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

    “你不是和叶朗回家了吗?”向佳宁趴在易真背上,细声细气地提问到。

    “回去取了点儿东西。”红袖点点头,亮晶晶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你,总算还能派上些用场。”

    “我不用你担心。”

    向佳宁嘟嘟囔囔地不肯服软,红袖的表情也是一愣,劫后余生的温馨氛围眼看就将走向谷底,沈静姝决定开口打个圆场。

    “别这幅表情嘛,怎么说我们也刚得救……”

    “你带我从坡上摔下来,是故意的?”向佳宁冷眼扫过来,表情更难看了。

    沈静姝心下一沉,坦率地将烫手山芋甩给了易真:“他提到的寻花坊那晚,我们就是跳河得救的,对吧?”

    易真没说话,在昏黄的灯火映照下点了点头。

    “说起来,薛国公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沈静姝望望四周,没能看到国公府的任何人,只有叶朗高高兴兴地凑上来,答道:“一人挨了两箭让冯青山带回去了,等账本到手他这国公爷可就当不成喽。”

    “这么暗的天儿,真能射中?”

    “我这兄弟可是百步穿杨的好手,这点儿小事可难不倒他。”叶朗转头跟向佳宁炫耀去了,说些在蕲水对峙方文轩那晚的惊险故事。

    不同之处在于,那晚沈静姝的出现完全是被迫的,今天的结果却是所有人自愿出头得来的。

    “那你怎么看上去一点儿也不高兴?”沈静姝歪歪脑袋,询问正背着自己往前走的许承泽。

    这人自从在山坡上查验伤口时就板着一张脸,走了这么远的路也是一言不发。面对他人问询,他也只是没来由地叹了口气,反问到:“你精神这么好,伤口不疼了?”

    “完全不疼,你给我扔地上我还能跑二里地。”沈静姝惯会插科打诨,真要说她精神恢复的原因,大概是疼着疼着就习惯了。

    许承泽知她耍花腔也配合地勾了勾嘴角,顺着她的话头夸赞道:“沈姑娘身轻体健,是我狗眼看人低了。”

    倒也不必这么骂自己……

    沈静姝稍稍收紧了抱住许承泽肩膀的手,生怕他一个甩身真给自己扔到地上。

    好在,沈静姝担忧的情况一直没发生。几个人有一搭没一地闲聊着回城,直到天边泛起一层鱼肚白才如愿踏上了城内的道路。

    沈静姝的精神头也降到了谷底。再等意识清醒时,她已经躺在了暖和的被窝里。窗外天光大亮,许承泽正坐在桌子上收拾东西,发现沈静姝醒来后手里动作一僵。

    “你怎么在这儿?”沈静姝顶着一双惺忪睡眼抬头看他,“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许承泽面色犹疑,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这是我家。”

    这下换沈静姝惊讶了。

    她转动着眼珠子打量起周遭环境,确认此处与向家卧房相差甚远,才又回过头来面对许承泽。

    “为什么……”

    “向佳宁不安全,你的伤也需要养几天,暂时待在我家比较好。”

    “那我总不至于这辈子都得防着她吧,而且我觉得她不会真的对我下手。”

    总有一天,向佳宁会明白并非任何人的称赞都有意义,甚至可能给自己带来无妄之灾。

    “小心一些,总不是坏事。”许承泽不反对她的判断但也没有赞同,只顾端着一碗饭菜走到床边递给沈静姝,“多吃点儿东西,伤口好得快。”

    飘香的鱼肉怀抱着袅袅热气,沈静姝接过来吃了一口,突然问到:“红袖姑娘没说什么吗?”

    “没有。”许承泽顺势在床边坐了下来,继续解释道,“门庭、国公府和向佳宁之间发生的事情我之前就跟她说过,她应该能理解的。”

    “她知道?”沈静姝眨了眨眼睛,神色间满是疑惑,“那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阻止她来护国寺?”

    “红袖姑娘也不是小孩子了,总有她自己的考量。”

    沈静姝没再多问,但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些猜想。

    红袖心里的护国寺、向佳宁幻想中的门庭,都是萦绕在心头轻易无法消失的海市蜃楼。越是念念不忘,越需要一场更大的刺激来获取一线生机。危险之处在于一旦心魔无法根除,二人便会被一同淹没在护国寺里。

    如此一来,送向佳宁去护国寺赴约,称得上是一场豪赌。

    沈静姝不由得想起昨晚红袖出现时的景象,萧瑟寒风下长发翻飞,背后再不是初见时那般高远的蓝天。

    “别乱想了,赶快吃饭。”

    沈静姝这才回过神来扒拉起饭菜,听许承泽在一旁絮叨个不停:“晚点儿我要出门一趟,腿上的伤口已经帮你换过药了,要是有什么意外需要人帮忙你就叫陆知晓过来。”

    “陆知晓?”

