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的态度

    顾珏早晨开店,听到客人们已经谈论上杨文德之死。

    她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来,秦月从惊诧到后知后觉的欣喜,拉着顾珏好一顿蹦跶,兴奋程度不亚于她们刚开始赚钱那会儿。

    顾珏同秦月准备下午提前关店,去沁园吃一顿庆祝。

    既然杨文德这个祸害已除,云裳糕的招人计划就要启动。

    提到招人,顾珏就想到孙玉真。

    这姑娘是个苦命人,能拼起勇气来镇上求助,说明她至少心中是饱含希望的,这一点已经超过很多人。

    这世上有多少人,身陷泥沼,心也跟着渐渐染上一层黑灰。

    能在逆境中向阳,都是极少数人。

    顾珏很欣赏孙玉真的顽强,也想在力所能及之处,帮一帮她。

    她和秦月提起时,秦月也十分赞同,大家都是同龄人,对方的遭遇让她十分同情,若是换做自己,想都不敢想,光是试着代入都不寒而栗。

    另外,之前孙玉真来向秦家求助,他们家因畏惧杨文德的势力,选择了不理会,虽说这事也情有可原,可终究他们秦家对这位未过门的未来儿媳妇是有亏欠的,做不到问心无愧。

    两人吃过晚饭,顾珏又打包了两只酥皮鸭让秦月带回家,今晚秦月要回赵河村,一是将杨文德的死讯告诉家人,让他们少些忧虑,另一方面,就是将顾珏想雇工的事传达给孙玉真。

    最重要的是,秦月想让大哥秦阳和孙玉真二人的婚事续上,之前孙家卖女求荣,攀上的又是县里数一数二的大户,秦家惹不起,才迫不得已捏着鼻子认栽。

    谁知老天有眼,杨文德竟然被马贼杀了!

    不知孙家听到这个消息时是怎样的心情,恐怕是心痛不已吧。

    毕竟眼看着到手的泼天富贵,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他们家还欠着秦家的定亲礼,按照文书严格来算,孙玉真的婚约同秦家还是做数的。

    而且,自从孙家闹上门来退亲,秦阳就时常一个人发呆,本来话就就不多,现在就更少了,还有孙玉真来镇上找到她们那天,大哥那么坚决地选择保全家人,当时又是怎样的心情。

    秦月回去的路上满怀期待,期待告诉大哥,你和孙姐姐的婚事少了最大的阻碍,期待回去看到爹娘许久未见的轻松笑容。

    等秦婶他们得知杨文德真的死了时,高兴是真高兴,秦叔将珍藏许久的酒坛子捧了出来,这东西可是他的宝贝疙瘩,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拿出来小酌两杯。

    今儿难得大方一次说要和儿子一起喝点,一口鸭肉一口酒,对秦叔来说是难得的滋味。

    酒足饭饱,等大家的热闹劲过去,秦婶提到了重点,“出了这事,孙家还会继续坚持退亲吗?”

    “咱家应该怎么做?之前孙家说三日后再上门细谈,这都过去半个月了,也不见动静。”

    秦叔将小杯子中的最后一口酒干了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咂了咂嘴道:“还能怎么办?这下更不会来提了,要我说,他们就是没钱还回来,不然怎么许久不见动静。”

    他哪里知道,孙家还真不是没钱还,孙家只是等着杨文德相中顾珏,然后给他们报酬。

    本想通过办成这事,等着大老爷瞧上他们孙家,让孙家抱抱大腿,没成想,大腿没抱上,传来了大老爷被马贼杀害的噩耗。

    “那不管,咱家小阳的亲事总得有个说法,要退亲就要退的彻底,这光嘴上闹着退,也不见丝毫行动,叫什么事啊!”

    秦婶说着将嘴里的鸭骨头狠狠一吐,对孙家那一大家子她是真心厌烦,仅有孙家那个小丫头是个好的,歹竹出好笋,就算事情闹到如今这个地步,她还是一心一意地想让孙玉真做儿媳。

    要她说杨文德死了真正有什么大好处,当然是孙家的丫头不用被迫嫁人做妾,逃脱了最苦难的深渊。

    “娘,我想……明日就去孙家。”一直没有说话的秦阳突然说道。

    “嗯?这……会不会……太急了些……”

    秦婶有些犹豫,虽然她很中意孙玉真,但那位杨老爷今日才传出死讯,他们家第二天就登门跑到孙家去,这会不会太赶了些,显得他们秦家好似很着急一样,这不是将自己的把柄递了出去嘛。

    但她并不是故意拿乔,那天孙家人的表现都看到了,那是一家子什么人啊,从老的到少的,心眼子忒坏,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对付这样一群人,她必须得加倍提防,小心再小心。

    “不会,明日我们带上定亲书,双方将庚帖还回来吧。”秦阳语气平缓,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儿。

    “好,什么?还回来?!”

