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线

    但沈静姝到了还是没收下那东西。

    她至今没能回忆起陆知行如何偷得那把短剑,自然顾虑颇深。

    自己的东西成了杀人凶器,难免有“伯仁因我而死”的感慨。如果同样的情况再次发生,她又将如何自处?

    许承泽大约能理解她的想法,但并不认同。

    “既是他一早盘算好的,便是我们都没跟去,结局也不会改变。”许承泽走在沈静姝身侧,说话时颤动的毛领处都氤氲着一团白气,“不如好好想想,到底是谁让他做出了这种选择。”

    “所以你抓了薛明泉,到底想做什么?”

    “没有筹码,怎么见薛国公?”许承泽呵呵一笑,“我可不想被当成贼人抓起来。”

    沈静姝学着他咧开嘴,却是皮笑肉不笑:“我看你欺负他儿子,照样离死不远了。”

    “彼此彼此。”

    沈静姝可不乐意给他陪葬,还想多问几句时,府衙已经到了。许承泽恭敬作个手势,道:“沈姑娘,请吧。”

    沈静姝依言先行跨过门槛,也没忍住发出一声长叹,尤其是刚进院子就听见左侧某间房内发出砰的一声响。

    这动静,别是要把衙门给拆了。

    许承泽拍拍她的肩膀好让她放宽心,随后领着浩浩荡荡一行人推开那房间的门。

    屋内桌椅歪歪倒倒地扔了一地,椅子左脚甚至不翼而飞,薛明泉被人提前关了进来,好不容易见着生人,此时正怒气冲冲地将满地残片踹到许承泽脚边:“赶紧放老子走听到没有,不然我连你一起打。”

    “别急,等事情办妥。”许承泽笑着让开脚步,使沈静姝也彻底暴露在薛明泉的视野之内,“你好好看看这位姑娘,可眼熟?”

    “她怎么会在这儿?”薛明泉很是惊讶,作狠的表情都出现了停顿,在场却无一人回答他的问题。

    许承泽回头轻言细语地叮嘱沈静姝,道:“沈姑娘,你也好好瞧瞧,那日找陆知行麻烦的是不是他?”

    沈静姝这才怯生生地抬起头来,也不敢正眼瞧人,只匆匆瞥一眼薛明泉又立刻缩起脖子,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这下,可是人证物证俱在了。”

    “这算什么物证,见过就能代表我杀人吗?”薛明泉烦躁地直挠头,眼睁睁看着许承泽悠闲地勾勾嘴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许承泽,你们联合起来算计我?”

    “算计你,我有什么好处?”许承泽依旧不为所动,气得薛明泉往地上啐一口就要冲上前来找他算账。

    许承泽连忙抓住沈静姝的胳膊想将人护在身后,谁想某人已经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我与公子素不相识又怎会故意加害公子,只是偶然撞见两位贵人争吵无奈做了人证。

    “还望薛公子千万不要怪罪于我,还请您留小女子一条命吧。”

    说完,还嫌不够地抽泣两声,抬手用衣袖拂面后,竟是真的落下两行泪来。

    翻脸比翻书还快。

    在场众人几乎都吃了一惊,薛明泉更是吓得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这小子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污蔑我?”

    沈静姝眼角泪珠还没消散,听到这话只顾着恐惧地拼命摇头。

    许承泽也收起那幅看戏的模样上来解围,一掌钳住薛明泉的肩膀,道:“你吓唬证人,在衙门待的时间可能会变长哦。”

    “谁吓唬谁啊?”薛明泉斜一眼搁在自己肩头的手,意义很是明了,“就算我跟他有冲突,也不代表就一定要杀他。他一死,我还嫌少了个人找乐子呢。 ”

    “所以薛少爷在陆府安插眼线,也是为了找乐子?”

    “眼线……什么眼线?”薛明泉笑着反问道,但语气中早没了方才的理直气壮,眼睛更忍不住四处乱瞟,就差没明白说出内心有鬼了。

    许承泽见他这般模样也懒得再与他兜圈子,一把将薛明泉按到地上坐下:“说吧,谁把那晚陆知行的行踪透露给你的?”

    “多稀罕,你不也知道我在茶楼……”

    “我买通了你的丫鬟。”许承泽说起理亏的话也是满脸真诚,可他越是表现得直接,薛明泉越像斗败的公鸡垂着头一个字也不肯说。

    偏偏许承泽逮住他的情绪不肯松口,蹲下身子凑到他跟前一字一顿道:“你买通了谁?”