    “我让叶朗带人过来了,就住在隔壁。”许承泽指了指房间一侧,“总归受了陆知行嘱托,我们老把她扔在别人府上也不是办法。”

    沈静姝没能立即接上话,盯着碗里渐消的热气看了半晌才开口:“那根簪子,你给她了吗?”

    “还在我这儿。”许承泽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根只有半根食指长短的簪子。缠绕成蝴蝶形状的金线有些变形,仍能随着人的动作轻巧地扇动翅膀,展露出栩栩如生的过去。

    “可惜账本到手,再精美的饰品也没用了。”

    “我知道,我是觉得这东西由你亲自交给她比较好。”许承泽将东西簪到沈静姝头上,后者摸了摸跳动的金线,若有所思道:“利诱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总感觉不是很道德。”

    “拿了别人的东西不还,才是不道德。”许承泽将沈静姝面前的空碗收走,敲了敲床内一侧的墙壁,才起身从床边离开。

    等他收拾完毕打开房门时,陆知晓已经站在了门口。

    也不知她在门外等了多久,此时正摆着一张可怜巴巴的脸向内张望,涣散的眼神在看到沈静姝时突然变得集中,是以许承泽招呼她进屋时,她猛然惊醒活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

    “别怕,他又不吃人。”沈静姝笑着冲陆知晓招招手,等着许承泽的脚步渐行渐远,对方总算怯生生地走到了床前。

    “你们的事情……办完了吗?”

    这人看上去畏畏缩缩的,真问起话来倒是开门见山。

    “办完了。”沈静姝也不好再与她拐弯抹角,直言道,“不过我还有别的事情想要问你。”

    陆知晓面色茫然,无法预见对方有可能提出的问题,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想问你,你愿意跟我离开京城吗?”

    按理说,沈静姝早该询问陆知晓对这件事的意见。或许是害怕被拒绝,或许是国公府的事情更加迫切,硬是将这段对话拖到了现在。

    眼下,沈静姝思来想去许久,足以给对方留出一些选择。

    “你若是不愿意,就用你哥哥留下的银两在城中另寻一个住处,再置办些小本生意。平时有不懂的就找红袖姑娘问问,年节时分她些赚头便好……”

    “你不能留下来吗?”陆知晓突然开口打断了沈静姝的长篇大论,“我们可以在京城一起做生意。”

    沈静姝听到这样的提议难免有些意外。

    她怔怔地望着陆知晓半晌,终究是摇了摇头,笑道:“我留在这里只会变成我爹笼络人心的工具,我可不想跟不认识的人成亲。”

    陆知晓见识过沈义劫持沈静姝,知道她的担忧并非危言耸听。可是,京城里残存的有关于陆知行的记忆和眼前这个能跟她好好说话的人,她都不想放弃。为什么一定要让她来做选择呢?

    陆知晓埋着脑袋,两手食指不安分地交缠在一起,迟迟不肯说话。

    “想好了吗?”沈静姝等了许久,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愿意跟我走的话,这根蝴蝶簪子我可以立刻还给你。”

    这……算是用威逼利诱引导自己选择吗?

    陆知晓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迟疑着做出了试探:“那我要说不愿意呢?”

    “衙门的物证可不是你能随便带走的,我会交给许承泽。”

    沈静姝从头到尾都是笑盈盈的,比起威胁人更像是在跟陆知晓聊今日的天气很好,全然不顾窗外阴沉天空下黑压压的一片。

    陆知晓一时有些恍惚,稳了稳神继续道:“我也可以拿到了东西再反悔。”

    “你会骗我吗?”沈静姝丝毫没有被戳穿的慌乱,微笑着反问,“京城于你而言,真的是个好地方吗?”

    逝者已逝,来者可追。

    陆知晓二十余年的京城岁月,过的是城墙死角下暗无天日的人生,经历的是接二连三的死亡别离。她似乎从来没能经历过的平淡生活,现在就摆在自己面前,只等着她点点头。

    更重要的是,简单的交谈足以让陆知晓明白,沈静姝是想带自己走的。眼前这个人,可能填补失去兄长带来的空虚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沈静姝没忍住打了个呵欠。声音刚落下,她便听得陆知晓细声细气地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了,到时候我跟你一起走就是了。”

    “那以后就请你多多指教了。”沈静姝冲她伸出手,陆知晓不明就里地学着动作,瞬间又被对方反握住了。

    融洽的氛围在屋内蔓延,事情比沈静姝预想的还要顺利,难道说护国寺真有那么灵?

    不对不对,封建迷信可要不得。

    沈静姝摇摇头,将一闪而过的想法丢出了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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