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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听风看雨(一)

    池鸢身处一间脏乱纷杂的柴房,这间柴房狭小.逼.仄,除了一扇紧闭的掉漆木门外,竟没有一扇窗户,黑暗之中只余那缕穿过门缝的黯淡月光。除她之外,狭小的空间里挤坐着二十几个少女,而她是唯一一个醒着的人,其他人全都被绳索捆住了手脚,蒙住了眼睛。

    池鸢微微提气,肺腑之中顿时有一股气血冲上咽喉,强行咽下之后池鸢不敢再试了,捆住的手脚使她无法解下眼前的黑布。看不见就听,扭动间只有杂草沙沙作响,左右移动间又好像碰到了人,有体温应该是活的,四下很安静,除了虫鸣只余屋檐水滴落在石阶上的声音,这是池鸢能听到的所有内容了。这时,安静的深夜里突兀地响起了脚步声,听声音大概来了四五个人,有男有女,池鸢摆好姿势假寐,静待他们进来。

    “吱呀”一声破败的木门被一只黑瘦的手轻轻拉开,一个身高五尺头戴兜帽着土黄布衣的老媪率先探头进来查看,她依在门上,瞧着屋子里被捆着的少女,伸指细细数着,又仔细查看每个人的绳索和眼布,这才放心的回头将门关上,转身对身后的两个壮汉道:“货老身验过了,除了两个绝品的得送到仙纭阁外,其他的嘛......三等货五两银子,二等货十两银子,一等货得五十两银子。”这老媪声音低沉沙哑乍一听还以为是个老汉,她竖起几根手指对着二人摆弄,两个壮汉听完低头窃窃私语,老媪耐心地等着他们商议。

    “一等货要五十两?张牙婆,你怎地坐地起价,上次还不是这个价格。”那壮汉话音刚落,站于老媪身侧的扛刀打手便上前了一步,张牙婆伸手一拦,黝黑的脸扯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你们俩不先验验货?待看完之后,再看老身这价格合算不合算。”说完便跨开步子把木门打开,吩咐守门的婢子开门:“去,把上等货弄出来让他们瞧瞧!”

    两婢女得令迅速从木门中进去,一会就背出了五六个少女,这些婢子力气奇大,不仅背上背一个,手里还能抱两个。

    池鸢坐在柴房的小角落里听着这动静,心下颇为吃惊,她气亏之时还真未察觉到柴房之外守着的人。

    两壮汉仔细打量着地上摆着整整齐齐的六个少女,张牙婆上前解开她们的遮眼布,一双黑瘦的手摸向她们腰身和隐私部位啧啧说道:“这些都是前些时日到的新货,你们瞧,个个都是穿着绫罗绸缎的大家小姐呢,不比那些专养的瘦马好得多,你瞧瞧,这身段,这娇嫩的脸蛋,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贵府千金呐。”

    两壮汉楞直的脸木木的看着,表情很麻木,老媪见他们这般油盐不进的模样,冷脸摆手道:“算了算了,和你们也是老熟人了,六个一口价280两。”“谢过张牙婆。”两壮汉忙躬身答谢生怕张牙婆反悔,张牙婆笑着收过银子,将遮眼布一一戴好,让婢子帮他们将人抬走。

    待买家走后,那张牙婆又进来清点了一遍人数。池鸢因为伤势过重疲惫不堪,不想后半夜竟真睡着了。

    再次醒来之际,入眼的是胭红的帐帘,身下是触感冰凉丝滑的绸被,池鸢手撑着床沿起身,竟还是有些提不上气来。她手脚的束缚虽去,却行之虚乏无力,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池鸢一手扶倒在妆奁前,铜黄的镜面映出她一张洗净易容之后的容颜,身上则穿了一套轻薄又华丽的服饰。池鸢皱眉看着镜中的自己,拿起一旁的帕子擦掉脸上勾画的妆容。