    话音还没落,薛明泉突然一掌朝他袭来,许承泽伶俐地侧身躲过,再回头时发现薛明泉已经趁人不备冲到了门边。

    眼瞧着就要跨过门槛,冯青山不知从何处神兵天降,想也没想直接拔刀伺候。喉间一点银光闪过,薛明泉总算是乖乖定在了原地。

    这么不能打,你说你瞎折腾什么?

    沈静姝看着梗着脖子动也不敢动的某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瘪了瘪嘴。结果白白遭许承泽横了一眼,慌忙在眼角擦擦又低下头去。

    许承泽自己倒是镇定得很,拎着半残的椅子靠到墙边,大摇大摆坐了上去。等人将薛明泉押到自己面前,再与他谈起了条件:“薛少爷想走也不用硬闯,你告诉我是谁,我就放了你。”

    “我才不会跟你这种说话不算话的人做交易。”薛明泉是人在屋檐下照样不低头,可是这纸糊的老虎终究开不出任何有威慑力的条件,逼急了的也还是老一套,“你等我爹来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同窗一场,薛少爷还是不够了解我。”许承泽终于也露出了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我既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你抓回来,就不可能顾及国公府的脸面。你爹可救不了你,就像他也救不了康鸿。”

    “什么意思,康鸿怎么了?”

    “康鸿死了。”

    此言一出,薛明泉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本就强撑起来的精神也在刹那间被抽干。

    许承泽还嫌吓不着他似的,噙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凑上前去问道:“你猜,是谁干的?”

    “你敢……”薛明泉话没说完,脖子上的刀很是配合地银光一闪,叫他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许承泽伸手捏住刀刃,目不转睛地盯着薛明泉的眼睛,缓缓开口:“我最后问你一遍,你们在陆府安插了多少眼线?”

    “我不知道,我平时只跟一个人联系。”

    “谁?”

    “……桃香。”

    薛明泉嗫嚅说出这个名字,许承泽连忙抬头望一眼沈静姝,只等到一个满脸疑惑的摇头。

    沈静姝刚到京城,陆府就接连发生大事,她可没时间去结识不相干的人。

    “看来只能请沈姑娘回陆府好好寻摸一番了。”众人审完薛明泉便全部离开了审讯室,许承泽忽略掉屋内鬼哭狼嚎的动静,坐在走廊的栏杆上笑眯眯地拜托沈静姝。

    “我跑这一趟倒是无所谓。”话虽如此,沈静姝还是长叹出一口气,“薛明泉被抓这事儿闹得这么大,说不定她早就跑路了。”

    “收拾细软总要时间,不去试试怎么知道?”

    许承泽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沈静姝看着却是愈发愁容满面:“康鸿……真的死了?”

    “就在我们走后不久,不过消息刚传来京城……”

    “真是你干的?”

    “沈姑娘,我是捕快,不是山匪。”许承泽很是无奈,连解释都不知如何开口,“我实在好奇,我在沈姑娘眼里,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沈静姝自觉说错了话,悻悻然想抽了信封先走,许承泽却不肯松手了。

    “沈姑娘,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沈静姝可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要说他和蔼可亲运筹帷幄总归是太过虚假,只好装模作样地跟他绕圈子:“你怎么突然好奇这个?”

    “据说对人好奇,是一段良缘的开始。”许承泽果然是史无前例的没脸没皮。

    沈静姝适应良好地报以一张笑脸,挑衅道:“那我的良缘可以从衙门口排队一直排回蕲水了。”

    说完,便趁着许承泽愣神的功夫将信纸抽回自己手中转身就走,还不忘乐呵呵地嘲讽某人:“许捕头还是少看点儿乱七八糟的话本,免得耽误正事儿。”

    “等一下。”

    “又做什么?”沈静姝被叫住登时就变了脸色,耷拉着五官回过头时,许承泽早已从栏杆上起身满脸严肃地望着她。

    他手中递过来的,又是早些时候沈静姝没能接受的短剑。

    “我……”

    “虽说是天子脚下,也难免有所疏漏,沈姑娘此番行事理应万事小心。带着它,关键时刻至少多个办法。”许承泽不仅没听沈静姝说话,更是直接走上前来将武器塞到了她手中。

    冰凉的触感贴在沈静姝的指节上,一时也分辨不出来源,只好继续装傻:“你今天真的很啰嗦,如果真的凶险就不应该让我掺和这件事。”

    “我让你等着,你不也出现在了向家?”许承泽已然意识到沈静姝并非行事缩头缩脑的人,如同对方适应自己的厚颜无耻一样。

    如果不能拒绝,不如加入到自己的算计中,反而能够知道她的动向,以便更好的抽身。

    “沈姑娘纵然不贪生怕死,权当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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