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香

    这个所谓的帮忙具体指代何事,许承泽却没说。

    沈静姝也没敢多问,生怕他还要罗里吧嗦一大堆,捧着怀里的东西逃也似的离开了衙门。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回到陆府,映入眼帘的会是更为慌乱的景象。

    院子里四散着挂了大包小包的仆人,面色焦急地呼朋唤友,甚至顾不上 看脚下的情况,踩着满地的碎瓷片匆匆离去。

    沈静姝着实看得眼花缭乱,费了不少功夫才在极度混乱中找到一张还算熟悉的脸,立马上前将人拦下:“府里这是怎么了?”

    “沈姑娘?你还待在这儿做什么?”那人胳膊上也挎着两个棉布包裹,怀里兜着一对绛红色的双耳瓶,“主家人都没了,一个个的都想着另寻好差事,可没时间管你了。”

    “我这不是……等我爹吗?”

    “你爹?从老爷死了就没出现过,我看他早跑了。”那人毫无顾及地跟沈静姝抱怨,可沈静姝哪怕再赞同也只能心虚笑笑,忙不迭向她打探桃香的消息。

    “她是不是也走了?”

    “没有,刚瞧见还在后院。”那人边说边往某个方向看了看,又回过头问沈静姝,“你找她有事?”

    “她欠我点儿东西,我怕她跑了就要不回来了。”

    沈静姝扯了个理由,跟那人道了谢就想赶紧往后院去,那人却突然塞了一只花瓶到她手里,不等人反应过来便跑远了。

    这番动作搞得沈静姝一头雾水,但眼下正事尚未办妥,她也懒得去猜,于是捧着花瓶一路赶到了后院。

    后院比前院要安静许多,甚至能察觉到寒风卷着枯叶在地板上摩擦出沙沙的声响,充满了人去楼空后的萧瑟感。

    是以,沈静姝一进院门,就听见了角落里传出的争吵声。

    她放缓步子循着声音来处去,只瞧见一簇粉红颜色突兀地装点在大石头后面。旁边零星几人也是同样装扮,注意到有外人来便互相扯着胳膊挤到一块去了。

    一时间,沈静姝仿佛是个误闯盘丝洞的坏人,但坏人脸上写满了疑惑:“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话音刚落,人群背后便起了一阵骚动,有谁试图从拥挤的人群中挣脱出来,又很快被别人按了回去。

    但沈静姝还是瞧见了那姑娘的脸,赫然是昨晚潜进自己房间的那个。她囫囵说出的那句话,是“救命”。

    这话……听上去可不是个好兆头。

    “这里没你的事儿,赶紧走。”沈静姝本想看清到底发生什么,但已经有人催促她离开,她也只能收敛疑惑笑了笑,澄清道:“我可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就是想找个人。”

    “找谁?”

    “桃香。”沈静姝报出的名字使得尴尬的气氛雪上加霜,良久的沉默过后,才有人小声嘟囔出一句:“她不在,你去别处找找吧。”

    “可是刚刚有人跟我说,看见她在后院来着……”

    “都说了她不在这儿,你赶紧走。”

    沈静姝正说着话便被人高声打断,难免有短暂的失神,但也很快回过味来。

    越是着急,越是有鬼,这下她不想管的闲事,恐怕也不得不管了。

    “走是可以走。”沈静姝露出为难的表情,忽又笑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缝,“不过这桃香姑娘,得跟我一起走。”

    “什么桃香?”

    沈静姝踮着脚尖往人堆里面一指,没能指到具体的人,足够让在场众人都明白她说的是谁。

    撕破脸面着实令人难堪,一时间鸦雀无声,偶有几个偏头往旁边偷看的,都能算得上胆大的。

    巧的是她们所看均是同一方向,沈静姝好奇地也跟着张望,得见一位坐在井口的姑娘。

    她看上去与这场闹剧全然无关,扬着一张十足懵懂的笑脸嗑掉最后几粒瓜子,才起身走到盯着她看的沈静姝面前,道:“凭什么听你的?”

    “凭我会报官呀。”

    “等你报完官,人肯定都没了。”那姑娘显然并不吃这一套,安逸地仿佛在与好友闲聊,“你觉得我们这么多人,衙门会相信谁的证词?”