    四下探去,绣锦地毯上暗红八仙桌,红纱缀珠帘下万花争艳屏风,大理石红漆圆柱旁青瓷大花瓶里正插着五色鲜花。

    池鸢探视一圈,心中暗叹,这下好了随身的东西全没了,这房间的门窗还有铁栏阻隔,翻窗逃是不可能的,更不说还有没有人在暗处盯梢。

    昨夜胡茗回府后并未责怪布毒,追捕令也让人撤回了,他心想能让流光君注意到的人必定不凡,不是他能插手的人物,时下受齐家庇佑也是父亲的意思,若能攀上流光君这棵大树更好,故此,便不敢再纠缠池鸢。

    清晨时分,林砚一行人正准备出门寻人,琅琊刚巧等在池鸢的房间外,见林砚他们装束,还不待细说,琅琊心里已了然了几分,池鸢被知府通缉一事前后不过几个时辰,此事甚少有人知道,等他处理完自己的事情回到客栈已是深夜,所以没去打扰他们,如今来看池鸢肯定一夜未归,只是这知府张贴画像未有收回的先例,莫非人已经被抓进去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可棘手了。

    沈黎向琅琊说明情况,见他站在原地置若罔闻,脸色青白变换略感不安,遂询问道:“琅琊大哥,你可知道姐姐去向?”

    沈黎问了好几遍,琅琊才回过神,他转身看了一眼楼下堂食的江湖客,小声道:“你再嚷嚷整个客栈的人都知道了。人我去找,你们俩陪着林公子。”林砚听言拱手道谢:“琅琊公子,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我和两位小友虽然是绵薄之力,但能帮你询问打听些事情,总比你一个人去找要好。”琅琊执扇的手摇动得飞快,他瞥了林砚一眼没好气道:“算了吧,你们三个跑出去被人拐走了都不知道,都别添乱,在客栈等着本公子的好消息,去了。”说完,一脚登上望台栏杆从二楼街窗飞出去了。

    早膳时分,厢房的门终于从外边被打开,池鸢一改打坐调息之姿站起身,严阵以待的看着从门外鱼贯而入的四五个婢女,她们每人手持托盘盛着还冒热气的饭菜,姿态蹁跹的将饭食按着顺序摆放在八仙桌上,随后退去几人,只余两个红衣婢女站于屏风后垂首静立。

    这时门外又走进两个人,为首的是一名年约二十出头的黑袍男子,他身量修长挺拔,头戴玉冠腰间缀有玉器,脸上戴着面具看不清样貌,跟在其后的是一名衣着华丽妆容美艳的女子,待两人都进了屋子,她亲手将门关上,笑吟吟地对着池鸢道:“姑娘你醒了,这是给你准备的早膳,若不满意可以吩咐婢子再去重做。”

    说话间那名男子径直坐到八仙桌旁,一手随意地搭在腿上,另一只手杵着脸侧,抬眼盯着池鸢细细打量。池鸢靠坐在床沿边,看了看他们又瞧了一眼桌上的早膳,想了一会,起身走到桌前旁若无人的用膳。

    艳装女子许是被池鸢这气度惊到,愣了会,拍手笑道:“公子,这可是顶级绝品呀,这容貌这气质,整个仙纭阁怕是找不到一个姑娘能和她媲美了。”说着弯下腰仔细盯着池鸢的脸瞧,“哎,这脸上不点彩倒更显不俗,嫚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冷静的小丫头。”

    任嫚娘如何对池鸢评头论足,她始终面不改色的吃饭,直到用完膳后,一直沉默的男子开口道:“好好管教,准备七日之后的绿衣会。”“是,公子,公子请慢走。”嫚娘送走黑袍男子后,回身冲着池鸢妩媚一笑,悠悠叹道:“姑娘好福气,一入仙纭就能赶上这江都的绿衣会,若是能被哪位权贵公子看中,那可是一朝野鸡飞上枝头变凤凰啊!”池鸢也没接她话头,兀自坐回床上打坐。

    嫚娘见此收了笑容,挑眉道:“姑娘,不管你出生如何家世如何,从哪来又如何沦落至此,进了仙纭阁,就不可能出去了。方才那位便是阁主大人,一般姑娘仆子见了都是要行礼的,看你初来不知礼数倒也可原谅,若下次还犯嫚娘可不帮你求情。”

    池鸢闭目打坐,眼皮微微抖动。嫚娘见她有了些反应,讪笑着上前道:“姑娘,不是我说你,这绿衣会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三年才举办一次,全江都的青楼红馆都会推举几名美人出来,供来自各方的权贵士族欣赏挑选。仙纭阁有了你,这次必能得头筹!”

