丁搀扶着靠在墙上,嘴角残留一丝血迹,显然没有讨到好处。

    然而,另一边的情况也不见得有多乐观。

    叶朗瘫倒在地高声哀嚎,引得路人连连侧目驻足围观。许承泽面色阴沉地瞥一眼围观人群,脸色变得更差了。

    于是冯青山一巴掌拍到叶朗背上,让他闭嘴。

    偏偏人群还是越来越多,薛明泉像瞧见救兵似的变了脸,生龙活虎地开始挑衅:“你们跑不掉了,在场诸位可都是我的证人。”

    “确实。”许承泽收回目光,赞赏地冲着薛明泉点了点头,“薛大少爷欺行霸市,结果被打成这样,应该都被看到了。”

    “那是人多限制了我发挥,有本事就跟我单挑。”

    “就凭你?”许承泽堆得笑容满面,轻蔑地看着薛明泉一个人张牙舞爪,“薛少爷大概太久没挨打,忘了当初满地找牙的时候了?”

    “你……”

    “还是说,你都这么大了,还要学小孩子回家告状?”

    “和你有什么关系!”薛明泉果然还是孩子脾性,三言两语又被挑得满脸通红,“嫁娶本就是父母之命,沈义自愿送女儿给我也用得着你们指指点点?”

    “你抢沈姑娘不就是想看他生气,如今遂了你的愿,你还是不高兴。”许承泽看上去很是苦恼,思索了半天仍然语出惊人,“不如我送薛少爷一程,去和陆知行好好聊聊?”

    现场一片哗然。

    陆家少爷死掉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大家都是来看乐子的,没谁真的想看光天化日血溅当场。

    叶朗吓得伤口也不疼了,慌慌张张地起身拉住了许承泽:“你可别说气话了,咱们可是捕快。”

    “就是就是,别忘了你的身份。”薛明泉肉眼可见地往后缩了两步,仍旧不肯服软,“凭你一个府尹家的儿子也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小心到时候没命的是你。”

    府尹家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

    沈静姝一头雾水,茫然地环顾一周,但显然只有她一个人惊讶。

    叶朗和冯青山面色如常地继续拦着许承泽不让他动手,无奈之下,方才还以生死相威胁的几位居然当街打起了嘴仗。

    “我什么身份用不着提醒,你干了什么你自己敢说吗?我没直接拿你都是给了国公府面子,你还敢三番两次送上门来。”

    “我干什么了,许承泽。”见有人拦着,薛明泉的胆子又大了些,“现在是你们两个截走了我的人,我来问问怎么了?”

    “谁是你的人,我说你这人能不能要点儿脸。”叶朗忍不住吐槽,说得沈静姝是连连点头,恨不能主动跳出来声援。

    “只有没本事的人才讲脸面。”薛明泉活脱脱一幅流氓作派,躲在家丁身后有恃无恐地放着狠话,“区区一块腰牌,你也敢和我争?”

    “我劝薛少爷谨言慎行,小心谁也保不住你。”

    许承泽的嗓音沉了下去,沈静姝都意识到他留有后招,薛明泉还是不肯收敛,扯着脖子继续喊道:“你吓唬谁呢,你以为我会怕你……”

    话说到一半猛地停住,许承泽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往前一步走,挑眉反问道:“你不怕吗?”

    薛明泉应声带着家丁后退两步。

    许承泽当即笑出了声,脸色却很是嫌弃:“怕就投降,我又不会看不起你。”

    “你身为捕快青天白日地威胁老百姓,在场谁又能看得起你?”

    “薛少爷,只有没本事的人才讲脸面。”许承泽原封不动地拿话嘲讽他,随后作恍然大悟状,“不过你可提醒我了,干我们这行的,确实不能因人脸色误了正事。”

    话音刚落,在场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薛明泉连同几个家丁都被不知从何处冲出来的人控制住了。

    “许承泽,你到底想做什么?”薛明泉奋力挣扎,额头两侧青筋暴起,“你凭什么抓我,你把我给我说清楚……”

    许承泽适时拎出来一块小木牌在薛明泉面前晃晃,这人立刻闭上了嘴,毫不掩饰眼神中的惊诧。

    “你以为,我们来茶楼是为了什么?”许承泽脸上得逞的微笑一闪而过,很快正色道,“现在我们怀疑薛少爷跟陆知行被害一案有关,劳烦您跟我到衙门走一趟。”

    “许承泽,你这是污蔑。”

    “现场发现了你们府中的腰牌,那日你与陆知行吵架也有很多人看到了,也就是所谓的‘人证物证俱在’。”

    许承泽思索片刻,无端皱起了眉头:“难不成薛少爷想倚势挟权,逃脱罪责?可这里到处都是证人,令尊总不会跟你一样不要脸。”

    “你故意的……”

    薛明泉还说了些什么,沈静姝实在是听不清了,想来也不会是好话,因为被人带着往远处走就这样消散在风里。

    叶朗和冯青山开始疏散围观的人群,许承泽理了理衣摆,径直走回到沈静姝面前。

    阴云密布的天空被他挡在身后,沈静姝抬起头,只能看到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对着自己傻笑:“我这场戏演得怎么样?”