    “那你们合伙欺负人,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不然你想怎样,一起挨打?”方才还面色懵懂的姑娘突然就变了脸,受到威胁的沈静姝却依然笑得如沐春风:“不分青红皂白揍人,可是要遭报应的。”

    “她偷了我的东西,有报应也是该应在她身上。”

    “原来是要债。”沈静姝当即作恍然大悟状,“我看你们那样儿,还以为要打劫呢。”

    话说到这份上,那姑娘的脸色总算是彻底黑了下去。

    沈静姝也全当没瞧见,捧出来刚刚藏在斗篷下的双耳瓶:“不管是什么,我把这个瓶子留下来抵债总可以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东西分给在场每人二两银子都还富余。一圈人的眼睛都直了,连带着投向沈静姝的目光都缓和不少。

    感恩过路的好心人,带给自己一线生机。

    沈静姝暗自长舒一口气,等着对面松口放人,结果只有与她谈判的姑娘二话不说走到她面前,就要拽那瓶子。

    沈静姝连忙侧身躲过,挂上和善的笑容却是不容置喙的语气,道:“放人。”

    “你先把东西给我。”

    “你先放人。”

    ……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两边依然互不相让。

    不厌其烦地重申需求让沈静姝深感疲倦,最后扫一眼虎视眈眈的人群,决定缴械投降:“不如这样,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放。”

    对方略微思索,很快便答应了。

    “一、二、三。”

    沈静姝应声将瓶子放到地上,抬头望向粉红簇拥处却毫无动静,下意识将取了东西想走的某人拽住:“这好像,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吧。”

    “一码归一码。你交了钱,我自然不会为难你……”

    一番话还没说完,沈静姝的匕首早已经缠上了她的脖子。

    那姑娘猝不及防被吓得浑身一激灵,瓶子当即掉落在地摔成了碎片,她也来不及管,扯开嗓子冲周围人喊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报官!”

    “去吧。”沈静姝帮着催促道,“我也想看看是他们的脚程快,还是我的手比较快。”

    话里话外全是威胁,一时半会儿自然无人敢动。

    沈静姝对这场面十分满意,笑着贴到那姑娘耳边,小声商量着:“我现在可以把人带走了吗?”

    “她还欠我们钱呢。”

    “瓶子我已经给你了,是你自己摔碎的。”沈静姝撇撇嘴角,看上去十分苦恼,“还是说你觉得自己这条命,也值不了多少钱?”

    “不是不是,你别乱动,我叫她们放人就是了。”那姑娘看着刀刃一直抵在自己身上也慌得不行,抬手胡乱在空气中比划了几下示意。

    但除了一阵寒风吹过,在场无人走动,都硬着头皮缩在原地任由事态发展。

    “看来你这老大当的,也没什么威望。”沈静姝叹息着摇摇头,顺势将左手攀上了那姑娘的脖子,“不如,我替你想个法子?”

    言语间尽是商量的语气,却根本不等对方回答。

    沈静姝麻利地将人勒到自己怀中,刀刃用力横向划出,即刻便有血顺着她的指缝流了出来。

    血迹很快浸染了两人的衣裳,耀眼的红色开在灰白的天地间,几乎能晃花所有人的眼睛。

    沈静姝从瞬间的恍惚中恢复,将怀抱着的某人搁在地上。

    再抬头时,院子里的人已然消去了大半。凌乱的脚步声中,唯有疑似桃香的姑娘仍然环抱着双腿坐在地上,面露惊恐地望着沈静姝的方向。

    “桃香,没错吧?”沈静姝急吼吼地走到她跟前确认身份,至此,庭院里一个外人都没有了。

    桃香点点头,眼神却变得愈发严肃:“你杀人了。”

    “是吗?什么时候的事儿?”沈静姝胡乱擦了擦刀刃将匕首收好,笑得人畜无害反而叫桃香害怕地哽住了喉咙。

    “你杀了人怎么还笑得出来……”桃香的话也只说到一半,因为她认定已经被沈静姝割断脖子的姑娘,突然爬起来一溜烟跑远了。

    没有太阳,也看不清影子。

    桃香只觉阴风阵阵,脊背处汗毛直立,慌里慌张地摆弄着双腿想站起来逃跑却好像不是自己的,俨然是吓丢了魂。

    “人都跑了,姑娘还在害怕什么?”

    当然是在怕你啊。

    桃香并未将这话说出口,只惊恐地张大了眼睛望着沈静姝,活像她才是那个来找茬的,意义不言自明。

    偏偏这人刚遭此一劫,连衣裳都被扯成了碎布条,她还真说不出什么重话。

    “算了,这里不安全,先找个地方给你包扎一下。”沈静姝主动退步,得到的却还是拒绝:“我不用……”

    “你不用,我用。”沈静姝笑得更是无奈,但随即张开的手掌之间,赫然出现横亘其中的一道伤口。

    鲜血还没完全凝固,缓缓流出的红色液体因纹路变化形状,看起来甚是可怖。

    桃香吓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沈静姝牵着她的手绕出了后院,她才算回过神来,开口便问:“为什么救我?”

    “我说过了,我找姑娘有事。”

    “什么事需要你作这么大的牺牲?”

    “总不能真靠杀人脱身吧。”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沈静姝的住处,她先一步推开门回头招呼桃香,“进来吧,我将缘由慢慢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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