    池鸢不耐的睁开眼,嫚娘看着池鸢一双迸发着凛冽寒意的眼眸,一句话卡在喉咙半天都说不出来,她俩对视了一会,嫚娘先移开视线,“待会有教习六艺的婢子进来,明日嫚娘再来。”说着当真踏着莲步退去,但屏风后还守着两个红衣婢女。

    嫚娘还未走多久,便有六个着青衫布衣的婢子推门而入,为首一人见池鸢坐在床上打坐,冷声喝道:“贱人好生无礼!见到来客需上前迎接行礼,怎的这般不知礼数!”话毕她身后便有一人上前,举着马鞭作势要打池鸢。

    池鸢虽不懂这世俗的繁文缛节,但并不想是以这种方式学到。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衫,抬眸扫了众人一眼,随意的几个动作无端的生出一种逼人的气势,倒让教习婢子们有些生怵。“你这贱胚,还不快拜见教习姐姐。”另一个婢子毫不客气的嚷道。

    “滚!别让我再说一遍。”池鸢看都不看她们一眼,走向桌案准备倒茶,然手还未碰到茶壶,啪的一声,那教习婢子的鞭子便甩到桌布上,震得茶盘里的点心都滚落出来。

    池鸢看着离自己指尖半寸的鞭子,突然笑了,“厉害厉害,不知道这位姐姐可是要教授我武功?”使鞭的婢子以为她怕了,得意的收回鞭子道:“别做白日梦了小贱人,不让你尝点颜色,是不知道教习姐姐的厉害!”这婢子见屏风后的红衣婢女没有动作,横眉冷笑一声,抬手挥起鞭子就要朝池鸢背上甩去。

    池鸢岂会不察,她从容的倒茶,反手一握便轻巧的抓住了马鞭,那婢子拧眉使劲拽住另一头,却怎么都拉不动,另外几个教习婢子见了,上前准备擒住她,池鸢微微侧身,飘然跃上八仙桌,她一面躲避她们的抓捕,一面攥着马鞭卷起另一头的婢子拖行。

    “救命,大姐救命啊,快抓住这个小贱人,快!”听到小妹的呼救声,其他五个教习婢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已经飞到梁上的池鸢不断喝骂。站立在屏风后的两名红衣婢女全程冷脸旁观,教习婢子也不找她们施救。

    许是动静闹得大了,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不一会儿,嫚娘和一众仆从推门进来,见梁上玩闹的池鸢以及地上狼狈咒骂的婢子脸色十分精彩。“都给我滚出去!没用的狗奴才。”

    教习婢子们见了嫚娘纷纷垂首噤声,行礼后便退去,嫚娘见池鸢还抓着一个婢子不放,侧身顺了口气,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上前道:“姑娘,放开她吧,是奴家的错,奴家不给你安排教习婢子就是了,你瞧,她们都出去了,快下来,让公子看见了会生气的!”

    池鸢也没心思继续逗弄她们,扔了马鞭跳下房梁,这番动作倒让嫚娘好一阵吃惊,“姑娘这轻功使得好啊,也难怪这些婢子斗不过你。”

    “说好的,别再使些人来烦我。”

    “嫚娘也是为了姑娘好,绿衣会是要姑娘们展示才艺的,姑娘你可有什么傍身的本事?”