    “你要退亲?”秦婶惊呼。

    “对。”秦阳点头。

    声音不大,话语不多,但从秦阳平静的脸上可以看出来,他是认真的。

    这下秦叔、秦婶和秦月三人都震惊了,完全出乎意料,一直以来都是孙家退亲,这还是秦阳这个当事人第一次提出来。

    因着这事,他们都在替秦阳惋惜但又无可奈何,甚至因为自家实力弱小,还会对儿子产生愧疚,都是他们的无能,让儿子婚事坎坷。

    他们一直以为秦阳是受害者,从来没有想过秦阳对这桩婚事并不热衷。

    秦婶盯着秦阳欲言又止,她想知道为什么。

    秦阳顿了一会儿,没让她失望,抬起头来缓声道:“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想去参军,一直以来,我都想去,只是这一次我确定了。”

    说着他站起身,对着秦叔和秦婶各鞠了一躬,“爹、娘,儿子不孝,不能在你们身边尽孝,之前是因为咱家没有进项,只能打猎,我需要守着,而现在日子也渐渐好了,小月也能赚钱独当一面,我才又起了念头。”

    “我此去不知归期,不能自私的耽误孙家姑娘,我相信她那么好的人,会有更好的归处。”

    “唉——你……”

    秦婶叹了口气,想说可以不退亲,但是转念一想,儿子说的对,确实不能耽误了人家,要是秦月的婆家让秦月等,她是会生撕了他们一家的。

    秦婶看着儿子那张不知何时已成熟了几分的脸,抽了条的个头,不仔细看都看不见儿时稚嫩的影子。

    渐觉陌生,心中万般不舍,却也不好阻挠儿子前程,秦阳这孩子自小沉稳话少。

    村里别人家孩子到了年龄不是在下河摸鱼就是追鸡撵狗,而到了秦阳这里都是懂事的帮着家里大人看菜园子、捡柴火,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懂事的孩子一般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总是能敏锐的感知周围的环境和事物,他们想的比一般人多,通常心思重。

    秦婶对儿子这一点放心,却又不放心,因为想的多的人总会自寻烦恼,而且主意很大,儿子既然说了出来,就不会变,就算他们阻拦也无济于事。

    既然如此,不如随他去了,儿大不由娘。

    话虽这么说,道理都明白,可是真正到了自己头上时,还是万般不舍,自小养大的孩子,哪有不心疼、不担忧的。

    秦月第二日陪着家人去孙家退亲,孙家自然不肯,而且他们也拿不出秦家的定亲礼,最后两方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最后,秦家找了下河村的村长,在村长的见证下,两家将庚帖交还,并让孙家写下欠条签字画押,一年内将秦家的定亲礼尽数归还,否则明年秦家可以拿着欠条找村长,将孙家的两亩地划给秦家,到时秦家是卖地换银子还是自己耕种怎么处置皆可,这地同孙家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孙家虽然不服,在村长的威严下迫不得已签了字。

    临行前,秦月悄悄同孙玉真说了顾珏有意让她来糕点铺做活计,给她算工钱。

    孙玉真大为吃惊,随之而来的是惊喜和感激,当下对秦月表示自己愿意去。

    本来她还在为秦家主动上门来退亲的事而伤心,倒不是对秦阳有什么感情,而是她觉得秦家的人都很好相处,氛围不错,对比孙家,秦家是天堂,孙家是苦海。

    秦家退亲意味着接下来她将面临深不见底的深渊,孙家不知又会给她找个什么样的夫婿,是像黄文德那样披着人皮做糟践事的大户,还是家里死了老婆有一堆孩子的穷鳏夫。

    不论哪一种,对她来说都是深渊,不过是从孙家的黑洞到了另一个黑洞罢了。

    总之,依照孙家贪婪的德性,不会心疼她,给她找个好婆家,只会拿她换银子,哪一家给的多就是哪一家。

    正在她万念俱灰时,秦月带来的这个消息,就像是长期行走在沙漠中的人见到了绿洲。

    顾珏递过来的橄榄枝就是此刻她的救命稻草。

    一个即刻心死之人,会不管不顾地将其牢牢抓在手中。

    —

    到了那日,顾珏见到秦月带着孙玉真来云裳糕,孙玉真正式成为云裳糕的一员。

    顾珏让她负责在厨房做糕点,先一步一步熟悉起来,让秦月手把手教她。

    这样后厨有秦月和孙玉真两人,她就不用操心厨房的事啦。

    孙玉真学的很认真,秦月很快就发现了她很有做这些的天赋,这让顾珏很惊喜,这还真是瞌睡来了就有枕头。

    她还正想着过段时间稳定下来,研发一些新的糕点样式,毕竟云裳糕现在仅有三种品类,若想做大,这当然是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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