    “有点儿过。”沈静姝的评价并不做好,许承泽无奈地耸了耸肩,没有说话。

    人群如同潮水般从两人身旁退去,沈静姝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许承泽,却是话锋一转:“府尹家的少爷?”

    “沈姑娘……”

    “许少爷,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沈静姝的话里透着嘲讽,越想越觉得不尽兴,又低声咒上一句“骗子”。

    眼见这一张气鼓鼓的脸,许承泽反而笑出了声。沈静姝终于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扭头便走。

    天空本就灰沉沉的,像是蒙了一层纱,如今显得越发阴霾,四面八方的风更是吹得沈静姝脑瓜子发疼。

    她胡乱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正好听见跟上来的许承泽主动示好道:“别生气了。”

    “跟许少爷认识是我的荣幸,我怎么会生气呢?”话虽如此,沈静姝的脸色却算不上舒展,许承泽第一次望着她的眼神至于心慌。

    但沈静姝是真的谈不上生气,硬要形容也是懊恼更为恰当。

    她明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不是随便谁都能跟陆知行上一个学堂的。可惜后来繁杂事务接踵而至,这件事便被她抛诸脑后了。

    要是能够主动拆穿他,沈静姝想想就高兴。

    许承泽哪里知道她心里这些小九九,能够看见的全是沈静姝烦躁地揉了揉脑袋,随即发出一声长叹。

    显然的,许承泽少见的有些慌了。

    “我也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这话你自己信吗?”沈静姝板着一张脸打断了他。

    她还记得许承泽被问及与陆知行关系时眼神飘忽,此时再说这番话无异于得了便宜还卖乖。

    但是一句话都不说,会不会也不太好?

    许承泽此时也拿不定主意了,犹豫着跟了好长一路,还是开口:“一开始我觉得没必要自报家门,后来你再问的,我是有点害怕。”

    “我看你最该怕的,就是谎话说多了说真话的时候就没人信了。”沈静姝瞥一眼某人从容不迫的脸,免不得有些嫌弃,“还说什么\'等你回蕲水\',京城长大的富家少爷,哪儿愿意常住那种小地方……”

    “原来你在乎这个。”许承泽本来手足无措的五官忽然就舒展开了,“那我最怕的,应该是沈姑娘就此不理我了。”

    笑容中蓦地添了一份凄凉,沈静姝脑子一懵,到了嘴边的抱怨硬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天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缓解眼下的尴尬?

    沈静姝恨不能伸手去探他是不是发烧坏了脑子,许承泽却已然调整好状态,只道:“沈姑娘觉得,我现在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都不是,是试探。

    这是沈静姝当下的第一反应,但是他试探的到底是什么呢?答案轻巧地仿佛一张窗户纸,但没人戳破。

    两人在繁杂街巷的角落里相顾无言,说不清时间具体流逝了多久,叶朗终于带着冯青山从巷口探出头来:“你们俩,在这儿做什么呢?”

    探究的眼神在两人之间逡巡,对于此时的沈静姝而言,却无异于是救命稻草。

    许承泽转身去搭叶朗的话,沈静姝趁机偷偷往后撤退,没成想还是被人逮个正着。

    “沈姑娘,难道不跟我们一同回衙门吗?”

    “我就不去添乱了。”沈静姝拒绝了许承泽的邀请,“陆知晓那儿也什么都没问出来,我还得多花些时间在她身上。”

    “等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不必太勉强。”许承泽对陆知晓掌握的信息并不抱太多希望,“倒是我这边,还需要沈姑娘帮个忙。”

    “什么忙?”沈静姝还在疑惑中,许承泽二话不说拎了一把匕首到她跟前,周身的银环泛着幽光,吓得沈静姝一连后跳好几步。

    “许承泽,当街行凶是要掉脑袋的。”

    许承泽无奈笑笑,俨然是拿她没辙:“你那把剑还压在衙门做证物,我只能挑了把差不多的,希望姑娘用着顺手。”

    “给我的?”沈静姝内心的警惕大约并未消散,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东西看了好一阵儿。

    许承泽坦然地将剑柄掉转,往沈静姝身前凑了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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