    池鸢认真想了会,“我会吹笛子,对了,你把我的随身行头放哪去了?”“这,姑娘来时可是身无一物,许是被牙婆拿了去?”池鸢细想倒还真是,也不知道转手了几趟,灵兮和雪蝉都下落不明。

    嫚娘见池鸢不再说话便安慰道:“姑娘可是遗落了什么重要之物?嫚娘可遣人去寻。”池鸢不觉她真会好心帮自己,随口道:“不过是缠发的玉带和木簪,我有一支竹笛,一直用惯了,若是能找回来,绿衣会的头筹必然胜券在握。”

    嫚娘半信半疑的看着池鸢,见她不再说话,思索着走出房间,看见门外守着仆从婢子,召来一个耳语几句,就向阁主禀告去了。

    第二日,池鸢要求出去透气,阁主允了,只是身后跟着两个红衣婢女,是一直守在屏风后面的那两位,观其呼吸步法应该是高手。

    出了房间才知道这是一座三层木楼,长廊上还有好多密闭的房间,随着引路的仆从,池鸢顺着楼梯到了二楼,这二楼的房间倒没有装上铁杆,每个房间门前站有两个婢女,她们瞧见从楼上走下来的池鸢,纷纷惊诧又好奇的打量。下了一楼,入口处有个布置华丽的中堂,然而其中只有几个衣着鲜艳的姑娘端坐在角落里吃茶,楼间各处守着的婢女和仆从倒是很多。

    池鸢在众人探视的目光下走出了大门,门廊外却是一处大花园,其中山石异草,碧竹奇花应有尽有,树影绰绰间,顺着小桥流水竟能看见一条瀑布从一处天然的石壁中倾泻而下,远处亭台楼阁隐藏在林海尽头,眺望而去,尽是群山景色,这仙纭阁,真当得这一仙字。

    仙纭阁坐落在瑶湖边的落霞山上,大大小小的院子足足占了半个山头,其中楼阁不计其数,山顶和山脚处都耸立着一座尖檐宝塔。而另一半山头则是与仙纭阁齐名的南风院,这南风院倒是风雅,只接文人墨客,院内各处都种满了竹子,江都有名的一景南风竹海便在此处。

    池鸢漫步在花园中,不时撞见几个跟着仆从的美貌女子,那些女子很是温婉知礼数,见了池鸢就垂首行礼:“妹妹眼生的紧,是新来的吧?”

    池鸢只是点头也不与她们说话,甚至打过照面之后那些女子还想与她寒暄几句,不想她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花园远处的瀑布之上有座八角攒尖亭,被山风吹得晃动的白纱帘中,站着一位着暖黄色绸衣的男子,身旁恭敬站立的正是嫚娘,这阁主依旧戴着张面具,他远远遥看着山下园内之景,目光一直投在池鸢身上,听完嫚娘查探的消息,惊讶出声:“知府曾派人抓过她?”

    嫚娘躬身应道:“是的,公子。至于撤回通缉令一事,还未查出缘由。”“有趣,绿衣会临近,主上应该会到江都来,此事到时候由主上来定夺。看好她,可别跑了。”“是。”嫚娘犹豫了会又道:“前日按公子吩咐向沽南山别院投的门帖被原路退回来了。”

    阁主抬手轻触下颌,思虑了会才道:“流光君喜静,他不接帖子很正常,他门下那些士族子弟也会效仿于他。”

    嫚娘顿了顿,又道:“但是,公子......南风院的帖子被他们的人收了。”

    阁主诧异回身:“确有其事?”嫚娘点头慎重道:“正是,南风院的院主正为此事筹备呢,院内守备的人手也变多了。”

    “南风院素来以南风竹海,皎皎君子得名。这流光君清高孤傲未传出有龙阳之好,莫非南风院寻得了什么绝世美人不成?”

    嫚娘掩唇浅笑,“要说绝世美人,我们仙纭阁才是个中佼佼者,不说貌若天仙的墨涵、倾国倾城的昭昭、便是白兰也端得上天生丽质有闭月羞花之姿。更何况,这最近得的两位,一个叶瑄就能让咱们仙纭阁凑齐四大美人。”

    阁主皱眉道:“怎么,那位姑娘的名字还未问到?”嫚娘轻叹一声:“阁主大人,要不是你的特令,哪能容得她这般放肆。和四大美人比确实胜出了那么些,但也不应该如此放任下去,任她恃宠而骄吧?”

    阁主抚了抚袖口,轻抬双臂姿态优雅的坐到石凳上,他看着嫚娘愤懑的面色,摇头笑道:“这姑娘内息紊乱,行止举步皆有章法,你可不能小瞧了她去,我站在这里看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我们了,你瞧,她正往这边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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